鑲黃旗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六百六十八章 屬性相剋,國潮1980,鑲黃旗,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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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的事就是這樣令人難以把握。

按說,這場會議明明是按照段處長設計好的方向和步驟進行的,可整個過程和最終結果卻又讓他覺得那麼不舒服。

這不是指服務局金局長所採取的消極對抗,也不是指他和天壇園長之間發生衝突。

雖然這兩位的反應都有點讓人不高興,可對段處長來說,還是盡在掌握內,早有預計的。

說白了,為了做到一錘定音,其實今天,他就是故意來施加威壓的。

雖然這樣不免讓這幾個單位心裡生怨,或心存不滿。

可卻能節省時間,以最快的方式取得控制企業的主導權。

像他們這樣的部門,完全沒有必要和別的單位打好關係。

只要便於執行任務,有利於維護國家利益,段處長根本不介意別人怎麼看他。

何況去彌補間隙,獲得對方的理解,也是可以慢慢來的,但任務肯定是不能等的。

偉大領袖不是說過嘛,“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畫繡花。”

這話用來描述段處長的職業需要再合適不過了。

對他來說,只有時間、效率和結果才重要!

可偏偏今天,段處長卻遇到了一個異類。

一個竟然完全不吃他這一套的寧衛民。

別看這小子外表如同麵糰一樣的軟和,似乎什麼都好說話、好商量。

但內裡卻有著鋼韌堅毅的主心骨兒,有著令人不可思議的膽氣。

且尤為善於話術。

倆人言語一交鋒,反而破天荒的讓段處長感到了一種高度的精神緊張。

到最後說什麼都小心翼翼,唯恐一不留神就要陷於對方的語言陷阱。

整個會議,別看他們之間進行的商洽不過一個小時。

但對於段處長來說,卻幾乎比一整天還長。

按說本來應該是穩拿把攥的結果。

可這位一向說一不二的段處長,竟然頭一次迫於形勢,不得不做出了許多承諾和讓步,才無比費勁的拿到手。

這令人不敢相信的事實就擺在面前,著實令人出乎意料。

就連段處長的那些手下都對這樣的交涉發了呆,想不明白他們的領導今天怎麼會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可偏偏段處長還是有氣無處發,想挑理都挑不出來。

因為寧衛民是當著大家的面,完全佔據了情、理、法的致高點。

又是藉著段處長自己的話,來圈住的他。

如果要怪,那也只能怪段處長太輕敵了,疏忽大意下,才給了別人可趁之機。

唉!還真小看了他了!這個混球,可真會利用別人的弱點!抓別人的話柄!

從內心來講,段處長對寧衛民不得不高看幾眼。

當然,他也不免生出幾分後悔和自怨自艾。

因為霍司長可是曾經在電話裡鄭重提醒過他的。

“你真正接觸他的時候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像他這樣的年輕就能當上一把手的人,肯定不簡單。不會那麼好擺弄的……”

沒想到這話果然應驗了。

虧他還自詡“有勇有謀”,第一次面對面的接觸,就讓人給不露聲色地耍了個灰頭土臉。

哎,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

所以這天會議結束,哪怕是雙方終於達成了共識。

而且大家也都喝了許區長使人買回來的冷飲涼快了不少。

可段處長的臉上仍然是沒有笑容,走的時候,他照樣覺得心裡冒火。

尤其是感到寧衛民有點像哈巴狗似的一路跟著自己,令人無比厭煩。

於是出了辦公樓,走到區政府後院的衚衕裡,等不及上車,段處長就忍不住揮手打發了他。

“好了,就送到這兒,你就別跟著我了。後天我們的人就去壇宮報道。我只希望你把你今天答應我們的事兒落實就好。以後咱們打交道的時候還多呢,用不著跟我來這種虛頭巴腦的客氣。”

這話的語氣充滿居高臨下,一點也不像平等的合作關係,倒像是上級對下級的教訓。

可尷尬的事兒隨後就發生了。

儘管寧衛民口稱,“那好,段處長,我就送到這兒了,您慢走。”

可看他面容的表情卻不見尷尬,反而極其淡定和自信。

段處長跨步上了他那輛212吉普車,正感到有些蹊蹺。

緊接著他就從後視鏡裡,看到寧衛民從他的車後走過,上了距離他們不遠處的一輛汽車。

這才醒悟過來,合著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原來寧衛民並不是來送他的,只不過是他們的車湊趣停放在一處了,人家也是來這邊取車的。

這下可倒好,堵心的感覺更重了。

偏偏照樣還是挑不出寧衛民的毛病。

捫心自問,甚至為了這小子沒說破這層關隘,周全了自己的顏面,他還應該感謝才是。

否則要是寧衛民來一句“段處長誤會了,我的車也停在這裡”,那他可就真在下屬面前顏面無光了。

只是即便如此,他也沒法念寧衛民的好兒。

因為這小子的車可比他自己的那輛好太多了。

那居然是一輛美國產的AMC大吉普,又高又寬綽,從車頭到車尾都閃爍著傲慢的銀色貴氣。

直接把國產的吉普車全面比下去了。

一輛是洋洋得意的洋氣。

一輛是難以為繼自信的土氣。

一輛輕蔑昂著頭。

一輛勉強挺著胸。

一輛試圖建立新的威望。

一輛竭力維護昔日的權威。

這兩輛車彷彿就如同他們兩個人,多麼的奇妙。

本質與本質的交鋒,完全可以透過汽車顯現出他們兩個人各自的形態。

尤其自己身後的下屬,楊光脫口而出的一句,“這壇宮飯莊也太有錢了吧。他居然能開這麼好的進口車?簡直趕上部級的的待遇了。”

讓段處長的心裡,不禁充滿了難言的憋屈感。

他真心認為,寧衛民或許與他的屬性相剋。

哪怕什麼都不做,就能讓他處處丟人,事事吃癟。

車終於開上了大街,從後視鏡裡眼看寧衛民的車拐到了另外道路上。

段處長仍然鬱結難解,對手下發了一通牢騷,“不用羨慕,有些人就會追求物質享受!簡直就是在混吃等死!沒聽今天他們說嗎,這都是貸款。回頭你們幾個去了,除了本來的外勤任務。也要多留意飯莊的經營情況。我就不信了,他們這麼短的時間,就有利潤買這麼好的車。國家有限的資金,絕對不能讓他們這麼胡亂糟蹋了。”

“段處,可今天咱們不是答應他們了……那還查麼?”

楊光有點為難地問道,“如果幹涉財務,咱這不是出爾反爾嗎?我怕好不容易說好的事兒再有變故。要是讓他們發現,會不會有意見……”

“不是,你傻啊。”

同在後排的孫然立刻出言反對。

“明察不行,咱可以暗訪,可以套話啊。段處又沒說非得搞到詳細的資料,不過是讓咱們看看飯莊收支方面是否有反常的地方,值得懷疑的地方。好判斷這個姓寧的,是不是濫用公款。用於個人的享受。何況即便發現了,又能怎樣?打擂臺的事兒,咱們還怕麼。”

這話非常符合段處長的心思。

“對,小孫的思路才對。怕得罪人?那你就別幹這份差事!”

而且段處長還難掩胸中義憤。

“東北人有句話說得好,怕拉拉蛄叫,那咱還不種地了?查!一定要查!就算揪不出姓寧的把柄,也要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讓他們知道,如果敢對國家的錢亂伸爪子。那就要承擔後果!”

孫然繼續順著段處長的心思,投其所好。

“要我說,真就是他小子命好!我們現在已經查明的,就有這姓寧的曾經倒賣熱帶魚,於重文門旅館在職期間,倒賣菸酒,用郵寄的辦法販賣熱帶魚養殖罰牟利的實證。也就是現在畢竟和頭幾年不一樣了。否則這投機倒把的罪名就夠他喝一壺的了。哪兒還有他今天這樣的威風啊。”

可沒想到,他這話卻捱了批,甚至因此被罵得直縮脖子。

“我說孫然,你這話可有點混賬啊。我讓你查他,是看看他是不是確實在做危害國家利益的事兒,不是讓你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構陷他的。要是那樣的話,你還對得起你身上的這身制服嗎?”

段處長有點恨鐵不成鋼的說。

“一切都得講實證,要公正。不要忘了咱們代表的是正義,是法理。維護的是國家大義!孫然你要是胡來,把自己當成明朝的錦衣衛,清朝的血滴子。可別怪我收拾你。法律的準繩對你我也是一樣的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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