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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榜之後的流程和科舉制沒多少區別,武狀元帶人到奉天殿外參拜朱允炆,然後傳臚唱名,之後出去顯擺一圈,晚上或二天去兵部吃個飯,看個舞,坐等朝廷分配工作。

閒著無事,薛祿邀袁嶽、耿韋等人遊覽京師,聽聞珠寶廊中開了一家名為“巧工”店鋪,專售奇巧玻璃、炫彩琉璃、古怪的放大鏡等物,一路訪,一路笑談天下,倒也顯風流。

巧工店鋪,人滿為患,男男女女,混雜一片。

往日裡的什麼男女大妨也沒人提了,雖然沒有人敢公開揩油,卻多了不少搭訕的傢伙。

薛祿、袁嶽等人不知為何人如此之多,但既然來了,又如此熱鬧,不進去看看是不合適的。明明幾步路,偏偏走了半刻鐘。

薛祿看著貨架上擺設的各類奇巧花瓶、茶盞、杯子等,有些晶瑩剔透,有些五彩繽紛,有些竟塑為猛虎、白馬、嘯狼,琳琅滿目。

“見鬼,這是我?”

耿韋走在前面,眼前一晃,好像看到了自己,連忙躲開,又仔細看了看,驚訝地瞪起雙眼。眼前是一面大鏡子,掛在牆上,但凡路過之人,都可以看到。

薛祿、袁嶽也震驚不已,一個個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這才發現,原來自己長這個模樣。

銅鏡雖然耐摔,但實在是不好用,清晰度有限,真正上品的銅鏡,那都是大戶人家,貴族所有,百姓之家,尋常軍士,手裡有塊銅片看看人影就不錯了。

實在不行,就只能找代替品了。比如找一水池看看倒影,再不行,就抽出刀來,看看刀刃上的影子,一輩子活到老,都未必能清清楚楚,仔仔細細地看下自己的容貌,可眼前的鏡子,竟是清晰,毫毛可見。

“這也太清楚了吧?”

黃貴插了一嘴。

清晰的有點過了頭,讓人有些害怕。

袁嶽等人算是看清楚了,這店鋪中的女人大部分都是衝著這鏡子來的,如此明鏡,豈不是妝奩中必備之物?

畫個眉,點個梅花落,略施粉黛,如果這明鏡,家裡的破銅鏡也可以丟出去了。

“這明鏡怎麼賣?”

耿韋想起自己的新婚妻子,也算是秀美女子,眼下生活些困頓,少動妝奩,但偶有節日時,還是會精心打扮一番。

在自己協防青州,出兵作戰之前,她不離不棄,盤傳送別,許身不負,自己來京師一趟,沒能帶著武狀元的頭銜回去,也應給她置辦些禮物。

專司售賣的女子邱蘭極有禮貌的笑了笑,回道:“明鏡有大有小,規格不一,眼下這牆上掛著的明鏡售價二兩。”

“二兩?”

耿韋嘴一哆嗦,這個價格可真高。

邱蘭似乎看出了耿韋的心思,拿出了三款鏡子,介紹道:“這是日常妝奩明鏡,有方鏡、圓鏡、八角鏡,雖只如女兒家的臉面大小,但也勝在簡巧,便於裝存,售賣只合五錢。”

耿韋放心了,五錢還是出得起的。

耿韋拿出一兩五錢的寶鈔,直買了三個,轉頭送給袁嶽、薛祿各一件,兩人推辭一番,盛情難卻,還是收了下來。

“這就是放大鏡,有何作用?”

薛祿指著櫃檯上的放大鏡,好奇地問道。

邱蘭示意薛祿小心拿起放大鏡,善意地提醒不要看自己身邊的朋友,可以看看自己的掌紋,也可以看看這裡的書。

薛祿不信邪,拿著放大鏡就看向袁嶽,薛祿看著突然出現變大的袁嶽腦袋,袁嶽看著大眼怪,兩個人下意識地就要動手,要不是邱蘭手巧,先一步取走了放大鏡,估計少不了打一架。

想當初,朱允炆也因此捱了一記打,何況是第一次接觸放大鏡的眾人,少不得出點意外……

“真能放大,這裡面該不會封印了個妖怪吧?”

潘成難以相信,這世上竟還有如此寶貝。

“子不語怪力亂神,可不能如此說。”薛祿嚴肅地糾正了潘成,然後問向店員:“這是什麼動物的眼睛,告訴我,我去打來。”

袁嶽、耿韋看著薛祿,一臉懵,這位武狀元還真猛啊。

邱蘭被逗笑了:“嘻嘻,這是官家燒製出來的寶貝,眼下也只有京師可售賣,可不是什麼動物或妖怪的眼睛。”

“該不會很貴吧?”

袁嶽很想買來,有了這東西,完全可以將情報文書寫得極小,更容易藏匿,傳遞起來也更為便捷。

邱蘭含笑點頭,道:“此物本錢極大,原定售賣十兩,考慮到剛開業迎賓,暫定八兩。”

袁嶽、薛祿與耿韋瞬間洩氣。

東西是不錯,但價格實在太高,根本就買不起。

邱蘭也沒有撒謊,定價高,實在是放大鏡和玻璃製作工藝不一樣,失敗率高,耗時耗力。

相對於元朝時期,西方傳入中國的靉靆(aidai)(以水晶石等打出來的眼鏡)而言,八兩已經是很低的價格了。

靉靆屬於元朝貴族,而且數量極少,後來元人被打到了北面去,明代初期幾乎不見靉靆,偶爾冒出來一兩個,都是非售賣的珍品。

雖然放大鏡與眼鏡不一樣,但作為新鮮玩意,價高一些,也很正常。

邱蘭笑著,就看到林玥走了過來,低聲說了幾句,又看了看薛祿等人,就在薛祿等人不知發生了何事時,邱蘭伸手請道:“幾位是武進士吧,還請隨我到後院,東家有請。”

“東家,誰?”

薛祿、袁嶽等人滿是疑惑,幾人都是外地人,在京師就沒熟人。

“見過就知道了。”

邱蘭在前面帶路,引幾人走過屏風,到了後堂,指了指後院方向,道:“沿著小道走下去,就可以看到。”

薛祿、袁嶽、耿韋等人雖覺得蹊蹺,但也不沒有畏懼之心,沿小道走去,遠處有一亭閣,亭閣外,盡是梅花樹,有些梅花已是綻放,即有紅色如火,也有花蕊雌黃,怪枝橫空,倒是雅緻。

亭閣中有人走動,看不真切幾人。

近至樓閣,只見兩名侍衛垂手而立,飛魚服,繡春刀,殺氣凜然,威勢逼人。

“這是,安全域性的人?!”

袁嶽有些驚訝。

“請吧。”

侍衛側身,讓開了上亭閣的樓梯。

薛祿等人面面相覷,抬頭看了一眼亭閣,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刁蠻臉,齊刷刷地後退一步。

耿韋感覺臉隱隱作痛,忍不住喊道:“怎麼哪裡都有你?”

叢佩兒哼了一聲,握著拳頭威脅著。

朱允炆走上前,看著薛祿等人,笑道:“怎麼,你們認識?”

“皇,皇上?”

薛祿、袁嶽、耿韋等人驚訝至極,連忙行禮。

朱允炆抬手,讓幾人起身上來,然後看著想要溜走的叢佩兒,道:“說說,你們怎麼認識的?”

薛祿等人頭冒冷汗,這個女人果然身份不一般,當時幸虧沒還手啊,能待在皇上身邊,看樣子還很是熟悉。

叢佩兒將目光看向湯不平,湯不平裝作看不到,又看向龐煥,龐煥低下頭。

看劉長閣,算了,和他不熟。

該死,幾個男人都靠不住,叢佩兒一跺腳,指著薛祿、袁嶽等人先告狀了:“是他們說皇上的壞話,我看不下去,就找他們切磋了下……”

“冤枉啊。”

耿韋幾乎快哭了,你不能張口就誣陷好人啊。

叢佩兒道:“你們看《白蛇傳》說不好,就是說皇上的壞話。”

“啊?”

薛祿、袁嶽等人看著蠻不講理的叢佩兒,有些不知所措。

看個戲,不喜歡,也有罪?

叢佩兒直言:“《白蛇傳》乃是皇上所作,說戲不好,不是說皇上壞話是什麼。”

薛祿等人終於弄清楚了,自己捱了一頓揍,感情就是因為支援法海,沒支援那一條蛇啊,皇上啊皇上,這戲真是你作的嗎?幹嘛弄一條蛇來折騰人……

朱允炆斥責了叢佩兒幾句,又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湯不平。湯不平也委屈,她雖然是自家妹妹,但被慣出來這刁蠻毛病的,是皇上和皇后啊。

“既然你們來到了這裡,也算是有些機緣。朝廷有些佈置,想聽聽你們的意見,坐下吧。”朱允炆沒有糾結叢佩兒與薛祿等人的“切磋”,而是從小桌案上拿起一份文書,道:“且看看。”

薛嶽等人看過文書之後,一臉嚴肅。

朱允炆沉聲道:“安南陳氏滅,更迭為胡氏,又有大軍犯我廣西。朝廷屢屢剋制,不曾發軍前往征討,一是安南國內情勢不明,二是朝廷準備不足。前有安南舊臣裴伯耆來京控訴安南胡氏弒君奪位,今又有滄瀾王國刁線歹護送安南王孫陳天平進入雲南。”

“若當真證實胡氏亂國,陳天平請求大明幫其復國,作為宗主國,大明不可坐視不管。朕思量再三,認為大明與安南應有一戰,你們身為朝廷新晉武進士,是想留在京師,還是想去前線,建功立業?”

“臣願前往前線!”

“臣願往!”

薛祿與耿韋相繼表態,極為堅定。

兩人本就懷著建功立業的抱負而來,成為武舉人也好,武進士也好,哪怕是武狀元,這都不是功,也不是業,真正的功業,是殺敵,是軍功,是封侯!

朱允炆看向袁嶽,袁嶽平和地回道:“臣是南寧衛指揮史,要打安南,我當為先鋒。”

薛祿有些鬱悶了,沒錯,自己是狀元,袁嶽是探花,可袁嶽是真正經過戰場廝殺崛起的指揮史,這一點,自己不如他。

朱允炆很是欣慰,至少他們沒有失去熱血。

“若你們前往前線,就需要從低階軍官做起,比如在張輔手下當一個百戶,袁嶽手下當一個總旗,你們願意嗎?”

朱允炆問道。

薛祿浩然道:“臣只求賞罰分明,哪怕是做一名小卒,也願衝鋒在前,絕無怨言!”

賞罰分明!

這是每個軍士都希望做到的,也是無數軍士殺敵報國的重要力量。

若戰場之上,明明是自己的功勞,反而被人代替,明明是自己該升官的,結果都便宜了長官,那這樣的軍隊,絕不會有強大的戰鬥力,也是一支沒有希望的軍隊。

薛祿相信,只要賞罰分明,自己就能殺出個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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