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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泰一臉的生無可戀,自己只不過上了一封象徵性地奏摺,湊個熱鬧罷了,怎麼就點自己一個人的名?

現在拿《大明律》來說事,是不是有點無賴了?

沒錯,《大明律》三十卷,包括了五刑、十惡、八議、吏律、戶律、禮律、兵律、刑律、工律,合計四百六十條,裡面就找不到一條明文說官員不能給百姓道歉的。

但如果非要讓自己去盤查《大明律》,還真的能找出來幾條甚至幾十條,足夠讓茹瑺就地正法的,比如,可以將茹瑺定為“奸黨”。

理由?

太祖用一個胡惟庸、藍玉“奸黨”的罪名處理過多少人,幾年之後還可以接著用,一句他參與過胡惟庸的謀反,他是藍玉的同黨,管你是什麼身份,一併幹掉了事。

現在也不是不可以創造出一個茹瑺案……

雖然《大明律》使用了“輕其輕罪,重其重罪”的原則,就是事關典禮及風俗教化等事,定罪較輕;賊盜及有關帑項錢糧等事,定罪較重。但是,《大明律》還有一個極大的操作空間,那就是:

不當而為則犯法!

所謂的“不當而為則犯法”,通俗點來講,不應該做的事做了,那就是犯法。

具體什麼事不應該做,那就需要發揮點想象了。

像是早上你應該吃點清淡的,但你非要吃大蒜,還在朝堂上唾沫橫飛,你說這是不是不當而為?

再比如你在朝堂上打了個哈欠,這內閣大臣在報告國家大事,你怎麼能打哈欠呢?

茹瑺這種行為,典型的就是不當而為,應該歸入到犯法之中,加以嚴懲。

對於這一點,朱允炆也是心知肚明,《大明律》也好,《唐律》也好,任何古代律法,都是以法家思想為核心的,而法家的一個思想,那就是:

刑不可知,則威不可測。

意思也很簡單,就是說,法律如果不公佈的話,它的威力是無窮盡的。

你都不知道有這些刑罰,刑罰的威嚴自然是深不可測的,奉勸你們最好不要以身試法,試著試著,哎,它還就出來這個法律了。

這就是“不當而為則犯法”的理論基礎,也是歷代律法“因律起例,因例生例”、所謂“變通”的來由。

這一條害人不淺,也極具生命力,即便是後世,每個人都遇到過這一條,上至嬰孩,上至死人,無一倖免。

那就是:

最終解釋權歸某某所有。

在這句話後面,絕不可能標註上如何解釋,不可能將這部分公開化,文字化,畢竟“刑不可知,則威不可測”,都說出來了,還怎麼有“威嚴”,怎麼有轉圜的餘地,怎麼有退路?

一句話:只要解釋權不公佈的話,它的解釋餘地則是無窮盡的。

在古代,掌握最終解釋權的不是刑部,也不是大理寺、都察院,那是皇帝本人啊。

朱允炆很嘚瑟,吃準了侯泰不能反駁,畢竟握著最終解釋權的不是刑部,也不是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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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察院,是自己啊。

你們說茹瑺不當,那我非要解釋為當,咋滴,要不要翻書對質?

侯泰看著倒打一耙的朱允炆,徹底沒話說了,於是學習了茹瑺的部分做派,跪下來喊道:“臣有罪……”

不承認罪,那就得背構陷同僚的黑鍋,這個就有點狠了。

眼見朝局有了變化,不等鬱新清完嗓子,整理好官服,解縉已經站了出來,高聲喊道:“皇上英明,按《大明律》茹大人並無不妥,也無罪過……”

其他官員頓時窩火,你說茹瑺沒罪過,那就是我們有罪過?你解縉雖然在內閣混得風生水起,但也不能這樣坑人吧?

解縉並沒有打算得罪大多數,轉而說道:“然茹瑺所作所為,終有損朝廷顏面,朝臣上書彈劾,也是為朝廷著想,臣以為,百官無罪,應降旨山西,斥責茹瑺一二。”

短短几句話,解縉即維護了百官,替百官出頭,贏得了人心,又給出瞭解決的辦法,可見此人政治功底之深。

百官見解縉如此說,對其看法頓時改觀。原本因“教材之爭”站在解縉對面的官員,也在這一刻認識到,解縉這個人也不是那麼令人討厭,還是會護大家周全的。

解縉聽著朝臣低語,就知道自己做對了。

可他還是錯了。

朱允炆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兩步,嚴厲地看著所有官員,威嚴地說道:“忻州府衙強取豪奪,欺壓百姓,致喪白衣,如此惡劣行徑,與強盜何異?茹瑺代忻州府衙給百姓認錯,道歉,當真是丟了朝廷顏面?既然你們一個個都如此要臉,那為何要做出這種事,難道這不比道歉更無恥,更丟人?”

“朝議紛紛,彈劾漫天,朕看到你們只是在意臉面,卻無一人談及忻州府衙所犯不法!你們認為茹瑺為何要將忻州知府等人押解京師?!他就是希望你們看清楚,罪過和臉面哪個更重要!怕丟臉,就應該珍惜自己的臉面,自己不珍惜,反而怪別人,真乃荒謬至極!”

“內閣擬旨,茹瑺扶危牆於既倒,挽民心於驚濤,為正臣典範,加封武英殿大學士,賞賜錦羅綢緞!這些奏摺,誰寫得誰就拿回去,好好想想自己錯在哪裡!”

朱允炆沒有被解縉牽著走,選擇騎牆的處理辦法,兩邊都不得罪,而是選擇了認可與支援茹瑺,同時讓百官反思。

至於他們會不會心懷不滿,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

有些官員,用不了幾年就會離開朝堂,他們的小心思,就隨他們去吧。

無論如何,茹瑺這件事終於結束了,原本應該是驚濤駭浪,舟船傾覆,結果卻成了風雨飄搖,不動如山。

鬱新暗暗嘆息,朱允炆說得沒錯,茹瑺之事的背景是忻州府衙強取豪奪,可所有人都沒有問一句為什麼,只關注茹瑺的行為本身,並不斷進行攻擊。

這就是所謂的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吧。

“解大人,後日孫女滿月,可要早點來。”

鬱新走向解縉,含笑道。

解縉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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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眉頭,看著平和的鬱新,點了點頭,道:“既是滿月酒,自要早點去。”

鬱新與解縉說說笑笑,離開奉天殿。

受茹瑺之事衝擊,紛亂的教材之爭也逐漸走向和解,說到底,還是政治對抗沒有結果的結果。

守舊派弄不死革新派,雖然革新派根基淺薄,核心人員以新進入朝廷之人為主,但他們的靠山是朱允炆,朱允炆不讓他們倒,那他們就倒不了。

而革新派也幹不掉守舊派,說來滑稽,他們的靠山也是朱允炆……

鬥來鬥去,不過是皇權制衡的把戲。

朝堂難得清淨了兩日,朱允炆雷打不動,上午在武英殿處理政務,下午就跑到後湖釣魚,不說馬恩慧,就連淑妃、寧妃等人也意識到了一些問題,但她們都很聰明的閉口不談。

不回後宮,那就不回吧,反正後湖比後宮好多了,至少有山有水有風景。

坐在湖邊,朱允炆正與馬恩慧談笑著一些趣事,雙喜走過來道:“皇上,安全域性指揮史大人求見。”

馬恩慧將魚竿插在石縫中,看了一眼朱允炆,帶著幾分幽怨,道:“那臣妾迴避?”

朱允炆點了點頭,不給馬恩慧欲擒故縱的機會。

馬恩慧只好鬱悶地去了一旁的涼亭,去找寧妃等人說話。

顧三審行禮。

朱允炆詢問道:“事情調查的如何了?”

顧三審拿出了一本冊子,呈送上來,說道:“按刑罰記錄,並結合宮中老人回憶旁證,前尚服呂珊、神宮監丘賀等人,皆因犯錯受過刑,其中呂珊重責三十杖,丘賀重則六十杖……其他官員大抵相當。”

朱允炆看著湖水,目光中有些悲傷。

六十杖,這估計還是留情了,若不留情,二十杖就足以把人給打死。傷了,抹上藥養幾個月容易好,可捱打的痛苦與仇恨,不是藥可以醫治的。

他們有著共同的悲慘,他們成為了一類人,就這樣,苟合在宮中,然後,密謀著什麼。

回顧歷史,也不是沒有被宦官、宮女-幹掉或差點幹掉的皇帝。

比如宦官宗愛,這個傢伙就是個猛人,可以說是歷史上獨一無二的強橫太監,什麼劉瑾、魏忠賢,和他比就是小兒科。

宗愛不僅是歷史上第一個獲封王的太監,還是唯一一個幹掉兩個皇帝的太監。而他幹掉的皇帝,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燾與敬壽帝拓拔餘。

而引發宗愛殺害拓跋燾的一個原因,那就是拓跋燾脾氣暴躁,殺戮無常。

這一點,朱元璋也有……

再比如唐敬宗李湛,也是因為好玩、殘暴,被太監劉克明等人還幹掉,還有被宮女用被子活活悶死的晉孝武帝司馬曜,差點被宮女勒死的明嘉靖皇帝……

皇帝也只有一個腦袋,也不是真龍,如果不得人心,一樣可能會被人整死。

雖然明代歷史只有一個不太成功的案例,但誰能保自己身邊就沒幾個心理陰暗,被太祖整過,將賬記在自己頭上的傢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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