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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討論商量重大議題的會議上,再沒有什麼比大家達成共識,全票透過一個議題更令人歡欣鼓舞的了。
但蹊蹺就蹊蹺在,作為今天會議的召開者,作為丟擲郵票的倡議者,面對大家的熱情響應。寧衛民卻成了最後所有與會人等裡唯一沒有舉手的人。
這不免讓大家心裡直犯嘀咕。
“大家先別急,且聽我把話說完。”
好在大家面露疑惑的時候,寧衛民很快就開始解釋他的用意。
“既然大家不反對拋貨,那麼我還想跟大家聊聊該怎麼賣,賣多少的事兒。”
這話倒也在理,大家便都紛紛點頭,表示洗耳恭聽。
然而寧衛民下面的話卻又是沒人能夠想到的。
“我並不打算全部賣出,而是隻賣出三成到四成的貨。而且不是慢慢派發,是迅速拋售,以儘量快的速度完成,最多不超過十天……”
“這……這麼急嗎?你的意思……行情會突然轉變?”
寧衛民的策略實在是太過令人匪夷所思。
說是兩三成,以兩萬六千餘版的公共存量來說,那就是八千版到一萬版得賣出去。
按市價,應該六十五萬到八十萬的現金回籠。
可問題是短短十天出這麼多貨,市場肯定受不了。
誰都清楚這麼幹,郵票的價錢肯定不會好,會大大損失利潤,相當不智。
所以策劃部的副經理,最年輕的小顧,率先脫口而出。
其他人也隨之躁動起來,畢竟影響到了實際收穫。
連剛才已經轉變成了簇擁者的沙經理也愣了一下。
然後就皺起眉頭,把剛投出的信任票暫時收回去了。
“這不成了高臺跳水了?你到底是怎麼考慮的?事態會有這麼嚴重嗎?真有必要需要採取這種辦法?剩下的怎麼辦呢?那麼多的貨……”
“各位各位,這就是我今天要重點解釋的地方。”
然而寧衛民卻絲毫不見慌亂,而是攤開雙手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以一副特別胸有成竹的自信詳細訴說自己的計劃。
“首先,我得承認,對於我們手裡的郵票,情況還沒急到我們不惜代價也要奪路而逃的地步。畢竟我們才是操盤的莊家。雖然郵票大行情突然轉變誰也無法預料,但生肖票的行市,我們要託是可以託得住的。”
“至少可以拖延一陣,託到明年一月,新一年牛票的發行。那註定還能掀起一撥生肖票的小高潮。維穩鼠票的價格不在話下,自然能讓我們以高價慢慢派發鼠票獲利。”
“這對大家來說,好像是最符合利益的。可實際情況卻不是這樣。因為在我看來,真要是我們不著急的話,就會徹底錯過下半場的行情。丟了西瓜撿芝麻。”
“要知道,生肖票的潛力耗盡到頭了,不代表其他郵票品種也到頭了。我們如果不對生肖票的價格做干預,還像現在這麼慢慢等著,那明年生肖票就不會再是領漲品種了。人們肯定會把錢從生肖票轉到其他新郵上。”
“所以我們可以變個戲法,先主動把價錢砸下去,然後在低點吸納別人出於恐慌,跟著丟擲的貨,之後再掉頭漲上去。我算過了,三個月的時間將將夠,等到牛票發行前,我們就開始拉高。這樣一來,才能充分借用新年生肖票的勢,實現利潤最大化。”
“我打個比方,原本八分錢的猴票從年初的七十塊一下漲到了三百,人人都害怕。這說起來確實恐怕。可要是先跌倒了一百五十塊,跌不下去了。一段時間後,又掉頭重回三百塊,還有人害怕嗎?”
“那就不會了。因為人人都會認為猴票經過市場檢驗了,底價會以一百五來衡量。所以即便第二輪漲到五百也是可以的。鼠票實現四五十倍的漲幅也是可能實現的。這就是打破價格天花板最好的辦法。如同打拳一樣,必須先收回來再打出去才有力度。”
“唔……”
終於搞清了寧衛民的籌謀,所有人先是抽了一口冷氣,無比震驚。
然後就是如釋重負的舒了一口氣。
於是徹底結束了剛才不信任,大家又開始歡騰,眾口一詞的稱讚。
小顧是最興奮的,一拍茶几,震得茶杯叮噹響。
“偉大!寧經理……你真偉大!我想不出比這更牛的計劃了!”
趙大慶則說,“沒錯沒錯,這才對嘛,我說這麼精明的寧經理哪兒能犯這樣的錯誤。好,這個計劃我支援!”
齊彥軍說,“我從不懷疑衛民。可千萬別覺得咱們的領頭人傻,他還真比誰都精明!玩兒吧,我就喜歡這麼刺激的!”
唯有沙經理算盤珠子撥弄的多了點,乾笑兩聲。
“我不是反對啊。我也支援,對衛民的計劃之老道,佩服之至。聲東擊西,圍魏救趙。高手啊。可就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要是市場反應不像我們計劃的那樣怎麼辦呢?比方說價錢沒下去多少,或者是我們沒吃到多少貨?總得提前想好個補救辦法才好哦……”
“那也不要緊……”
寧衛民意氣風發一揮手,根本沒給大家時間去品咂沙經理提出的這種觀點,到底有沒有可能性。
他就又丟擲了令人瞠目結舌,卻又無比安心的言論。
“我確實有後備計劃。10月30日,要發牡丹亭小型張。票面價值兩塊,發行量也不大,才二百零九萬張。我很看好這個品種。如果我們丟擲鼠票,效果不達預期。我們就改變原有計劃,去像工體門口收鼠票一樣掃貨,抄‘牡丹亭’的底。”
“大家應該都清楚,像鼠票這種已經被炒上天的郵票,因為票值才八分,再漲一倍太不容易了。但是換了新郵就不一樣了。市場基礎好,潛力也大,我們也不用控制多少籌碼,隨大流就能炒到八塊十塊
“何況我們拿鼠票的成本也確實太低了。我們都是一毛錢吃的貨,就是現價跌一半,我們還有四五倍的利潤呢。也就是說現價八十萬的郵票,我們賣出四十萬就行。這三四成的貨,不但能把我們本錢打出來了,也見著十萬塊的利。說白了,行市再差,對別人是炸彈,對我們仍然是肥肉。我們怎麼都是贏家,一點風險沒有。”
“關鍵還是得快,時間不等人,只要現金在我們手裡怎麼都好說。怎麼樣,大家都同意嗎?”
這一席話說的大家心服口服,眾人的眼睛都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而沙經理更是興奮的搓著手。
隨後一挑大拇指,如同《閃閃的紅星》裡的胡漢三一樣,衝著寧衛民由衷表達欽佩。
“高啊,實在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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