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新式教學,帝王論(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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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壯大國子監,楊士奇動用了一切能動用的資源,以謙虛、誠懇的姿態,邀請了一批高人加入國子監。
四書院、五經院的院長是方孝孺,為國子監中唯一一位身兼兩院的人物。
以方孝孺的學問造詣,可謂當之無愧。
數學院院長為記憶超群、精通珠算之法的欽天監監副馬哈麻。
醫學院院長為太醫院院使戴原禮……
無論哪一學院,楊士奇所選皆是德高望重,學問精深之人,其中不乏朝廷官員、地方名人,如匡愚、鬱震,是江南名醫。
明倫堂。
國子監官員、院長、博士、助教等紛紛入場,一些朝廷官員也走入明倫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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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縉、張紞含笑入場,坐在了前排。
祭酒楊士奇親自招待內閣、六部、都督府官員,當看到朱棣冷著臉來的時候,楊士奇臉色絲毫未變,瞥了一眼其身後的朱高熾三兄弟,迎上前道:“燕王親臨,國子監生輝熠熠,還請王爺、世子入座。”
朱棣呵呵笑了笑,言道:“本王希望國子監一直生輝熠熠,而不是總噼裡啪啦。”
楊士奇知道朱棣在怨自己打朱高熾三人,也不退讓,直言道:“王爺說得有理,只是依我看,噼裡啪啦也好過翻牆,畢竟,國子監大門是可以走人的。”
朱棣臉色一沉。
楊士奇是在警告自己,朱高煦等人再胡來,就把他們趕出國子監。
一個小小祭酒,敢威脅王爺?
“四哥。”
朱桂、朱耿聯袂而至,見朱棣在門口擋著路,不由喊道。
朱棣換了一副尊容,與朱桂、朱耿等人打著招呼,一起進入了明倫堂。
“大人,燕王似乎不高興。”
李志剛走到楊士奇身旁,低聲說道。
楊士奇淡然一笑,道:“燕王不是小氣之人,我們看到的,只是他讓我們看到的一面罷了。你要記住,人對你抱有敵意,未必是敵人,人對你投之以桃,未必是朋友。你雖年輕,但未來可期,莫要走錯了路。”
李志剛聽聞,對楊士奇深施一禮。
官場之路,有人帶,康莊大道,沒人帶,步步荊棘。楊士奇能如此教導自己,可見其心寬廣、仁厚。
“那是什麼?”
李志剛看了一眼外面,幾個內侍抬著一個黑色的木板走了過來,不由問道。
楊士奇凝眸看了看,便上前攔住,問道:“此為何物?”
“楊祭酒,此物名為黑板,依皇上旨意,需榫卯於明倫堂中。”
內侍解釋過之後,便帶著幾個匠人進入其中。
楊士奇站在門口,看著這些匠人抬著“黑板”進入其中,在明倫堂的北面牆上,用鑿子開了小洞,然後用木銷將黑板與牆壁契合,打牢固之後,還在黑板上側打了九個木銷,木梢之上有繩結,短小的繩子末端,掛著稍大於魚鉤的鉤子。
國子監之人看不懂,官員也看不懂。
雙喜來了,安排人將一摞厚厚的寬大紙張掛在黑板西側,最外是空白白紙,眾人看不到底下紙張內容。
楊士奇正疑惑者,一聲“皇上駕到”驚醒了楊士奇,連忙跪迎。
朱允炆一身常服,揮手讓楊士奇起身,走入明倫堂,不等眾人擁擠著下跪行禮,便道:“此處乃是學問之地,無須多禮,大家請
坐吧。”
匡愚、鬱震坐下之後,看著登臺的朱允炆,依舊有些震驚。
皇上言說的人體秘密,當真存在嗎?難道說,醫學不止是經脈陰陽,還有更多的奧秘?
也許,應該找個機會再與皇上探討下。
朱允炆從講桌之上的盒子中,抽出了一根白色粉筆,側身看了看熟悉的黑板,然後對眾人說道:“朕今日並非是講述某一種課業,只講述一點。”
解縉看著朱允炆走向黑板,抬手便書寫下兩行字: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看著黑白分明的字跡,解縉有些驚訝,楊士奇也瞪大眼。
這是什麼?
竟可以直接書寫文字?
哎呀,皇上寫了錯字,呃,擦掉了,竟然可以將字擦掉?擦掉之後,黑板依舊是黑板,並不妨礙再次書寫,這種物件,古來不曾一見。
如此神奇,用於教學豈不是一件大利器?
方孝孺眼神有些放光,似乎看到了文盛的未來,制約文教的一大因素,那不就是缺乏書籍嗎?
有了這黑板,哪怕學子沒書,也可以完全識字、背誦經義學問,可讓學堂內的所有人,一起看釋義。這黑板,是個好東西啊,一定要在國子監,不,是在全國省府州縣推而廣之!
凡教化之地,皆應黑板懸牆,教識文字,以傳薪火。
朱棣盯著黑板,深吸了一口氣,這東西可以寫字,那豈不是也可以繪製輿圖,演示兵法?
橫空出世的黑板,驚訝了所有在場之人。
朱允炆看著沉默的眾人,也有些納悶。
古人雖然學禮知禮,但一個個都是不文明的主,尤其善於亂寫亂畫。
比如蘇軾,爬個廬山,回頭一看有個牆,拿起筆就開始寫: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再比如辛棄疾,睡不著覺,就在客棧牆壁之上亂寫:鬱孤臺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
當然,亂寫亂畫最出名的,估計還是陸游的《釵頭鳳·紅酥手》與唐婉的《釵頭鳳·世情薄》,不僅留名於當時,還收費於後世……
這些人擱在後世,估計是要上旅遊黑名單的。
也不知道古人為什麼那麼喜歡亂寫亂畫,就沒一個人想到,在課堂上弄個黑板,滿足下自己無處安放的躁動?
幾千年來,不是拿著竹簡上下抬頭,便是拿著書籍左右搖頭,就沒一個想過變通,弄點教學設施啥的?
朱允炆拿起板擦,啪地一聲拍在桌子上,道:“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朕希望諸位可以明白,學問如海,而海洋之中,不僅有四書五經,還有數學、商學、農學、醫學……”
“有人告訴朕,學問只需學習四書五經,便可掌治民之道,看察天下至理。呵呵,朕不信這一點。在朕看來,種種學問,皆如人之奧秘。”
朱允炆說著,走至黑板一側,將最上面的白紙扯落,顯露出了一張圖畫,畫中所展示的,則為人體圖,以不同顏色,刻畫著五臟六腑、骨骼與經絡。
拿起竹棍,朱允炆點了點紙中畫的人結構圖上,嚴肅地說道:“四書五經,便如人之心臟,如人之骨骼,人無心臟不活,無骨骼不立。然於人而
言,僅有心臟與骨骼,是活不下去的。農學便如人之胃腸,諸位不主張學習農學,豈不是要餓肚子?”
“商學便如人之面板,不研究商學,豈不是連皮肉都不顧了?人總是要穿衣要臉的,一個個過得像是乞丐,灰頭土臉,朕也不敢喊出盛世之言。”
“兵學便人之脾腎,主精神。若是一個人少了腎,你還有力氣嗎?若是一個國家少了腎,還能硬起來嗎?”
“天文學……”
方孝孺、陳迪、練子寧、楊博、金幼孜……
眾人第一次感知到思維的拓展,意識到原來除了四書五經之外,那些往日裡看不上的雜學,竟都與自己息息相關,從不曾離開過。
它們也是重要的,也是需要學習,鑽研的,也是有用處的。
只靠四書五經,只靠詩詞歌賦,是種不出來糧食,買不來衣服,打不出兵器,趕不走敵人的。
真正的學問,應該是海納百川,而不是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飲!
在這一刻,眾人對於雜學的鄙夷,逐漸消解,轉而以平視的目光,審視那些曾經不入眼的學問。
扯下人體結構圖之後,下面展示的則是大明疆域簡圖,朱允炆講述道:“朕主科考,以大治天下為綱,大明之大,如何大治,狀元楊榮曾言,以農業為基,為百姓為基,壘出大治天下!朕深以為然,朝廷運轉,官員俸祿,軍士武備,哪一樣不是以百姓為基?”
“可有些人,欺百姓如狗!沒錯,便是這裡,鳳陽懷遠!甚至還有白蓮教作惡於定遠!”朱允炆指點著兩地位置,然後說道:“朕深居京師,難去地方,可地方之黑暗,不可不察,這才有了鬱閣親出京師。”
“前段時日,有官員彈劾張顯宗,說其以鄰為壑,轉嫁災禍於山東,置山東子民於水火。呵呵,諸位你們且看看,當時大雨傾盆,黃河暴漲,已至堤岸!若不行分洪之舉,開封、淮安、宿遷、渦陽、亳州乃至整個鳳陽府,都會陷入沼國!”
“張顯宗以身許國,浩然正氣,竟也有官員汙其名譽,朕答應,百姓也不答應!”
“再說新軍之策,屢屢有官員上書,彈劾軍費開支增大,甚至還有人提出,眼下江山安定,河海清宴,應馬放南山,刀槍入庫,成百姓之福。呵呵,在朕看來,如此之人,就應該去邊疆戍邊!”
朱允炆冷厲的目光掃過眾人,嚴肅地說道:“沒錯,眼下韃靼、瓦剌正在內鬥,無瑕南下,可諸位也是看過《三國志通俗演義》的吧,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並非妄言!韃靼瓦剌也會從內鬥重新走上整合,走向統一,到時候,大明馬在南山,刀槍在庫,軍士都在田間,誰來保護大明?”
“前宋倒在了鐵蹄之下,妻離子散,國破家亡,便是不重民心,不重軍制。朕絕不會重蹈前宋覆轍,軍隊在任何時候,都必須加強!加強絕非是數量問題,而是戰鬥力問題!眼下有三大營,日後還會有獨立的二炮營,眼下有水師船隊,日後還會有水師艦隊!”
“說朕窮兵黷武?朕並非好戰之人,只想告訴你們,大明若想要存在下去,便需要有人守護!我們享受的所有安穩,皆是因有人為負重而行!”
“新軍之策,讓利於軍人,有錯嗎?他們為大明江上戍邊,生死一線,憑什麼就不能被世人尊重?難道我們一邊被他們保護著,一邊鄙罵他們為不值一提的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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