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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熾看著離去的金忠等人,眉頭微微一皺,招了招手,喚來不遠處的侍衛,吩咐道:“去調查下,金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朱高煦會買屯田?

如果說金忠是來搶屯田的,那朱高熾可以理解。

用錢買?

朱高熾一萬個不相信,自己的弟弟什麼品性,他再清楚不過。

肥胖的是身體,殘疾的是腿腳,可朱高熾一點都不蠢笨,在富態的面容背後,隱藏著的是睿智與敏思。

侍衛領命離開,朱高熾彎身看著田地中的麥穗,雖只是三月中旬,但也足見麥苗長勢喜人,若是盤買下來,豐收應不成問題。

朝廷發賣屯田,是連帶著今年麥苗一起發賣。

這雖然增加了商人購置成本,卻也方便了商人,所有屯田肥瘦狀況,一目瞭然,無需斤斤計較,只需與衛所軍士商議好銀錢數目,然後一起去農稅司,等候審批,審批透過之後,交割銀錢與稅款,簽訂田契。

朱高熾對於商賣屯田很是支援,不僅有助於淘弱留強,強化軍隊力量,還有助於盤活農田,增加糧食產量。

既然此舉朝廷有好處,商人有好處,軍人有好處,沒道理不讓燕王府撈點好處吧。

白羊口衛所五萬六千畝屯田,燕王府全部要了。

朱高熾走出田地,坐在田壟上,看著歸來的侍衛,瞥了一眼侍衛身後的軍士,問道:“如何?”

“世子,事情有些不尋常。”侍衛猶豫了下,說了句,便退至一側,對王二月道:“此人乃是燕王長子,還不行禮。”

“小人王二月拜見世子殿下。”

王二月連忙下跪。

朱高熾打量了下王二月,沉聲道:“說吧。”

王二月不敢起身,拿出了寶鈔,低著頭道:“那位金爺說朝廷正在招納新軍暗衛,還給了小人十貫鈔……”

“新軍暗衛?”

朱高熾皺了皺眉,看向侍衛。

侍衛欠身回道:“世子,據眼下訊息,金忠帶人來白羊口,並非是購置屯田,而是以新軍的名義,招攬人手。”

朱高熾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招攬人手?

還是以新軍名義?

朱高煦,就算是你想死,也不用拉燕王府所有人陪葬吧!

此事一旦入了朝廷耳目,平安大軍完全可以踏平燕王府,到時

候沒有人會為你說一句話!

蓄養武士,訓練私人武裝,這是滅滿門的大罪啊!

“去,把金忠叫來!”

朱高熾站了起來,面色陰寒。

金忠看到跪著的王二月時,已然瞭解事情敗露,緊走幾步跪在朱高熾面前,哭著喊道:“世子,我金忠是被挾持的啊,這隊伍中還有高陽郡王的護衛,我若不從,他們不僅會殺了我,還會殺我全家老少……”

朱高熾看了一眼,果然,其中有四位是朱高煦的護衛。

四人走了出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不敢說話。

“招攬了多少人?”

朱高熾厲聲問道。

金忠不安地說道:“有,有七十六人。”

朱高熾面色悽然,道:“這白羊口所,不過才一千一百餘軍士,你竟招攬瞭如此之多,本事不小啊。”

金忠渾身一顫,連忙叩頭:“世子饒命!”

朱高熾冷冷地看著金忠,閃爍的殺機,終被內心的仁慈所覆蓋,目光轉向那無盡的青田,沉聲道:“每人留下五兩銀子,至死不得離開白羊口,燕王府會將你們的家人送過來,好自為之吧。”

金忠臉色滿是沉痛,重重地叩頭,口中喊道:“謝世子不殺之恩!”

回不去北平府了!

日後的歲月,自己將如囚犯,永遠被禁錮在這白羊口。

呵,這樣也好。

無需再擔心朱高煦的脅迫,無需擔心日後被朝廷大軍討伐,然後在某一場戰役中,自己的人頭掛在了旗杆之上。

測算天命,測算人命,到頭來,卻是愚弄了自己。

一切,皆不可測。

在京師的朱允炆,聽不到金忠的感嘆,耳邊全是大臣嗡嗡地聲音。

北平府發賣屯田,雖然取得了內閣、內部與皇上的許可,但卻沒有經過百官的同意。

沒錯,在這件事上,百官是沒有決定權的,但不意味著他們沒彈劾權,沒說話權,沒抗議權。

監察御史尹昌隆、黃凱,兵部郎中潘行、兵部員外郎石樸,禮部侍郎黃冠,戶部郎中邱祥等二十六人,紛紛上書彈劾屯田商賣之策。

一個個都站在道義的制高點上,指責商賣屯田,言說廢除衛所制的危害,並揚言皇上若不制止北平府商賣屯田,那大明所有衛所便會分崩離析,屆時國家大亂,國將不國。

朱允炆很不理解,古人的唾液系統為什麼就這麼發達,一連說三四個小時,依舊口若懸河,唾沫橫飛,明顯不符合科學。

無錯

等到日上三竿,好了,打卡下班。

朱允炆對於反對屯田商賣的官員,採取的就一個策略:

拖。

等北平府把田都賣完了,收過來錢,拿出來資料,然後再和這些大臣理論。

與官員打交道打多了,朱允炆漸漸發現,幾乎所有官員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那就是:

感性。

地震死了人,他們會哀嚎,然後提筆寫個詩詞歌賦,表達下自己的心情。

自己衙門裡被查出來一個貪官,他們會憤怒,要求皇上嚴懲,畢竟這個傢伙吃獨食,不得人心。

發俸祿了,他們會興奮,然後拿著剛到手的銀錢,先去一趟花樓,照顧照顧第三產業。

說白了。

這些人看問題,看事情,缺乏理性的分析與認知,只憑著感覺、感受來說話、辦事。

對於商賣屯田,官員是感覺這樣做不好,感覺這樣做不對,感覺會有危害,然後,晚上點著個小蠟燭,寫上三千字的奏摺,二天一早遞上去。

如果皇上沒批,不理睬,那也不要緊。

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嘛,每個月皇上總還是要上兩天朝的,當面說,總跑不了吧。

他們沒有資料意識,缺乏足夠的理性,主觀性與情緒性的東西太多,導致他們的觀點,看似正確,但如果仔細調查,卻會發現,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無數的冤假錯案,亂殺錯殺,彈劾與被彈劾,都是建立在感性的基礎之上。

什麼意欲之、莫須有,那都太低階,人家說話,直接忽視了意欲與莫須有,跳過猜測,肯定地告訴你:

這樣做,是不對滴!

這個人,是該殺滴!

這個仗,是堅決不能打滴。

說到底,也不能怪他們,文科出身,傷風感月,情緒化點很正常。

關鍵是,大明想要強大,不能都是文科官員啊。

至於那些厲害的算學高手,說來慚愧,不是民間商人,便只剩下戶部幾個人了……

寒酸。

朱允炆回到武英殿,洗了一把臉,準備繼續編寫《初階數學》,不革新算學,不引入演繹邏輯,單純靠一群感性的人,開什麼盛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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