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皇上那簡單的批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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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晃動著,搖曳著窗邊不定的思緒。
寧妃醒來,摸了摸一旁有些涼意的床榻,起身下床,從屏風上取出一件青衫,緩步走了過去,將青衫披在朱允炆身上,道:“還在想鄭治的事?”
朱允炆伸手攬過寧妃,透過窗戶看向夜空,道:“有人說過,人死了會化作流星,可我看了一晚上也沒有看到流星。”
寧妃感知著朱允炆有些微涼的面板,低聲道:“星象之學太過玄奧,臣妾可不懂,不過若皇上想要繼續等,那就讓我陪在身邊吧。”
朱允炆看了一眼寧妃,手臂更用力了。
屋外不遠處的一棵樹上,薛夏審視著四周,並沒有任何異常,眼看著四更天到了,孫棟走來接替。
看著一躍而下的薛夏,孫棟低聲問道:“爺的屋子裡怎麼還亮著燈?”
薛夏紅著眼說道:“爺一夜沒就寢,怕是還在想鄭治的事。”
孫棟握了握拳頭,咬牙道:“這個傢伙死了也就死了,竟然還害得爺休息不好!”
“別裝了,這裡沒其他人。”
薛夏坐在石凳上,隨手倒了一杯冷茶,道:“鄭治是我們的生死兄弟,你和他都是我親手提拔起來的,他有錯,我也有過。只是我想不到,溫柔鄉就真的那麼厲害,可以將一位鐵骨錚錚的漢子給吞噬了?”
孫棟拿出了一份文書,遞給薛夏,有些痛苦地說道:“胡忻知道自己無藥可救,咬出了很多人,也交代了很多事。但鄭治之所以被拖下水,不是因為他被金錢與美色所迷惑,而是被他的兩個兒子所連累!”
薛夏接過之後,藉著星光眯了幾行,又合攏起來,道:“還是你說吧!”
孫棟解釋道:“胡忻能在蘇州府掌控地方十多年,靠的不止是利益紐帶,還有結黨。在安全域性進駐蘇州之後,胡忻幾次想要拉攏鄭治,都被鄭治斷然拒絕。”
“後來胡忻採取了迂迴路線,拉鄭治的兩個兒子下水,上過戰場的一代與享受和平的一代,在信念、意志上自不能相比。在名妓與賭場中,鄭治的兩個兒子輸掉了一切,還欠了三千餘兩白銀。”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事說到京師去也是人家有理。
薛夏總算是明白了,不是鄭治本人墮落了,而是自己的孩子被人拿捏了把柄。
“所以他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安全域性的人被收買了他也不知情,不管事?讓我說,他就是個蠢貨,有人敢對安全域性下套,為何不直接帶人端了他!”
薛夏一臉憤怒,拍著石桌。
孫棟嘆了口氣,安全域性看似待遇很好,權力很大,但內部的規章制度也很嚴格,其中有一條就是不允許安全域性之人及其家屬與官員存在關係。
鄭治的兒子破壞了規矩,這件事一旦被安全域性總部或朱允炆知曉,定會連累鄭治。即便是那樣,鄭治也完全可以脫身安全域性,至少不會丟了性命。
可惜,他選擇了隱瞞與妥協,選擇了官位與權勢,選擇了默許與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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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因為他的不作為,導致蘇州安全域性分部出現問題,以致於胡忻許多事都被掩蓋了下去,朝廷竟沒有半點訊息。
貪汙不查,刑獄不問,結黨不管,這些理由足夠讓鄭治死十八次了。
要知道安全域性的人事實上並不是朝廷序列的人,而是朱允炆的人,直接對朱允炆負責,這些人出了問題,自然也是由朱允炆處置,不需要走什麼司法程式,也不需要聽任何大臣的意見。
他們的命,只取決於朱允炆的意志。
薛夏跟著朱允炆時間久了,自然知曉朱允炆的性情,他想要整頓蘇州安全域性,並沒有想要鄭治的性命,只不過鄭治有負皇恩,最終選擇自盡,而新上任的樊文為了整頓安全域性分部,加上立威與三把火,將與胡忻有關聯的八人打了個遍,死了三人。
孫棟看著發怒的薛夏,沒有言語。
薛夏一杯接一杯,直至所有冷茶都喝完,才起身說道:“將那五位兄弟及其家人調到其他地方吧,繼續留在蘇州府恐怕也沒什麼好果子吃,警告他們,再有下次可不是打板子那麼簡單了!”
孫棟深深看了一眼薛夏,神情肅然地拱了拱手。
安全域性有一條不成為的規矩,懲罰就一項,如果是打板子,那就是打板子,如果是流放,那就是流放,不附帶第二條,不會出現打了板子還要流放的懲罰。
既然那五個人挺過去了板子,那就說明他們不會被開出安全域性,大家還將他們當做是自己的兄弟。
但畢竟這些人身上揹著黑點,如果繼續讓他們留在蘇州府,別人不介意,他們自己也會感覺揹著包袱,整日不自在。
既然還要用人,那就換個地方吧。
薛夏還是一如曾經,在乎每個安全域性的兄弟,跟著這樣的頭是一件舒服的事。
天亮時,朱允炆、寧妃、薛夏等人乘坐船隻順流而下,經吳江、嘉興,進入杭州府地界。
京師。
解縉、鬱新、黃子澄坐在內閣,眉宇間有些憂愁。
黃子澄端著茶碗,習慣地吹了兩口,才想起這是冷茶,又將茶碗放下,道:“皇上這次風寒來勢洶洶,接連多日,怎也不見好轉。”
鬱新嘆息道:“今日入宮之前,我還專門去了一趟國子監,原想請戴院使給皇上瞧瞧,開個方子。可是戴院使已是臥病在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解縉將桌案上的文書堆疊在一起,對鬱新說道:“戴院使年紀本就大了,又在國子監為新醫學教材耗盡心力,聽楊士奇說,他現在就盼著看到新醫學教材能雕版刷印,大行於世,才捨得閉上眼。”
鬱新與黃子澄連連點頭,對於戴院使的付出他們還是清楚的,國子監醫學院可以說是戴院使一手搭建起來的班子,一些民間名醫也是戴院使極力邀請而來,現在戴院使病倒,對於國子監而言是一個不小的損失。
“據鬱振所言,皇上身體並無大礙,只是憂思過重,加上政務勞累,平時還騎馬射箭,導致身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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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需靜養月餘,我們也不用太過擔憂。”
鬱新補充道。
黃子澄皺眉道:“即便是風寒靜養,也應該讓我們入宮請個安看看吧,這都多日不見皇上,心底總不踏實。”
解縉從一旁的文書中抽出了一張長紙條,夾在手指之間晃了晃,道:“見字如見人,皇上雖靜養,但總歸會給我們一些批示,有這些批條,我們也不至於無法行事。”
鬱新與黃子澄連連點頭。
皇上在修養期間,似乎也懶得動筆,寫的紙條那個字數只能說是一個少字了得。
比如五天前,宋禮上奏,要求提前準備過冬衣物,施工物資,以確保冬日疏浚會通河不停工,特別指出要朝廷撥付一批新式爐子與蜂窩煤。
鬱新認為這件事朝廷不應該承擔,要知道那是幾十萬人在修河,要買爐子、蜂窩煤,這可是一大筆支出,多給他們準備點棉衣棉被也就夠了,要什麼爐子。
解縉卻不以為然,認為北地冬日酷寒,尤其是夜裡,氣溫更是極低,哪一年都有凍死人的報告。匠人與民工是給朝廷幹活的,給別人提供點爐子與蜂窩煤咋啦,相對於會通河大局而言,多出幾十萬兩銀子並不是不能理解。
內閣無法決斷,將文書遞送到了深宮。
二日宮裡就遞出來一張紙條,上面只寫了三個字:
準縉言。
縉自然是解縉,這就是說內閣在這件事上可以按照解縉所言來辦。
再如三天前,北平布政使張昺上書,希望山西移民五十萬,北平一地要三十萬,環繞北平城安置百姓。
對於此事,內閣自然是沒有意見的,認為這是張昺有擔當的表現,畢竟安置移民是一件費力的事。
但內閣還是將事情想的太過簡單,只隔了一天半,靜海、興濟、滄州、南皮、德州等地紛紛上書彈劾張昺。
理由就是:奪鄰之民,罪大惡極。
黃子澄認為這些小地方實在是小題大做,人家張昺好心收留移民百姓,你們一個個小地方瞎摻和什麼。
可是當解縉仔細看了看輿圖之後才發現,這些地方鬧騰也不是沒有道理,首先他們原本就收到了朝廷派發過去的移民份額,一個地方接收多少人,那是有指標的,人家籌備了幾個月了,你們說削減指標就削減指標,豈不是寒了人心?
其次,這些地方都是京杭大運河兩岸的城鎮,現在山東疏浚會通河正在如火如荼,傻子也知道未來這條河有多重要,沿岸城鎮必然要抓住機會做大做強,而想要壯大,人口是第一要素,現在姓張的不地道,想要搶人,不幹!
最後,大朝覲就在今年十二月份,現在可是出政績的最好時候,“百強縣、十優州府”的末班車正在駛來,能不能上車且不說,重要的是現在得嘗試一把,衝一把,萬一中獎呢?
事關這些地方利益,北平布政使咋啦,我們雖然是小小知縣,但也不是好惹的,你敢放話出來,就別收回去,我們唾沫都準備好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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