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遷都之後,朱允炆再次展現了帝王的果決手段,一連下了三道旨意。

第一道旨意:嚴禁官員奢靡無度,鋪張浪費,禁絕官員接受商人吃請,並將行賄罪與受賄罪列為同罪,日後一官受賄,需嚴厲倒查行賄之人,同刑處置。

此詔令一出,官場震撼,商界惶恐。

政商終不再是明面上的藕斷絲連,而是急著撇清關係,彼此之間涇渭分明。

商人想要與官府溝通,可以透過各商會、國子監商學院進行,若事關重大,允許商人直接寫書信投入戶部衙署與地方衙署門外設定的文書櫃內。

朱允炆希望藉助這種律令同刑的威懾,形成商人是商人,官員是官員的局面,減少官商勾結,商行賄得利,官受賄享樂的現象。

你想行賄,必須想清楚,他日這傢伙真判個流放,你們很可能是手拉手一起去遠方的,若他貪得太厲害,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又貪了無數,那不好意思,該去菜市口買菜的,還是要去一趟。

這種律令有其不合理性,但得到了內閣、六部、督察院、大理寺、太常寺的空前支援。

不支援也不行啊。

因為第一道旨意之後還有一道精簡衙署,削減官員的旨意。

這個時候剛搬家,好多家當剛剛送過來,桌子擦乾淨了,玻璃也安裝好了,老婆孩子都開始準備在北京紮根了,一家老少全都扎土裡去了,誰願意被強硬地拔出來丟回老家種土豆去?

很顯然,朱允炆的態度是:

要麼官員與貪腐奢靡劃清界限,要麼朝廷與其劃清界限。

面對強勢的朱允炆,面對辛苦一個月搬過來的新家,面對官途與未來,所有官員不管是情願還是不情願,異口同聲支援受賄罪與行賄罪同刑。

兩個旨意一起跑出來,誰不聽話就「精簡」了你,反正朝廷愁著「裁員」人選,你自己跳出來,反而讓吏部省了事。

再說了,受賄罪、行賄罪同刑為啥你不支援,你小子是受賄了還是行賄了?乾乾淨淨做人,清清白白做事,你怕同刑幹嘛?

雖說這次精簡衙署、削減官員主要是針對各行省府州縣,但在京官員也是能減少一些的。

前面兩道旨意涉官場,第三道旨意關注的則是百姓。

經戶部尚書夏原吉提請,朱允炆下旨,百姓夏稅、秋稅基準調整為二十二稅一,山區、不適宜耕種之地,以其他貨物折色,稅率基準調整為二十五稅一。

遷都最惠民的不是什麼大赦天下,顧正臣不喜歡搞大赦,被關押起來必然是有原因的,不分青紅皂白放出去,對受害人不公平。但「喬遷之喜」又不能不表示,索性惠民天下,降低農稅。

雖說稅降的幅度不大,但細微的下調更顯理性與持續,既不會影響大明財政基礎,也不會造成讓降稅成為曇花一現。

官員關注第一條旨意,商人關注第二條旨意,百姓關注第三條旨意。

朱允炆遷都三把火燒了起來,官員開始收斂,商人開始迴歸純粹的商業,百姓開始歡呼。

朝廷的效率很快,只用了半個月的時間,一干衙署紛紛開門,官員安置到位,北京這個新的大明帝都開始了有序運轉,傳遞文書的驛使日漸多了起來。

一輛馬車緩緩行進,簾子始終拉開,一個腦袋半探出來,以好奇的目光看著路邊的鋪子。

馬蹄聲疾,呼嘯而過。

于謙探出身子看了看驛使遠去的背影,轉過身看向趙術文:「趙訓導,這才半日,就已經過去了二十三道驛使,是不是有什麼事發生?」

趙術文淡然一笑:「二十三道還是少了,要知道金陵最多時一日驛使八百餘。大明疆域何其大,每個

地方錯開,三五日發一封文書,天下府州縣,都司、衛所,水師,重鎮,草原等等,就會有無數文書送到金陵來。」

「八百餘?」

于謙有些震驚,連忙問:「這麼多文書,豈不是有上千件事需要處理?」

趙術文抓了抓鬍鬚:「你以為在京官員都在忙什麼,他們各司其職,每一日都需要處置不少事,日後你步入官場便會知道。勤勉勤勉,這裡的勤,說白了就是多做事。若無那麼多事需要處置,哪裡還需要皇帝勤勉,需要大臣勤勉?你說的上千件事,只是外地公文,要知各司各衙署還有各自的事,皇帝需要處置各類公文……」

于謙愣住了。

原來以為自己夠勤勉了,可現在看來,當官員更需要勤勉。未來有一日,自己也可能坐在衙署裡被一堆公文圍困,想要做成事,就必須有智慧、有能力,可以一眼看出文書中存在的問題,可以找出應對之策,正確且果決地給出批文。

唯有如此,才能兼顧公務的同時查***情。

我還不夠優秀,不夠出色,我需要更多的學問,更多的見識。我要成為像文天祥那樣的人,像諸葛亮那樣的人,為朝廷,為江山社稷,奉獻這性命!

趙術文看著于謙那稚嫩的臉上滿是堅定的神情,微微點了點頭,此人心正,立志高遠,記憶驚人,對文天祥的《正氣歌》、諸葛亮的《出師表》更是推崇備至,每半個月都要默寫一遍以作激勵,哪怕是在這漫長的北上途中,他也沒有改變這個習慣。

來了,北京!

這裡有無數人才,更有不少怪才。但無論如何,他日能站在朝堂之上的,一定有一個名字叫于謙!

我相信自己的判斷,我相信他是一個真正的人才!

「到了。」

馬車停了下來,車伕將凳子擱好。

趙術文走下馬車,于謙跟了出來,眼前是宛平縣學,大門敞開,只有一位儒生在門口踱步背書。

向前走去。

趙術文拱手道:「敢問這位儒生,張博志張教喻可在縣學之內?」

儒生宣貴打量了下趙術文與于謙,還禮問:「可是錢塘社學的趙訓導?」

趙術文點頭:「正是。」

宣貴聽聞,笑了出來,看向于謙:「那這一位想必就是‘要留清白在人間的于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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