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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爾卡頓公司和蒙妮塔的第二次接觸發生在4月18日下午兩點。
談判地點是馬克西姆餐廳。
之所以沒安排在公司會議室,主要還是因為有關阿蘭德龍的訊息見報產生的副作用,和模特大賽開始了賽程的原因。
不得不說,如今的皮爾卡頓公司,那跟平時的狀況大不一樣。
不但電話多,響個沒完沒了,而且人來人往,亂極了。
每天光來公司蹲點兒的記者就得好幾撥,各路合作方,服務商,模特也是川流不息。
服裝整理工作更需要大量專業人員和充足空間。
為此,宋華桂不免又開始懊惱辦公室租小了。
決定這次模特大賽結束後,就會再度搬家,包下樓上整層的客房。
至於怎麼解決眼前的困境,她也只能跟重文門飯店協商,把人家的會議室給借用一段時間了。
相反,下午的馬克西姆餐廳,從兩點到六點,客人卻不多。
除了偶爾有些零散的外國客人會來這裡享受下午茶,再無旁人。
而且環境幽靜,有吃有喝。
要知道,這次交涉,宋華桂已經有了能達成部分合作的準備,決定把部分大賽化妝業務交給蒙妮塔。
在這個前提下,她還要保證寧衛民給對方施加的壓力恰到好處,別太過分。
那當然是這樣的環境,最適合控制場面,緩解氣氛,有利於他們同臺唱戲的。
何況鄭銘銘也不是一個人來的,陪同她的除了一個女助手,還有這件事的介紹人劉曉芩呢。
所以說這次相見,大多數參與者都是女性。
再也沒有什麼方式,比舉辦沙龍一樣,坐在馬克西姆餐廳裡一邊享受茶點一邊商洽,更令人感到舒適的了。
果不其然,由於宋華桂考慮得很周到。
這件事的後續發展,大體上就是按照她和寧衛民設計好的劇本來的。
在雙方見面的最初,蒙妮塔一行人是很開心的。
那位鄭女士不但很喜歡馬克西姆餐廳的環境,享受宋華桂的盛情款待,更為模特大賽化妝一事順利達成合作心花怒放。
她大概是沒想到,皮爾卡頓會這麼大方,價都沒怎麼還,就幾乎答應了她全部的索求。
於是對宋華桂連連表示感謝,恭維不止,很有點要當場拜乾姐妹的親熱勁兒。
只是心有成算的寧衛民開始與其接洽雙方合作辦學的可能性,鄭銘銘就開始難受了。
因為寧衛民禮貌歸禮貌,客氣歸客氣,可他柔和的羽毛下包裹著一把鋒利又冷酷的劍。
他巧妙地使用語言,堅定的表達了皮爾卡頓肯定要涉足內地的美容美髮領域的決心。
聲稱無論蒙妮塔願意合作與否,這件事都是勢在必行。
而且不但要開辦自己品牌的的培訓機構,還要開好幾家美容美髮店。
這簡直就是打蛇打在了七寸上啊。
畢竟皮爾卡頓公司在內地的雄厚資本和人脈關係明擺著呢。
真想從中橫插一腳的話,誰也無法阻攔。
能不能做大做強說不好,可要做個攪局者,卻是輕而易舉的事兒。
如此一來,寧衛民就事論事的彬彬有禮,甚至剛剛達成的優厚合作條件,反過來倒成了對蒙妮塔的鄭銘銘束縛。
她既沒法光火怪罪對方以勢壓人,也捨不得放棄這個大客戶能創造的長期利潤。
又怕一旦真談不成合作,皮爾卡頓真會自立山頭。
可答應吧,又怕皮爾卡頓反客為主,鳩佔鵲巢,最後白為他人做嫁衣。
總之,進退維谷,頭疼極了。
這種患得患失下,實際交涉中便沒法再像最初那樣的強硬。
鄭銘銘先是答應雙方成立一家合資公司共同開發內地美容美髮市場。
接著又不得不同意擴大合作範圍。
除了辦學之外,雙方也會在美容美髮實體店和美容美髮產品開發生產方面進行合作。
然後對於雙方出資的股份定價也開始崩塌,股份比例也開始退讓。
什麼一百萬百分之十的股份,最多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這樣的條件完全不存在了。
直接讓寧衛民上下擴充,給佔了一倍的便宜。
皮爾卡頓公司還是出資二百萬,但佔合資公司的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日後如有需要,再按比例共同注資。
再後就是優先權和排他性的問題。
雙方達成共識,未經一方允許,任何一方不得引入第三方投資人,不得轉讓合資公司股權。
雙方設立的合資公司是唯一雙方開發大陸美容美髮市場的載體。
任何一方不得以獨資或合資的方式,透過其他公司載體再進行相關商業和宣傳活動。
蒙妮塔培訓出的學員,皮爾卡頓公司有優先選擇和聘用的權力。
合資公司的產品和化妝師也要優先滿足皮爾卡頓公司的實際需要。
隨後,還有合資公司的具體管理運營方式和發展方向,需要雙方協調和探討。
寧衛民代表皮爾卡頓公司答應鄭銘銘,己方不會直接參與合資公司的具體經營和管理,但要求財務監督權。
而鄭銘銘則要在五年期內建設好成熟的人才培訓體系,並且在京城開辦三家到四家的連鎖實體店,初步開啟京城美容美髮專業用品的初級市場。
五年之後,如果合資公司運營良好,考慮向南方發展。
依次佈局滬海和花城,開發專屬品牌的高檔化妝品。
總之,在整體節奏上,鄭銘銘是步步退讓,寧衛民則貼身緊逼。
打個比方,寧衛民就像個PUA的高手。
仗著皮爾卡頓公司的實力,居高臨下卻又異常溫煦的給鄭銘銘洗腦。
時不時的還抱怨一下蒙妮塔的高傲,強調己方很有誠意,卻受到了有失誠意的對待。
而鄭銘銘就跟被一根胡蘿蔔誘惑,又怕挨鞭子的牲口一樣,全被寧衛民給掌控了。
最後唯獨雙方糾結於一點,都不願讓步的,那就是合資公司的主打品牌。
有關合資公司的名字,雖然鄭銘銘沒法不同意寧衛民的聯名方桉。
但辦學機構的冠名和商業品牌的運用,鄭銘銘卻堅持只用蒙妮塔。
這可就是核心訴求相爭了。
要說寧衛民還是欠了點經驗,由於眼瞅勝利在望,不知不覺中急切起來。
一時間只顧據理力爭,忘了以德服人。
什麼語言動聽和委婉的技巧全扔了,只一味用言辭鋒利硬行逼迫。
幾乎差點把大他十五歲的鄭銘銘差點說哭了。
幸好,宋華桂及時干預,開始用動聽的話語消除彼此滋生的戾氣,用甜言蜜語來撫平鄭銘銘眉宇間的皺紋和負面情緒,這才維持了彼此的體面。
否則別說談判會陷入僵局,雙方一直表面上維持的和氣就此不復存在。
弄不好反而談崩了,讓原本還算不錯的形勢變得嚴酷複雜起來。
寧衛民也不傻,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
知道險些失了風度,忘了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準則。
眼下,很顯然是該緩緩了。
於是趕緊尿遁,站起來跑到廁所去了。
然而就這樣也沒躲過尷尬。
劉曉芩居然追他後頭跟來了,而且堵在廁所門口,等他出來就好一番教訓。
“你怎麼這樣啊?得理不讓人的。真沒想到你這儀表堂堂的,還有這麼一副嘴臉。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啊!”
“哎喲。你還打抱不平來了。”
“那怎麼了?這事兒是我介紹的,我撮合的,你這麼幹就是不給我面子。我說你幾句還不行?”
寧衛民真被劉曉芩這種率真、大方的不懂事,毫無一些扭怩的橫加干預,給弄詫異了。
心說劉曉芩這個姑奶奶脾氣還真是夠嗆,什麼事兒看不慣都敢開口。
仗義勁兒是夠了,就是有點缺心眼。
難怪幾十年後,人人都說八十年代是隻要有膽兒就能贏的年代,明星也是如此啊。
“哎,這你可別誤會。我還不應該為我們公司的利益據理力爭嗎?”
“應該應該。”劉曉芩帶著嘲弄勁兒說,“可你這一爭,就讓我們大傢伙的前期努力全白費啊。你是不是誠心的把事兒往壞了談啊?”
“我說姐姐,你真是冤枉我了。我也想和和氣氣籤合同啊。可問題是核心利益怎麼退讓?明明是合資的,那雙方都有宣傳自己品牌的權利。要是隻能打響蒙妮塔的名氣,我們公司不是成做慈善了?”
“哼。”劉曉芩鼻子一哼。“少來吧你!我看得明明白白,誰是擠兌人的,誰是挨擠兌的。喂,我說你也差不多點吧,人家都答應那麼多了。你就不能讓一步?剛開始你就這樣咄咄逼人,盛氣凌人的。以後可怎麼得了。你讓人家怎麼想?你就不怕把人家嚇跑了。我也是為你好,男同志辦事,就應該心胸開闊,你也不怕你們宋總怪你……”
但寧衛民可不認同。
“這你就說錯了。要沒有醜話說在前頭,日後合作鬧起紛爭更麻煩。我心胸再開闊,也不能籤割讓條款啊,那是‘喪權辱國’。宋總怎麼會怪我,我要敢答應,倒是得引咎辭職了。”
“你還替她打抱不平。知道嗎?她已經佔大便宜了。我們皮爾卡頓在國內是多大的名氣?內地有誰知道蒙妮塔啊?我們讓她沾光我們的知名度。她還不高興了?憑什麼呀?何況我們二百萬都給她了。這生出來的孩子還不讓跟我們姓?有這道理嗎?”
寧衛民僅僅幾句話,就刺得劉曉芩沒話說了。
可隨後想想還是不好太硬實。
畢竟劉曉芩是好心辦傻事,幹嘛為這麼點事兒一連得罪倆人呢?
便又緩和了語氣,往回找圓場。
“曉芩姐,我知道你是好心,可你這人就是太仗義了。買賣上的事兒,光講交情可不行,本質上還是利益。說白了,就是保媒蠟釺,也不能硬逼著一見面就得成啊。還不興提點條件了?過去娶媳婦要多少彩禮,還得好好聊聊呢。這兩個公司合作,大家都是為了一起撈好處的,誰都得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才行。感情什麼的都要放在利益之後。”
“你知道我們宋總為什麼那麼雲澹風輕嗎?我可以告訴你,那是宋總真沒把這事兒太當回事。大不了談不成拉倒,我們自己單幹唄。你別看我較真,可我才是真想促成這件事的。你說你替我著這份急有意思麼?”
“我才不替你著急呢。替你著多大急都是瞎著急。”劉曉芩終於明白自己管不了,搖頭撇嘴開始扯閒篇兒。
“哎,我問你,上次那四個你都沒看上啊?吃了我一頓飯,連句後話都沒了。你到底想要找個什麼樣的?”
“啊?……啊……”
想起了那頓飯,寧衛民不能不承情,臉堆著笑說,“真是謝謝您了,太替我操心了。可問題是我就沒想三十歲之前結婚……”
“胡說!誰三十結婚啊?那都是找不著的困難戶。就你這條件,沒個女朋友像話嗎?知道你眼睛長腦袋頂上了。可天下好姑娘那麼多,我就不信你就看不上一個?”
劉曉芩還真是一副把自己當寧衛民親姐的樣子,居然還要給他張羅。
“哎,我們京影廠又要來一個小姑娘,漂亮極了,叫林芳兵。到時候我給你安排見見唄……”
寧衛民卻忙不迭擺手。
“別別,天下的好姑娘千千萬,可娶回家都一樣操蛋。慧而有情的是菩薩,可不是媳婦兒。不麻煩了,我真不著急。……”
“德性!你還來勁了是吧?”
劉曉芩扭腰一跺腳,氣得掉頭就往回走。“給你介紹物件怎麼跟害你似的?算了,多愛搭理你似的。”
然而寧衛民卻又叫住了她,“哎哎,先別走,留一步,還有正事跟你說呢。”
劉曉芩轉頭瞪了一眼,“叫我幹什麼?你能有什麼正經事兒?”
“我還沒問你呢。你跟那位鄭女士是怎麼認識的呀?怎麼你就成她的介紹人了?”
“李韓祥導演介紹的,我去港城的時候,她給我做過造型。怎麼了?”
“怎麼了?咱們關係多近乎啊,咱們認識多少年了?得,我就不說我了,宋總面子總比她大吧?對你又怎麼樣?可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老替港慫說話呀?”
“嘿,你這張嘴……你也不怕人聽見。”
劉曉芩回頭瞅了一眼宋華桂和鄭銘銘的席位,就氣呼呼上來,那是得撓人處且撓人啊。
寧衛民嘿嘿一樂,退了幾步,扒拉開她的手。
“我也不跟你逗悶子了。這事兒我也不打算再談了。回頭你幫忙勸勸那鄭女士,答應就結了。否則她絕對後悔。真要是事兒成了,有你五萬塊。”
“什麼?真的假的?”劉曉芩愣了。
“當然真的,我能懵你嗎?”
“你這是……要收買我?”劉曉芩有點自尊心受損了。
“你這說的什麼話呀。我這是按規矩辦事。”寧衛民壓低聲音說。
“商場上就是這樣的,沒有白幫忙的。什麼是朋友?是朋友就得互相關照。越是朋友,我越不能欺你。是不是?也賴我沒把話說明白。你呀,想勸就勸,不勸也沒關係。反正最後合同要簽了。我答應的這錢就是你的。”
“哎,對了,那鄭女士透過你,跟我們公司簽了這模特化妝的合同。按理說,她也肯定得意思意思。不過我還告訴你,送你什麼千萬別顯出高興來。否則人家一看你滿意了,欺負你不通行情,沒見過世面。該給你的大頭,就不給了。港商一向對內地人都是這樣的。瞧不起咱們。”
“姐姐,我可不是挑唆啊。夠不夠朋友。你可看那鄭女士怎麼表示吧?人品是好是壞,你就別言語,看著看著能分出來了?”
劉曉芩品著寧衛民這話,眼睛看著他的臉,漸漸表情就複雜起來了。
那種神情,很像是電影《垂簾聽政》裡,慈禧偷聽肅順建議咸豐“留子去母”時,聽到咸豐不忍下手後的那種輕鬆與憂慮的交織。
然而就在這當口兒,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在他們背後響起。
“您……您是劉曉芩嗎?真的……真的是呀!能不能給我籤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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