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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魯母。

高忠光拿著錘子,敲打著刺刀,驚心動魄的戰鬥結束了,神機營進入休整。

鄒鵬-罵罵咧咧,陌刀軍的趙華、王萬也義憤填膺,周圍還有憤怒的軍士,吵吵嚷嚷地就要去找瞿能告狀,可人還沒走多遠,就遇到了大督官王景彰與大儒郭三省。

王景彰見眾軍士氣勢洶洶,還以為軍中發生了不公之事,連忙攔住鄒鵬、趙華等人,問:「你們這是作甚?」

鄒鵬憤怒地說:「大督官來的好,有人抹殺了我們兄弟們的軍功,這就去找瞿參將說道說道!」

「抹殺了軍功?」

王景彰臉色一變。

這可是大事件,軍士們冒死作戰,為的就是殺敵立功,有人抹殺了他們的軍功,不就相等於奪人錢財,擋人官路,殺人父母嗎?

一旦引起軍士譁變,那事情就嚴重多了,必須調查清楚,給所有軍士一個交代!

王景彰止住喧譁一片的軍士,厲聲道:「你們放心,不管是誰,不管他是什麼官職,有多大權,沒有人能抹殺你們的功勞,我王景彰為你們做主,說吧,給我一個名字,我這就把他提過來,交給安全域性去處置。」

郭三省連連點頭,大督官果然不是白當的,面對軍士氣勢洶洶,也不問發生了什麼事,先兜個底,安撫軍心再說。

面對王景彰的詢問,鄒鵬、趙華、王萬等人又開始七嘴八舌。

「鄒鵬,你來說!其他人都給我安靜。」

王景彰指了名。

鄒鵬看著王景彰,張口就來:「大督官,我們可是都聽到了,委魯母城裡不少人在說,帖木兒大軍之所以被我們打敗,不是因為將士們拼死殺敵,而是因為帖木兒家族內訌,給了我們一個可趁之機,你說說,這不是抹殺了我們的功勞是什麼?」

「就這?」

王景彰愣住了。

趙華不樂意了:「大督官,這還不夠嗎?兄弟們浴血作戰,拼了命打敗了帖木兒,正是我們大明軍隊威震西域的大好時候,他們竟然說是帖木兒家族內訌,不認咱們的實力,這不是抹殺我們的軍功,是什麼?」

王景彰放鬆下來,看了一眼郭三省,對鄒鵬等人說:「我且問你們,你們的軍功是誰來統算?」

「自然是兵部、五軍都督府、安全域性的人。」

「他們可少算了你們的軍功?軍功薄上,可少寫了你們的名字?」

「這倒沒有。」

「那你們告訴我,誰抹殺你們的軍功了?」

鄒鵬被反駁的啞口無言。

趙華急了,喊道:「大督官,打敗帖木兒可是我們軍士的功勞,有人卻認為是帖木兒家族內訌,可你是知道的,帖木兒投入了全部戰力,哪裡來的內訌?還有,帖木兒是安全域性薛夏所殺,大家都知道,現在有人卻說是***所殺,這不是汙衊、貶低、藐視我們,又是什麼?」

委屈,很委屈!

大明付出了血的代價戰勝了敵人,說是內訌的結果。大明追擊百里殺了帖木兒,說是***殺的。

這謠言簡直是胡扯八道,有辱陣亡軍士!

我們不答應!

王景彰明白眾人的心情,也知曉他們的想法,從袖子裡拿出了一本冊子,翻開後面9一頁,交給識字的趙華:「念給他們聽。」

趙華接過,看來看,眼神一亮,高聲念起:「帖木兒將***、蓋蘇耶丁,兵六萬,攻中軍。軍士憑倚駝城,雷火弓弩,虎蹲長嘯,殺敵於野,屍橫遍野,鬼哭狼嚎……」

「下一頁!」

「駝城開,陣斬大將蓋蘇耶丁,兵峰直指帖木兒中軍……大將軍命神機炮居

前,六百神機,天崩地裂,當場擊殺帖木兒之子米蘭沙、沙哈魯,帖木兒與***帶三百餘向西逃遁……薛夏射殺帖木兒……」

王景彰收回冊子,在手中晃了晃,說:「你們知道,督官的一項職責就是記錄戰爭,這些內容將會送至翰林院,他日編纂為建文史冊。大明的歷史將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記錄西域的戰事,並將告訴所有大明的子民,包括你們的子孫,這裡發生的一切。」

鄒鵬鬆了一口氣,歷史會記住真相,沒有誰能扭曲歷史。

不過!

鄒鵬還是不甘心:「可外面的人的謠言……」

「這是大將軍的計策。」王景彰招了招手,對周圍聚過來的軍士道:「你們不理解大將軍為何這樣做,我可以告訴你們,但不可對外說。」

鄒鵬等人連忙追問。

王景彰並沒有說朱棣與哈里的交易,而是從三個方面作了解釋:「亦力把裡國滅不久,蠢蠢欲動的大小部落不在少數。如果他們知道大明強勢擊殺帖木兒十五萬大軍,他們的野心很可能會就此隱藏,直至五年,十年之後,再暴露出來,引發災禍與戰亂。但如果說大明是僥倖慘勝,那他們很快就會反對大明。西準噶爾頭目卓鎮帶一千人反抗大明,你們應該聽說了吧。」

鄒鵬等人點頭,這也就是三天前的事,不過這個傢伙的腦袋已經掛在了李德的馬鞍上。

王景彰嚴肅地說:「你們是知道的,我們現在在西域有十幾萬大軍,有能力分散作戰,戡平地方。可後勤壓力太大,朝廷也不可能允許大軍一直常駐西域。」

「明年天暖之後,至少有八萬至十萬人班師回朝。西域都司設定之後,兵力數量也必不會太多,大將軍想要借這最後的幾個月時間,徹底清理一遍西域的大小頭目,對有野心的,有威脅的,全都解決掉,打出西域太平。」

趙華、鄒鵬等人恍然。

亦力把裡國範圍很大,沙米查干控制地方也不全是直接控制,而是羈縻之策,地方頭目臣服,聽從調遣就行。

可亦力把裡國被帖木兒的軍隊消滅了,沙米查干也被大明俘虜,地方沒有了約束,已失去控制,趁機謀求獨立、擺脫控制的頭領、部落並不少,西準噶爾頭目卓鎮並不是唯一一個。

趁著大軍主力都在,解決掉這些牆頭草、野心草,確實更為穩妥一些。

王景彰繼續說:「戡亂西域,留下一個好的根基,這只是其一。這其二,就是示弱給瓦剌與韃靼看。」

「示弱,為何?」

王萬連忙問,眾人也是疑惑。

大明都這麼強了,不應該直接宣傳強大,威懾瓦剌與韃靼,讓他們永不再敢犯邊,為何還要示弱?

王景彰笑呵呵地說:「我和你們一樣啊,也渴望強勢威懾,再無戰事。可大將軍說了,你們撈足了軍功,那京師的其他兄弟呢,邊關將士呢?眼下大明即將邁入火器時代,用不了幾年,邊關也將大量配置火器,咱們不畏戰啊,不怕騎兵啊。瓦剌、韃靼如果被嚇破了膽,跪了,日後將士們的軍功從哪裡來?」

和平時期的軍士升遷,其速度堪比爬行,三年能從大頭兵混到總旗都是好的,十年未必能升千戶。可戰爭不一樣,戰爭是獲取軍功的最好方式,一場戰爭打下來,百戶、千戶都是有可能的,混個指揮史也不是沒希望。

比如袁嶽,人家就是從大頭兵一路提升到指揮史的,西域之戰後,他恐怕會直接進入都司任高階將官。再比如五軍營的高忠光,投彈手王忠良,他們在戰爭中就從小兵就升至千戶,等京師釐清軍功,即便升不了,也少不了他們賞賜。

軍士最渴望的就是軍功,新軍之策最激勵人心的也是軍功。環顧大明,打敗了帖木兒之後,

哪裡還有軍功可以取?

南洋?

倭國?

那是水師奪取軍功的地方,京軍也好,邊軍也好,能介入的實在是少數。

西南有沐晟守著,亂不起來。

廣西有人屠張輔鎮著,怕軍功也落不到別人手裡去。

交趾已經安定了,教化也展開了,百姓歸順,造反的怕是沒有,再說了,韓觀就住在多邦城,造反也得過他那一關。

環顧大明四周,唯一能撈軍功,唯一能賺大軍功的,只有瓦剌和韃靼了。

如果瓦剌和韃靼聽說大明打敗了帖木兒十幾萬大軍,還陣斬了帖木兒,以馬哈木、阿魯臺、鬼力赤等人的膽量,估計會馬上安排使臣前往京師,該送禮物的送禮物,該搬家的搬家,二十年內怕都不敢南下。

二十年,多少軍士能熬二十年?

沒敵人,沒壓力,沒軍功,軍士很容易懈怠,戰力直線下滑,到時候對大明並沒有好處。從這個角度來說,瓦剌、韃靼還得當大明的敵人,不當也不行。

軍士多是鷹派,嚮往戰爭與軍功,渴望開疆拓土,殺敵報國。聽王景彰這麼一說,頓時笑了起來,大將軍朱棣這是想著陰一把瓦剌和韃靼啊。

正好,聽說瓦剌不太老實,幾個月前還曾窺視過大明的威虜城,想配合帖木兒東西夾擊大明軍隊,也不知道大將軍給馬哈木寫了一封什麼信,這個膽小鬼竟然沒來,現在示弱一下,看看他有沒有雄心做一次後面的黃雀。

還有韃靼,溜達在河套附近,還時不時跑到大同關外,是應該找機會揍他們一頓。

王景彰見眾人釋然,便繼續說:「這其三,就是為了西域的長治久安,你們是知道的,帖木兒帝國很是龐大,臣服於帖木兒的部落眾多,其中定會有一些死忠。加上帖木兒的後人也沒有死絕,除了哈里之外,還有幾個孫子活著。」

「對外說帖木兒是家族內訌而亡,可以避免帖木兒子民將仇恨轉移到大明身上,持續不休的襲擾西域。你們也知道,朝廷為了這一次西域征戰可是下了血本,我們短時間內可沒本錢二次西征了。加上朝廷想要重開絲綢之路,貫通東西,就不能有太多的仇恨。」

鄒鵬等人連連點頭,大將軍所思所想,著實不是大頭兵可以知道的,一個謠言,都直接關係著西域大局,未來戰局與貿易,孃的,回去之後讀書去。

王景彰讓軍士們對內安撫下情緒,然後和郭三省走了出去。

郭三省平和地問:「大將軍真的想了這麼多?」

王景彰聳了聳肩:「只有大將軍自己清楚,但我只能這樣安撫軍士,不是嗎?這個謠言確實對將士們不公平。」

郭三省點了點頭,寬慰了一句:「放心吧,朝廷將在西域設定社學、縣學、府學,這裡百姓的孩子都將接受大明的教育,拿著大明的教材,真相不會被掩蓋,歷史會記住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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