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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工團一路南下,沿途百姓聽聞女子都在買糧救民,各地官府聞風而動,召集富戶,只為了說明一個問題:

你們要不要比女人差。

富戶不願承認比文工團的女子差,於是捐錢的捐錢,捐糧的捐糧,為了避免官員貪汙,找了老人親筆寫了功德文,一筆一筆記錄在案,並各出人送糧。

尋常百姓家沒有辦法,商議之後,找到了縣衙,希望官府能幫忙送點糧食到鳳陽府,知縣感動不已,寫了奏摺送向朝廷,然後組織百姓送糧。

在華北大地,在黃河以北,在一條條道路上,不少百姓報備官府之後就行動了起來,無數獨輪車,就這樣被兩隻手推向鳳陽府。

汗水滿面,擦擦。

累了餓了,吃口硬邦邦的饅頭。

晚上困了,直接在路邊睡一覺就是。

朱允炆培養了近三年的人心,終於在這一刻結了果子,山西移民感激朱允炆,感激朝廷兌現了承諾,一條不差的落實了。

河南百姓感謝朱允炆派來了齊泰、景清這樣的大清官,山東百姓感謝朱允炆疏浚會通河,給了無數百姓飯吃,北直隸的百姓感謝朱允炆一條鞭法,減免了苛捐雜稅,少了無數猙獰索要的衙役……

人心是金子,閃閃發光。

待在京師的常百業收到了山東夥計送來的快信,也決定放棄利益的考量,豪捐十萬兩於晉商商會,站出來號召所有晉商,全力買糧,支援朝廷救災。

晉商商會動員了京師周邊的幾乎所有力量,購置了二十萬石糧食,並買來大量成衣,打著晉商商會的旗號,浩浩蕩蕩進入蘇州、松江府等受災地區。

徽州中的主力沈一元等已下南洋,周大匠顯然缺乏商業敏銳性,無法挑起徽州大旗,等回過頭時,才發現原本屬於徽州自留地的蘇州、太湖、松江、寧波等一帶區域,已遍插晉商旗幟。

常百業不愧是晉商的領軍人物,在侯淺淺的支援下,只憑著十萬兩開路,就硬生生在徽商、浙商主導的要害地區開闢出了根基。

經過這一次救災,常百業相信浙西的百姓將對晉商印象大為改觀,甚至會在情感上更為信任晉商。而徽商、杭商也行動了,只不過他們選擇的是鳳陽府等地,而這一步,顯然不如常百業高明。

浙西是富饒之地,哪怕是遭了災,底子畢竟還在,哪怕啥都沒有了,兩年之後必會再次繁華。可鳳陽府是個什麼地方?

對比蘇杭,說它是窮鄉僻壤毫不為過啊!哪怕是給他五十年一百年,也不可能富比蘇州、松江府等地。

常百業正在與侯淺淺商議在蘇州、松江府等地開設什麼店鋪,開多少家為上,常晉掌櫃敲門走了進來,送上一份信,道:“東家,這是吉安府佟掌櫃送來的信,似是話中有話。”

常百業接過之後,展開看了看,然後交給侯淺淺。

侯淺淺看過一遍,為蹙眉心,念道:“夫君,佟掌櫃這一句‘糧草堆積如山,軍兵守備,嚴禁靠近,日日收糧,從不出糶,自廣信、撫州、吉安等地途中多見之,甚是怪異’,怕是有所意指。”

常百業開啟扇子,給侯淺淺送著風,道:“軍兵守備,說明這批糧食是朝廷衛所軍糧,而非是地方賑濟糧,也不是商人糧庫。堆積如山,依舊日日收糧,從不出糶,可見這批糧食需要很多人才能吃得下。八叔,我記得朝廷在吉安府設了一個大型糧倉。”

常晉點頭,道:“朝廷設八大糧倉,其中是有吉安倉。不過佟掌櫃信中所言,不像是吉安倉,更像是一個臨時倉庫,沒修築圍牆,只修築了寨牆。”

侯淺淺仔細看了看信,指出了一處重點:“自廣信、撫州、吉安等地途中多見之,朝廷設定八大糧倉,可沒有廣信與撫州。”

常百業轉身從桌案上拿出了一份輿圖,指了指廣信、撫州、吉安等地,面色變得凝重起來。

侯淺淺盯著輿圖,道:“這三地,似乎在一條線上。”

常百業示意常晉退下,然後關了門,對侯淺淺道:“這件事怕是了不得,若是我沒有猜錯,大明怕是要打仗了。”

“什麼?”

侯淺淺驚訝地看著常百業。

打仗?

眼下鳳陽大旱,浙西大澇,朝廷哪裡還有力氣去打架,再說了,江西這一片地也沒敵人啊。

常百業指了指佟掌櫃的信:“佟掌櫃是常家的老人,絕不會在這種事上撒謊。你看看,佟掌櫃寫的是糧草,不是糧食,又有軍兵守備,定是軍糧無疑。”

“就算是有軍糧,也未必會打仗,或許只是儲備地方,以備不測。”

侯淺淺直言。

常百業笑了笑,指著輿圖:“你看清楚,這些軍糧設在江西,江西安定,沒有一地有叛亂,要儲備地方,也應該儲備到京師及其周圍去,比如揚州、鎮江等地。”

侯淺淺看不明白:“那你說,朝廷為什麼在這裡儲備軍糧?”

常百業將手指按在輿圖的京師方向,然後緩緩向左下移動,點在了寧國、徽州位置上,再向下,又點在了饒州、廣信、撫州、吉安等地,手指沒停,直指左下,點在了贛州、韶州,最後落在了潯州、南寧!

“如果找人去問,我相信在這些點上,一定也會有大批糧草!”

常百業嚴肅地說。

侯淺淺盯著南寧的位置,目光微微向下移,那就是思明府,再向下,就是安南國!如此清晰的一條線若當真存在的話,那戰爭的物件已是不言而喻。

“你是說……”

侯淺淺看了看門口方向,壓低聲音:“大明要對安南用兵了?可是我聽說,安南國乞求投降,讓出王位,朝廷送那陳天平回安南,事情已經結了啊。”

常百業皺眉道:“事情怪就怪在這裡,朝廷送陳天平回安南是一月中旬的事,可眼下已是五月下旬,至今沒傳來陳天平回安南繼承王位的訊息,四個月時間,是不是太長了?”

侯淺淺猜測:“興許是途中生了病,修養了一段時間。”

常百業看了一眼侯淺淺,笑道:“就算是他病了,此時也應該到了廣西。依我說,安南乞降未必是真,朝廷送陳天平回國,未必會順利。淺淺,你沒見過建文皇帝,你不知道他是一個怎麼樣的天子。”

侯淺淺莞爾一笑,起身倒了一杯涼茶,端給常百業:“都說他是個仁君,愛惜百姓,甚惜民力。不過再我看來,他最大的優勢應該是大膽。”

“大膽?”

常百業抬動眉頭。

侯淺淺咯咯笑過,自信地說:“若非大膽,怎會做出如此多違背祖制的事?若非大膽,怎麼會在齊王造反時,還優哉遊哉地留在杭州?若非大膽,怎會讓燕王、寧王在北地與北元起了戰事?”

常百業連連拍手,稱讚侯淺淺的見識,之後摺扇一收,道:“不過大膽可不能說明他的一切,我見過他,他的眼眸極是犀利,似乎能看穿人心,他的見識極是廣博,無論是商道的伎倆,還是匠人的手藝,軍人的戰術,百姓的生存之道,他似乎都信手拈來!”

侯淺淺沉默了,這些事好像都是事實。

被列為軍事用品的醫用紗布與酒精偶爾會流入貴族手中,常家有幸也買來三箱,聽說創造者就是朱允炆,而新式爐子,純澈的玻璃,放大鏡,羊毛衣……這些的背後,都有著朱允炆的影子,甚至有傳言二炮局的火器改良效果奇大,在關外迫降朵顏衛時發揮了巨大作用,而二炮局又是朱允炆一手設定的……

他是大明的君主,又不像是一個單純的皇帝,沒有老老實實在奉天殿辦公,而是時不時捯飭出來一些東西,而這些東西,又被百姓接受,在很多場合中發揮著重要作用。

常百業對侯淺淺認真說道:“叔曾評價建文皇帝,深不可測。我對其的認識是,雄才大略!”

“所以?”

侯淺淺眼若星眸。

常百業拿起輿圖:“所以,他做一些事來證明自己是雄才大略的君主。從這裡的訊息可以看出,朝廷準備這一戰,恐怕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了。”

侯淺淺問道:“若與安南開戰,總需要一個理由吧?”

常百業尚未說話,侯淺淺就嘆了一口氣,感慨著:“陳天平是吧,這個可憐的人……”

“其實這對我們來說,是一件好事。”

常百業雙手支撐在桌案上,盯著輿圖上的安南位置。

“你不會是在打安南的主意吧?不行,那裡太過危險,沒有夥計會跟著去的。”

侯淺淺當即拒絕。

常百業笑著問:“沈一元為何敢去南洋?”

侯淺淺不假思索:“有大明水師在,哪裡不可去?”

常百業點了點頭,握緊拳頭:“一樣的道理,有大明軍隊在,哪裡不可去?聽聞安南升龍府裡面藏了無數的奇珍異寶,香料堆積如山,更有千年古木,若我們能跟著軍隊去一趟升龍府,豈不是……”

“你瘋了,軍隊怎麼可能允許商人跟著……呃……”

侯淺淺有些不確定,大明水師確實允許商人跟著。

只不過大明水師主要任務是出使地方,維護南洋和平,同時進行官方貿易,一旦朝廷發動大軍進攻安南,那就是純碎的戰爭!

常百業自信地說:“總會有辦法的。”

碧藍的海,清爽的風,令人沉醉的珊瑚島,到處都是棕櫚樹,這是一座島。

教士威廉看著岸邊被撞碎的船隻,滿臉淚水。

雅各布死了。

傑羅姆也死了。

領航的兩位年輕的船長,都死在了海上。

自威尼斯啟航,滿載貨物的五艘船,不是被打劫,就是遇到風暴,眾人還被奧斯曼帝國給抓了起來,關了許久,放出來之後,貨物沒了五分之三。

雅各布堅持航行,一路向東,向東,可那遙遠的塞力斯(中國)到底在哪裡啊,遙遠的看不到,看不到啊。

一場風暴結束了所有人的夢。

船毀了,人死了。

威廉收攏著船員的屍體,突然發現一個少年還有氣息,不由連忙拖到岸上,這個少年威廉認識,他叫亞當,是一名出色的水手。

亞當醒來,看著死去的船長與眾人,對忙碌的威廉問道:“教士,我們還能到塞力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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