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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謙坐在一棵樹下,享受著晚意清風,靠在樹幹上,輕聲道:「吳王確實去了天津港,這並不是什麼秘密。」

宋斷斷苦澀地搖了搖頭:「朝堂之上,貌似並不安穩。去年十月下旬,太子返回北京之後,便取代了二皇子開始監國,一些官吏跳出來指責太子,甚至還有人寫文書給微服私訪中的皇上,說太子急於奪權……」

于謙咧嘴一笑:「他們只是自以為聰明,並不是真正聰明。事情過去半年多了,你還聽過他們的名字?」

宋斷斷搖著蒲扇,低聲道:「人興許都不在了,哪裡聽人說起他們。我和郭嘉樂都是做研究之人,而你卻心向朝堂,今日說這些話是想提醒你,不管你與太子走多近,關係多親密,都需要掂量清分量,明白分寸,千萬不可與皇上起了紛爭。」

于謙端坐起來,臉色凝重地看著宋斷斷:「你是說,我會和太子成為一黨,站在皇上的對立面?不可能,我效忠的是大明王朝,是皇上!」

宋斷斷直接躺了下來,用蒲扇蓋住臉:「我並不懷疑你的忠誠,只是,于謙,你知道李承乾嗎?」

于謙臉色一變。

李承乾,唐太宗李世民的嫡長子,不甘心當太子太久,加上有兄弟威脅,最後圖謀不軌。若不是唐太宗幾番保全成了庶民,估計早就一命嗚呼了。

于謙看向宋斷斷,看不到他的臉,只能看到芭蕉扇,破爛出幾道口子。

朱文奎會成為李承乾?

于謙低下頭,仔細想了想,最終搖了搖頭,輕聲道:「大不同,太子與李承乾有太多不一樣。雖說他們的父親都是英明神武,都是雄才大略,都能開創一個盛世,但大明的太子沒有生活在爾虞我詐的宮廷之內,太子身邊也沒有其他藩王、國公、駙馬都尉等力量可以藉助……」

宋斷斷清楚這些。

在朱文奎身邊圍繞了一批文臣,卻沒有什麼武將勳貴,即便勳貴與朱文奎打交道,很多隻是公開的場合,短暫的接觸,不會秘密私會。

只是,太子終究是太子,皇帝培養太子太早了,早到很可能會讓太子渴望掌握更多權力。

明年太子就十八了,再過三年,太子便成年了。

三年之後,太子會不會想成為他父親一樣的人物,早點登基掌控這個龐大的帝國,來締造一個更強的盛世王朝?

宋斷斷不了解朝堂,也不清楚那麼多爭鬥,但歷史書告訴自己,皇室之間的鬥爭,遠遠比看到的更為血腥與殘酷。

建文皇帝與太子之間到底能不能跳出歷史的窠臼,這不好說。但有一點宋斷斷很清楚,于謙不能捲入皇帝與太子的紛爭之內。.

于謙見宋斷斷沒有說話,思考了很多,最後也躺在了草地上,見陽光總是透過樹冠的縫隙打在自己眼上,便伸手將宋斷斷的蒲扇拿了過去,遮住臉,說道:「你低估了皇上,也低估了太子,更低估了我……」

宋斷斷沒有說話,只是嘴角動了動,帶著笑意。

翌日清晨。

國子監祭酒胡濙、司業葉靈兒攜喻興海、盛寅、周昌等各院院長,聯北京、金陵國子監卓越的監生、武義大船隊歸家六人,並二炮局陶增光、胡元澄,兵仗局趙源、鄭貴,科技局武原等一干人等,在國子監外廣場憑弔過英烈與國子監先輩之後,齊聚在格物竹林。

這一次來得人不少,足有三百餘,而這三百餘人,不是名副其實的天才,便是有著過人的經歷,亦或是有驚人的貢獻。

無一人庸才。

格物竹林是北京國子監的一處清幽之地,遍植竹子,夏日在這裡避暑最是舒坦,風打竹林,沙沙作響,似乎在安撫人心平靜下來,以思考格物之道,洞察大道之本。

眾人落坐於蒲團之上。

胡濙走至石臺之上,面色肅然,喊道:「今日匯聚你等至此,是為了探討國子監新學問之道,主要討論兩項新學問,其一,地圓說被證實,如何回答一系列新的疑惑。其二,輸血救命被證實,如何找出血液的秘密。」

「這些問題,看似與一些學院無關,比如輸血看似與匠學院無關,但匠學院製造出來的新鏡片,卻為觀察血液提供了可能,只不過尚未形成更好的成果。比如地圓說與農學院看似沒有關係,但地圓說之內的氣候、本土之外的土地等等,與農學院脫不了關係。」

「除了地圓說、輸血救命這兩個大問題之外,還可以討論更多的小問題,比如全面敲定與推行新度量衡,擒縱器的小型化可能。學問是交叉存在的,並不是獨立於某一個學院之內。故此,集你們之智力,共商學問之道。」

郭嘉樂點了點頭,看向一旁坐著的于謙,低聲道:「祭酒說得很對,學問是交叉存在的,有些學問遲遲沒有突破,是因為其他學問還沒了解。」

于謙看著郭嘉樂不懷好意的眼神,不安起來:「你到底想說啥?」

郭嘉樂呵呵一笑:「聽說太子給了你一塊石頭,切玻璃很厲害,甚至還能切割鋼鐵,這裡面想來與我的研究有所交叉,故此……」

「不給!」

于謙當即拒絕,那可是絕世的寶貝,聽說是李素在非洲挖礦的時候發現的,送到了宮裡一些,太子給了自己一塊。

沈達道白了一眼于謙,嘆息道:「你難道不好奇,他為何會知道那石頭可以切玻璃,還能切鋼鐵?」

于謙這才後知後覺,一摸袖子,什麼寶石,連包囊都不見了……

你可是個做研究的天才,怎麼能行竊呢!

可惡!

于謙鬱悶不已,可胡濙已經在講正事了,一時半會不好發作。

郭嘉樂呵呵笑了笑,從懷裡取出一塊紅色的寶石,遞給於謙:「你那塊晶瑩剔透的寶石沒啥用處,我用濃硫酸試了試,加熱之後就不見影子了。所以,這塊補償給你……」

「啥?!」

于謙手都哆嗦起來。

那可是無價之寶,是能切割鋼鐵的寶貝,你給我弄沒了。

而且,這紅寶石怎麼看怎麼像是盛永兒身上的配飾,你這到底是補償我,還是坑害我。能和你當室內還活下來,我于謙也是老天保佑了……

「盛永兒來了!」

于謙突然說道。

郭嘉樂瞬間緊張起來,連忙起身,一看周圍,哪裡有盛永兒的影子。

胡濙見狀,笑道:「郭嘉樂既然想要第一個說,那就上來說說吧。」

郭嘉樂瞠目結舌,說,說什麼?

于謙,你還慘我了!.z.

周昌皺眉,郭嘉樂這個傢伙那麼低調,今日怎麼如此高調,沒見所有人都不好意思第一個出頭,你倒好,搶人風頭……

張關山凝眸,對羅封、姚順等人問:「他就是郭嘉樂,久聞大名,這是第一次見他本尊。」

羅封笑道:「是啊,他可是匠學院真正的天才,看到了吧,那少的一根手指,便是他求知不畏死亡的證明。」

郭文星翻白眼,明明就是這個傢伙不遵守實驗規矩,自己作掉了手指。不過,此人確實從濃硫酸中發現了秘密,據說是電的秘密。但自從進入國子監之後,此人的事就不讓打探不讓詢問了,加上這些人整日待在地下實驗室,輕易不出來,倒沒機會與他們好好見一見……

郭嘉樂惡狠狠地看了看于謙,只好走出,至高臺上,湊到胡濙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胡濙欣喜不已,喊道:「既然于謙也想上來,那就一起上來

吧,今日集議,自由發言,不論年紀,不論資歷與身份,想說便可登臺。」

于謙麻爪了,這真是個坑貨……

郭嘉樂、于謙站在臺上,對郭嘉樂行禮道:「還請師兄先說說地圓說的看法。」

郭嘉樂這才明白,要說這事,於是也不客氣,直接說道:「天圓地方被證明是錯誤的,地圓說被實證,這意味著我們腳下的地星與日、月一樣,都是圓的,都是處於虛空之中。我是匠學院的弟子,參與過蒸汽機的研製,也學習過能量守恆的理論,很顯然,地星能漂浮在虛空之中,一定是有一種能量存在……」

郭文星不由得震驚起來,這個匠學院的天才不負盛名!

宋斷斷、胡其儀等人紛紛點頭。

沒有東西可以毫無其他力量參與就漂浮在空中的,哪怕是最輕的羽毛,它終也會墜落在地上,哪怕是塵埃,也會落地。

沒有支撐,不可能漂浮。

可月亮沒有支撐,太陽沒有支撐,無數星辰沒有支撐,包括腳底下的地星,同樣沒有支撐,這些東西是如何漂浮在虛空的?

答案只有一個:

有神秘的力量存在,只是這種力量並不在眾人的視野之內。換言之,存在一種看不到的力量,在影響著所有星體。

于謙也思考過這個問題,據胡其儀說,空氣看不到,但高處的空氣變得稀薄了,一些高原之上也是如此。

胡其儀認為空氣本身也存在一種力,這種力未必看得到,但卻真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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