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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解縉等人看來,未來飛天一定會實現。

朱允炆卻很清楚,憑藉著眼下的火藥想要推動飛天,那是不可能實現的,不說火藥本身會爆炸這一類問題很難解決,就單單問一句,發動機在哪裡……

這些人還不知道什麼發動機,一點工業的基礎與理念都沒有,更別提什麼空氣動力學了。現在的他們,摸索的不過是大號煙花,僅此而已。

陶增光無疑是一個很有天賦的人,透過飛鳥實驗的總結與觀察,僅僅用了五日時間,就創造了另一種火器,並將文書送進了武英殿。

朱允炆正在與鐵鉉、徐輝祖秘密商議軍士籌備的事,陳天平走了,驚天動地的改變也即將開始,眼下馬上四月了,距離十月也就小半年,相應的準備也該妥善了。

鐵鉉指著輿圖,自京師至廣西一線比劃著:“沿途糧草已籌備到位,一旦朝廷發兵南下,可支撐十五萬大軍快速南下,兩個月內抵達廣西憑祥不成問題。”

自南京至憑祥,超出了四千裡,大軍行進,不比少量騎兵可以日夜兼程,日行二百里,大軍動作緩慢,尋常行軍速度一日也就是四十至六十里,若遭遇狹窄山路,斷橋等,更會拖長隊伍,減緩時間。

歷史上朱能(途中去世)與張輔帶大軍到憑祥,可是花了三個多月,除了行軍困難,中途意外,也與他龐大的後勤有關。

二十餘萬兵馬沿途而動,尋常府州縣哪個養得起?

一些縣城滿打滿算還不到一萬人口,根本無法提供大軍口糧,唯一能夠保障大軍用度的方法,就是依靠龐大的後勤,自各地徵調民工,以支撐大軍。

眼下朱允炆未雨綢繆,先一步於沿途設定糧倉、草倉,以備軍士沿途各自取用,不至動用大軍的同時,還需要先徵調數十萬民力,準備幾個月再出發。

朱允炆嚴肅地說:“沿途糧草事關行軍安全,告之各地,若是這些糧草出了問題,少了一石,朕絕不會輕饒。”

徐輝祖保證:“這些糧倉之地,都有軍士與安全域性共同把守,地方府衙只有權送糧,無權調取,出了事,五軍都督府與安全域性擔責。”

朱允炆這才放心下來,手指點在廣西與雲南位置:“召韓觀、張輔、沐晟、史俞速回京師。”

鐵鉉、徐輝祖對視了一眼,連聲答應。

此時召廣西與雲南高層回京,其用意昭然若揭,那就是委以重任,商議行軍方略。換言之,這些人將是進攻安南的主力。

徐輝祖不清楚朱允炆會選擇誰作主帥,朱棣?韓觀?還是沐晟。

朱允炆看著鐵鉉與徐輝祖,嚴肅地說:“京軍攀爬訓練已有一段時日,輪轉至牛頭山一帶,進行山地整訓,包括神機營,一併參與演訓。”

“遵旨。”

兩人答應下來。

安南多山多河,不比北元地勢開闊,軍士作戰又以步兵為主,想要打好這一仗,必須做好相應的訓練。如何攻山,軍士如何配合,神機營什麼時候發揮作用,在哪裡發揮作用,如何快速搭建橋樑,製造舟船,這都涉及分工與協作。

大明並沒有因為安南國小而藐視它,而是在各方面進行著準備。

二炮局。

朱允炆百忙之中,依舊抽身親至。

陶增光拿出了自己的傑作,一件新式火器。

朱允炆低頭審視著,看著地上的鐵筒,長兩尺,周身加了五道鐵箍,炮頭位置有兩個鐵質支架,如同虎踞之勢,煞是威風。

“這,這是虎蹲炮?”

朱允炆有些驚訝。

“虎蹲炮?”陶增光看了看,連忙謝恩:“皇上賜名,此炮當名虎蹲。”

朱允炆坐了下來,心頭有些震撼,原本該出現在明代中期,被戚繼光創造出來的虎蹲炮,現在就出現在了二炮局,而這並沒有經過自己的提醒與引導,是陶增光獨立的發明創造。

可認真起來的話,說創造也未必合適,改造似乎更貼切一些。

虎蹲炮設計與製備,其實並沒有什麼技術含量,不客氣地說,虎蹲炮就是神機大炮的縮小版,按照一定比例,直接縮小到了兩尺長,其他配置基本一樣,唯一不同的是,神機炮設安裝在發射架或車架上,而虎蹲炮是前面支撐,多了兩個“腳”。

但就是這種縮小比例的改變,卻賦予了神機炮另外的使命,填補了作戰空白。

陶增光介紹著虎蹲炮的特性,全部重量也只有三十斤,單兵就可攜帶,而且支援大仰角發射,操作靈活,支援發射石頭彈、火藥彈、大鉛彈、小石子……

“不足呢?”

朱允炆問道。

陶增光嘆了一口氣:“因為尺寸小,火藥室也相對較小,射程最大隻有五百步,通常只能打二三百步左右,如果用於作戰,多不適合打散兵。若對方城中有大型床弩或神機炮,三百步的距離很容易被敵人打中……”

朱允炆讓二炮局的人試驗了下虎蹲炮,很是滿意:“此炮極適合單兵作戰,也適合攻城拔寨,多試驗幾日,確保沒有問題之後,批次製作,爭取在六月之前製備一千門。”

“遵旨。”

陶增光等人連忙答應。

虎蹲炮出現的正是時候,安南地形需要這種大仰角的武器來攻山,朱允炆打算讓安南的關城見鬼去,省得用人去攻了。

朱允炆走出二炮局,看著刺眼的陽光,輕輕抬起手。

陳木放下了手,溼噠噠的汗巾垂在胸前,黝黑的臉上浮現出了笑意,放眼看去,這大片的土地,五十畝啊,都是自家的地,自己用步子丈量過,長三百步,寬百十步,準沒錯。

剛來時,這裡可都是荒草雜樹,冬日裡閒著沒事,一把火全給燒了,就當是肥田了。

為了開這一片地,開春的時候自己沒少和婆娘起早貪黑,牽著一頭牛犁地,硬生生二十日,全給開了出來,朝廷給了棉花種子,這不,全種了棉花,眼下正是長莊稼的時候,可不敢少了水。

朝廷對移民好啊,水渠都修到了田間地頭,只要扒開了口子,就能往地裡淌,聽說有些地方可沒水渠,想要澆地,只能看老天爺啥時候下雨了,真要在意莊稼,就得沒日沒夜去提水,一顆一顆棉花的澆灌,那是個累死人的活。

陳木走在田間地頭,看著水渠中的水越來越少,不由皺眉看了過去,上游是劉瓜家,這個傢伙也在澆地,水都被他家截走了。

“劉瓜,你家的地是金疙瘩嗎?前些日子剛引了水,又來?”

陳木站在地頭,高聲喊道。

劉瓜將鐵鍬往地上一插,回道:“陳木頭你還有臉說了,我家地高,上次引水才引了幾口,夠你家牛喝的嗎?你家倒好,地窪,小心別都淹死了。”

陳木看了看日頭,扛著鐵鍬走了過去:“淹死了我家一棵棉花,就拿你家的棉花抵債。”

“憑啥?還有沒有王法了。”

劉瓜不滿。

陳木指了指遠處地頭,道:“就憑你家閨女在拔我家棉花……”

劉瓜看去,頓時喊道:“小英啊,那不是草,不能拔啊……”

陳木看著劉瓜追了過去,將鐵鍬插在了出水口位置,看著如盤的水流變成了兩條線,嘚瑟得看著劉瓜的背影,高聲唱道:“士為將軍何可羞,六月重茵披豹裘,不識寒暑斷人頭。雄兒蘭田為報仇,中夜斬首謝開州……”

崔娘提著食盒走了過來,見劉瓜與小孩子都在,便打著招呼:“劉大哥,可吃過了?小英啊,真是越發水靈了。”

劉瓜抱起女兒,指了指水渠方向:“你家男人站在那肯定在使壞,哪裡像你實在,給他送了飯,給我家送一斤豆腐吧。”

“好……”

崔娘無奈,自家男人好是好,就是偶爾會搗亂下,這也沒辦法,一個上游,一個下游,總會有點不對付,比陳家更下游的百姓家也難不是。

好在劉瓜大度,從不計較,加上大夥都是打山西來的,若是窩裡鬥,豈不是被人看扁了?

崔娘沿著田壟走到陳木身旁,遞過去食盒,便將鐵鍬拿了去,陳木剛想說話,就聽崔娘道:“劉大哥一家幫我們不少,咱家鋪子剛開時,哪裡有幾個人買,若不是大傢伙照顧,早就開不下去了,你可不能不報恩。”

“婦道人家懂什麼。”

陳木坐在地上,一隻大腳直接封住了流水口,隨手抓起一個黑窩窩,看了看小蔥拌豆腐,頓時就端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吃著。

崔娘有些生氣,道:“我婦道人家不懂,但也知道什麼是一清二白。咱做人,得有良心。”

陳木白了一眼崔娘,連忙扒拉了幾口,將碗筷放在食盒裡,起身將鐵鍬拿了過來,又插在了流水口的位置,對崔娘道:“飽了,你回去吧。”

“你……”

崔娘見陳木如此,氣呼呼地拿起食盒就走。

到了那一頭,見劉瓜和女兒都還在,不由有些羞愧,劉瓜看了出來,打趣道:“臉紅了哈哈,陳家媳婦你羞愧啥,你家男人可不是個無賴。”

“可是他堵住了水,你家沒辦法澆地了!”

崔娘感覺對不起。

劉瓜呵呵笑了笑,道:“我知道啊,你就沒問他為啥這樣做。若他真是無賴,我劉瓜早把他趕走了,還至於站這裡陪女兒玩?”

崔娘不解,順著劉瓜的目光看去,在陳家地頭的北面田地裡,一位六十餘老婦與三十餘歲的婦人正在給挑水,後面還有兩個八九歲的孩子跟著,用水瓢給田裡的莊稼澆水。

劉瓜嘆息一聲:“這地頭不平,你家五十畝地,二十畝都是窪地,兩邊地都高,趙寡婦的地跟我家差不多,都是高地,水渠的水弱一點,就流不到地裡去了。她家男人又生病走了,兩個婦人收拾五十畝地多難,堵了你家和我家的水,她家才能有水啊。”

崔娘眼眶一熱,轉頭看向自家男人,他就這麼站在田頭,平凡地當著自己的英雄。

陳木親了一口小英的額頭,沒有說話。

雖說莊稼不等人,但人是可以等人的,這就是人與莊稼的最大區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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