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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請兵?”

鄭和有些吃驚地問道。

耶嘉僧遠悲慼地說道:“安南國天變,陳氏被滅,胡季犛(li)篡位,如今磨刀霍霍,直指占城,若大明不發兵支援,遏住安南野心,占城國危險了啊!”

安南天變?

還要去攻擊占城國?

鄭和臉色微微一變,這對於大明而言,不是一件小事,也不是一件好事,卻是一件不得不管的事。

占城是大明的藩屬國,大明是占城的宗主國!

大明與占城兩個國家之間,是宗藩關係。

也就是說,大明是老大哥,占城是小弟,小弟被人欺負了,請求大哥幫忙,做大哥的不能不出頭。

可問題是,安南也是大明的藩屬國,也是大明的小弟,小弟打小弟,做大哥的,這就有點麻煩了……

中原王朝的核心思想往往以儒家為主,就連外交政策,也是基於儒家文化與思維制定的。

儒家主張“以禮治國”,有禮的,那是中國,為華,沒禮的,那是夷族。

以禮治國,也就有了“華夷之分”。

古人將中國作為世界的中心,認為四夷分佈在中國周圍,所以在外交上採取的基本理念是:

一箇中國,四方藩國。

與周圍國家構建宗藩關係,實現“禮制井然”的理想世界,是每一個強盛王朝的終極夢想。

朱元璋是一個雄才偉略的帝王,其目光絕非只是盯著大明的一畝三分地,他還在看著世界,看著國外。

在洪武元年,全國還沒大解放呢,朱元璋便迫不及待,頒詔於安南、高麗,以期構建宗藩關係,奠定大明宗主國的地位。

朱元璋寫的詔書很有水平,他是這樣寫的:

昔帝王之治天下,凡日月所照,無有遠近,一視同仁,故中國尊安,四方得所,非有意於臣服之也。

自元政失綱,天下兵爭者十有七年,四方遐遠,信好不通。朕肇基江左,掃群雄、定華夏,臣民推戴,已主中國,建國號曰大明,改元洪武。頃者克平元都,疆宇大同,已承正統。

方與遠邇相安於無事,以共享太平之福。惟爾四夷君長酋帥等遐遠未聞,故茲詔示想宜知悉。

短短一百來個字,卻分了三個部分。

第一個部分,朱元璋是告訴安南、高麗,我來頒詔,並不是有心打你們,只是告訴你們,我們大明是友好的,一視同仁的,只要你們乖乖的……

第二個部分,朱元璋也說得很清楚,元朝不行了,被我老朱幹掉了,你們掂量好,我連大都“頃刻”都打下來了,現在想和你們和平共處,你們要不要“太平”?

潛臺詞是這樣的:要和平的話,趕緊地把你們國家與元朝的關係撇乾淨了,把他們的軍隊該趕走的趕走,該斷交的斷交……

第三個部分,老朱再次強調,大明是和平的,也是講道理的,但前提是,你要懂事,我隔著幾千裡給你發詔書了,是不是該表示表示?

怎麼表示?

當然是稱臣納貢,成為大明藩屬國!

朱元璋就是透過這種“柔和”的“禮儀”的方式,讓安南、高麗成為了大明藩屬國。

可是朱元璋掰著手指頭數了數,四方藩國,至少也得有四個吧,這才兩個,怎麼夠?

於是,大明王朝的外交官便開始活動了,今天派個行人司官員,明天派個翰林院官員,每個人都帶好詔書,該去日本的去日本,該去爪哇的去爪哇,當然,也有占城。

安南跟著大明比較早

,占城稍微晚點,按理說,安南與占城鬧矛盾,大明會傾向於安南,最多訓斥兩句,不會把安南怎麼樣。

可事實不是這樣,安南雖然很早就成為了大明的藩屬國,但安南它不老實,太不老實了,欺負欺負周圍的小弟也就罷了,還跟老大哥較量,時不時越界打到大明去。

朱元璋雖然是個暴脾氣,北元冒個頭,都被能他追幾百裡,可對於安南,朱元璋卻表現出了極大的寬容與忍耐,自始至終,都保持著剋制。

或許朱元璋是在堅持所謂的“永不征討之國”的和平外交。

可是你越對人客氣,人家就越認為你好欺負。

人與人之間如此,國與國亦如此。

鄭和拉著耶嘉僧遠上了碼頭不遠處的驛館,安撫之後,詢問道:“安南之事,可有詳情文書?”

耶嘉僧遠搖了搖頭,道:“來時匆匆,只奉了占城王的國書,但我可以直接稟呈大明皇帝。”

鄭和微微搖頭,安排張玉去請文書,對耶嘉僧遠說道:“占城求援,安南天變,都是大事件,你為占城使臣,此去京師路途遙遙,縱是乘船北上,也需二三十日。不妨將事敘說清楚,我命人攜文書,以快馬加急通告京師,也好讓皇上有個準備。”

耶嘉僧遠感動地看著鄭和,嘆息道:“太好了,太好了。不知鄭大人與朝廷對安南瞭解多少?”

鄭和嘴角有些苦澀,喟然:“鄭某對安南所知並不多,至於朝廷,想來也不會太過了解,還請使臣詳細講述。”

耶嘉僧遠見文書來了,準備就緒,便開始講述道:“蒙元時,曾三次進攻安南陳朝,導致安南生靈塗炭,陳朝國王雖抗住了元朝大軍,但隨後追求享受,魚肉百姓,逐漸走向衰落。”

“洪武三年,安南國王陳裕宗去世,陳日煌繼立,沒過多久,陳日煌便為其伯父陳叔明逼死,陳叔明繼位,三年後,陳叔明讓位於弟弟陳端,仍舊操縱大權。在那時起,安南陳朝便不斷進攻佔城,占城國深受其害。”

“洪武十年,陳端作為國王,親征占城國,之後在戰鬥中為我占城大軍所殺。安南陳叔明便立陳端長子陳煒為帝,陳叔明並沒有將權力交給陳煒,而是交給了自己的女婿胡季犛。陳煒帝不滿,於洪武二十一年,密謀除掉胡季犛。”

“胡季犛得知訊息之後,透過陳叔明廢掉了陳煒,立僅十歲的陳日餛為帝,洪武二十七年,陳叔明去世,至此,安南大權落入胡季犛手中。”

“胡季犛膽大包天,心狠手辣,在四個月前,他殺掉了陳氏國王,大肆屠殺陳氏宗族,如今安南國已成了胡季犛的天下!此人不甘困守一地,對外採取的是征伐、殺戮之道,如今他正在大肆擴充軍隊,磨刀霍霍,而首當其衝者,便是占城!”

“由此,我奉國王之命,特來大明求援,以求占城免於戰火,為百姓求一條生路。鄭大人,胡季犛一旦吞掉占城,必會揮師北上,威及大明,還請轉知大明皇上,早做打算。”

耶嘉僧遠將事情簡單地敘說了一遍,鄭和嚴肅地聽完之後,便走向文書,問道:“可都記錄齊備?”

“回大人,已記錄妥當。”

文書拿起文稿,遞給鄭和,鄭和只掃了一眼,便遞給耶嘉僧遠,耶嘉僧遠仔細檢查之後,見沒有差錯,便點了點頭,道:“勞煩大人。”

鄭和命人將文書收起,命人以八百里加急遞送京師,如此國事,不得不急,然後安排船隻,護送耶嘉僧遠等使臣前往京師。

張玉、朱能看著鄭和,臉色都有些凝重。

朱能詢問道:“副

總兵,我們是否留在此處,等待朝廷新的旨意?”

鄭和沉默不語。

朱允炆的命令很清楚,那就是水師船隊護送三佛齊使臣回國,順便做一筆買賣。

按正常打算,帶船隊出海,直接去三佛齊,簡單。

可眼下形勢突變,讓事態變得複雜起來。

鄭和必須考慮一點,若自己率水師船隊主力去了南洋,那邊朝廷又決定要幫助占城國,可仔細一看,船不夠,根本就運不了多少人到占城國,如何是好?

走陸路,直接進軍安南?

等朝廷整頓好大軍,開拔物資,然後再一路跑到安南,沒幾個月是不可能的事,真要如此幫忙,占城國國王也可以跳海了。

可若是不去三佛齊,就在這裡空等朝廷新的旨意,不僅三佛齊使臣需要等,一眾商人也得耗在這裡。

若朝廷的旨意是不幫占城,坐視不管,而鄭和又白白耽誤了一兩個月,那豈不是誤了國事?

“你們認為,朝廷會出兵占城嗎?”

鄭和嚴肅地問道。

張玉思索了下,說道:“若是耶嘉僧遠所言屬實,我大明極有可能出兵。太祖時期,以安南陳氏為國王,那胡季犛竟膽大包天,篡位登臺,如此惡行,作為宗主國,不得不動作一二。”

鄭和皺了皺眉,安南天變,若只是陳氏自相殘殺還好說,最多算是陳氏家族矛盾,雖然解決的手段有些激烈。

可現在,已經不是陳氏的問題了,而是黎氏篡位的問題。

大明與安南的宗藩關係,是朱家與陳家的合同,突然跳出來個第三方黎氏,將朱、陳兩家的合同給撕了不說,還幹掉了合同一方當事人,那朱、陳兩家好好的合同,還怎麼執行?

身為宗主,也是宗藩合同的發起者、參與者、當事人,大明置身事外的可能性並不大,最低姿態,也需要發個宣告,諸如:

大明對此表示強烈憤慨,並予以譴責。

鄭和拿不準朱允炆的心思,也根本無法揣測,看著張玉、朱能,咬了咬牙,嚴肅地說道:“通知下去,明日出航,前往三佛齊!”

朱能有些擔憂,道:“當真不等朝廷旨意了?”

鄭和搖了搖頭,道:“不需要等了,那耶嘉僧遠自稱是占城國使臣,是真是偽,尚不可知,縱他真的是占城使臣,朝廷也不可能聽他一面之詞發動大軍,等朝廷瞭解安南實情,拿定主意,怕需半年之久。”

“如此長的時間,足夠我們完成三佛齊出使使命,若朝廷有意支援占城國,在我們歸航時可停靠占城新洲港,在那裡領旨,出兵助力占城國。”

張玉擊掌,老臉堆笑,讚道:“如此行事,兩不耽誤,可謂是奇絕之法,老夫佩服。”

《最初進化》

朱能深深看了一眼張玉,能讓他說一句佩服,可不容易。

“副總兵,廣州商人以三佛齊使臣採買的名義,組織了二十艘船隻,加入了船隊。”

參將李興進門稟告道。

PS:

歷史本身就充滿著爭議,它從未有蓋棺定論的時候。

書也一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噴也好,喜也好,驚雪都一併接受了。

《大明》雖是穿越的,但對於一些歷史性的內容,驚雪並不敢胡亂去寫,安南、韃靼、瓦剌、帖木兒帝國、日本等,我儘量都貼合明代時期的真實歷史,以歷史為基礎去創作。

如果有書友想要交流,可以加下Q群805640539,給驚雪提一些意見與看法。

感謝大家的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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