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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小的房屋裡,花時站在房中央,凝神靜氣,渡步在房內搜尋了一番。

能躲藏的旮旯角落的地方,花時都仔細搜了兩三遍,低聲叫黑貓的名字,等了一會兒,除了自己傳回來的回聲外,房內是一點聲響也沒有。

花時擰著眉,視線落在一旁敞開的窗戶看去,走上前,探頭朝外看去。

客棧的後方是一條窄窄的巷子,因背面的房子建得近,只留出了一條長長窄細的寬度,視窗的位置距離地面,估摸不到兩米高,兩側的牆面近著幾個同樣敞開的窗欞……

她看得仔細,巷口過於窄小,從上往下看,行人想透過都有些勉強,不過四處找不到的話,小黑很有可能就是從這裡跳了下去……

“阿時,沒找著嗎?”

客棧門口外等著的謝明池,見花時從裡頭出來,手上並未抱著那坨黑色的貓。

花時搖頭,“沒找著,我猜它可能是從視窗跳了下去,我去後巷看看。”

“我跟你一塊去。”

謝明池跟在她身後,一前一後,繞到了客棧背面的巷口。

巷口寂若無人,兩人拖沓的腳步聲,清晰入耳。

“喵——”

一聲拉長的幼貓叫聲傳來。

花時瞳孔微縮,側身擠進巷口,朝著聲音的來源,慢吞吞地走去。

那一聲虛弱的貓叫聲,不是小黑的叫聲,像是一隻沒斷奶的幼貓,在聽到巷口外傳來的腳步聲後,似乎是受到驚嚇,不小心叫了出聲。

在她艱難側身挪過來的途中,那處傳來貓叫聲的位置,再沒有發出聲音。

花時小心翼翼靠近,映入視線的是被破布條和乾草裹著的一窩小貓崽,粗略一掃,四五隻巴掌大的雜色小貓。

互相緊貼,蜷縮在一起,察覺到陰影靠近,有幾隻睜開眼,怯生生地仰頭看她。

“喵…?!”

一聲熟悉的貓叫聲,突然從正前方的巷口傳來,抬眼,便看到踮著貓腳,瞪著圓眼,正一臉驚訝地看著她的黑貓。

“小黑?”花時也有些驚訝。

黑貓似乎接受了突然出現在這的花時,踩著輕巧的貓步,小跑過來,“喵……”

它熟練地跑到她的腿邊,撒嬌一樣蹭了蹭。

“你跑哪裡去了?”花時有些艱難地蹲下身,摸了摸小黑的腦袋,這一碰,溼黏的觸感從手底下的毛髮傳來。

她低頭一看,是殷紅的血……

花時下意識稍稍用力,將黑貓從地上拽了上來,湊到跟前仔細檢查了一番,“小黑,你受傷了?”

“喵……”

兩隻前爪被花時抓著,黑貓整個下半身呈長條狀,軟得跟沒骨似的,長長地耷拉下去。

黑貓似乎有些茫然,貓眼從一開始便瞪得圓圓的。

花時摸索了半天,並沒有發現黑貓身上有傷口,將那隻沾了血的手掌遞到黑貓臉盆子前讓它看,“這血從哪裡來的?”

“喵喵喵。”

黑貓掙扎著從她手上跳下來,輕輕一躍,落在跟前地上不遠的一窩的貓崽面前,在花時的視線下,探出貓爪輕拍了下那幾只幼貓,“喵喵喵…!”

不知道是不是花時的錯覺,從黑貓叫的這兩聲裡,她好像聽出了氣憤填膺的語調。

“喵喵喵喵…!!”

黑貓仰著腦袋,喵喵地沒停地叫了好幾聲,試圖想和花時表達出來些什麼。

花時很認證地聽了,只可惜在它比手畫腳,又氣兇的叫聲中,並沒聽懂些什麼。

“喵喵!喵……”

“好了小黑。”花時打斷了它此時旺盛的表達欲,轉而問道:“這幾隻貓哪裡來的?”

“喵!”

被打斷了話的黑貓,顯得有些不高興,但對於花時的問話,它只氣哼哼地叫了聲。

“你說這是你的?”

“喵!”

“我記得你是隻公貓吧?”

“喵喵喵!!”

不知為什麼,她提到公貓這兩個字眼的時候,黑貓格外的氣憤。

她看了看小黑,又看了看那五隻幾乎蜷縮到了一塊,融為了一體的幼貓身上。

“你不會想告訴我,你要把這五隻貓崽全都帶回去吧?”花時問。

“喵!”

黑貓鏗鏘有力地叫了聲。

稀裡糊塗的,花時就這麼抱起了這一窩的小奶貓,從巷口裡挪出來。

巷口外一直探頭探腦瞧的謝明池,見她出來了,稍稍舒了口氣。

他個高體壯,這道狹小的巷口,他即便是用力擠,也擠不進去,只得遠遠地站在外邊瞧著,也不知道里頭髮生了個什麼事。

當看清花時懷裡抱著一窩沒斷奶的幼貓,謝明池愣了下,“哪裡來的貓崽子?”

“小黑生的。”

“喵喵!!”

跟在花時身後的黑貓,不高興地叫了兩聲。

花時低頭看了它一眼,一臉奇怪,“你剛剛不是都承認了是你生的了嗎?”

“喵喵!!”

沒有的事!

謝明池的視線下意識落在黑貓的屁股墩位置,一臉若有所思。

…不是隻公貓嗎?公貓也能生貓崽?

黑貓被他盯著有些發毛,又尖著嗓子叫了兩聲,像是一下子被惹毛了一樣。

花時看著謝明池露出的這副表情,眼裡多了絲笑意,忍著笑道,“從巷子裡撿來的,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我檢查過了四周,並沒有看到母貓的蹤跡。”

這次好了,買了兩個人,還撿了一窩的貓……

兩人一貓從巷口的位置離開後,沒過多久,一隻淺橘色的大貓,出現在巷口的另一端,慢吞吞的步子走進巷口,定眼一瞧,自己辛辛苦苦叼回來的一窩貓崽子,全不見了?!

找回了小黑,一行人重新坐上牛車,搖搖晃晃的牛車,慢騰騰地駛出城門,朝著郊外離去,一點點遠離熱鬧的城鎮。

耽擱了好些時長,牛車駛出去沒多久,天便黑了下來,日暮歸途,漫漫長遠。

車伕點了一盞油燈,掛在前頭舉著,繼續趕著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這次租的牛車,一早說好了要趕夜路,所以夜裡不休息,連著趕路,若是快的話,估摸著明天的夜裡就能回到家。

車子一點點遠離了桃花鎮,花時一直提著的心,緩緩鬆了下來。

這下走遠了,那隻老虎總不能還嗅著味找來吧……

不知是不是這一天都繃著思緒,到夜色完全暗沉了下來後,吹著夜裡的涼風,花時逐漸有了倦意,頭一歪,靠在謝明池暖熱的肩頭,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陷入睡夢前,她腦海中不自覺地想著,為什麼謝明池身上總是熱乎乎的,像個暖手爐……

次日,花時被顛簸的牛車給晃醒,睜開眼,發現自己整個人幾乎蜷縮在謝明池的懷裡,而天時已經朦朦亮了。

“阿時…你醒了?”

謝明池剛睡醒,還有些沙啞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

“嗯。”

花時坐直身,摸了摸手,又碰了碰脖子。明明已經隔開了一小段距離,身旁熾熱的溫度,仍隔著傳了過來,叫她渾身都有些不自在。

對邊坐著的花松和花竹,對比之下,倒顯得格格不入,兩人中間隔了一大段位置,花松縮著手腳,埋著的頭,幾乎縮排了肩膀裡,一舉一動,都顯得畏畏縮縮的。

花竹則蜷縮著身體,整個人縮成一團,趴在自己的膝蓋上,埋著頭,似乎也還在睡。

中間的位置,那一窩的貓崽子被花時用布條裹著,團成一塊,黑貓便趴在邊邊,縮在窩旁打盹。

天完全亮起來了,視野開闊間,花時的視線注意到那一窩的貓崽子,五隻貓長了五個模樣,毛髮也完全不同,黃白雜色、黑白雜色、黑黃雜色……雖都是雜色,但顯然不是同一個顏色的。

一胎生的貓崽,雖說不會長得一模一樣,但這各色的雜毛,沒一個相似的,應該不是出自一個母貓生的。

仔細看,兩邊蜷縮著的黑白小貓和黑黃小貓,明顯比中間蜷縮著的三隻,體型要大一些,這也說明了,這一窩貓崽不是一胎生的。

謝明池的聲音從耳旁響起,“這貓生得有些奇怪。”

“奇怪?哪裡奇怪了?”花時疑惑看去。

謝明池頓了下,又說,“應該不是同一窩出生的,毛色不一樣,體型也不一樣。”

這樣小,還沒斷奶的貓崽子,怎麼會出現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巷口裡……

“咔!噔——!”

牛車突然被路面上的石塊磕碰了一下,發出一聲悶響。

“醒了就坐穩了!”

車伕的聲音響起一瞬,隨即揮動鞭子,拉車的牛叫了一聲,慢悠悠走了一夜的牛車,猛地加快速度,朝前疾馳而去。

大清早,好端端的,車伕突然加速,定是看到了什麼……

花時抬眼看去,便看到前方兩側空曠的地道旁,不知何時出現了長長排排的人,他們肩上揹著行囊,衣衫襤褸,面容憔悴又疲倦。

期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衣著打扮上看,像是不知從何逃難而來的難民……

牛車駕駛來,軲轆的聲響,吸引了佝僂著背脊,趕路的難民們,紛紛側目,轉頭朝著這邊看了過來。

花時清晰地看到他們臉上疲倦的神色,以及一雙雙黑漆漆、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牛車,或者說是盯著牛車上這裝著了的貨物。

不自覺流露出的貪婪渴望的眼神,被花時清清楚楚地看在眼裡。

牛車快速疾馳而過,很快將這一行逃難的人,拋之於後。

“那些都是什麼人?”花時第一次見這番浩浩蕩蕩,揹著行囊逃難的人,疑惑問道。

謝明池頓了下,才說道:“應該是些逃難的人。”

前頭趕車的車伕,趕車的手沒停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兩人的話隨著一陣風,傳進了他的耳中。

他嗐了聲,大嗓門說道:“你們怎麼連這都不知道啊?!對了,你們是守山村的人,那地又遠又偏僻,不知道也正常。”

車伕半懂不懂的話傳來,花時便知道他定有他們不知道的訊息,順口問道:“知道什麼?”

車伕也不藏著掖著,有話便說了:“那些都是別的地方逃難過來的,冬月的時候就陸陸續續有人跑到這邊來了,說是他們村子鬧饑荒了,還有人得了瘟疫,住不下去了,從南至北,舉家搬遷,便一路向上逃難來的。”

“要我說啊,這才剛剛開始呢,你們都看著路上的那一行人了吧,少說四五十人,沒吃沒喝,又沒地落腳,能走到這裡也不容易,過不了多久,無處可去了,指不定會跑到你們村子裡乞討,咱鎮門口有人把守,他們也進不來,只能往外去,看看附近的村子,能不能落個腳住進去了……”

車伕絮絮叨叨地念叨著,話音一轉又好心地說道,“…我突然趕快車,也是因為出門在外,人心隔肚皮的,總要留個心眼,那些難民不知道餓了多久,車子慢悠悠地從他們跟前路過,萬一他們發狠了,跑過來攔車,就我們這五個人,哪裡擋得住那四五十個餓得發狠的人,所以還是小心些。”

到了晌午,牛車停在一處無人的地方,幾人下車歇息整頓了一番,吃飽喝足了,才重新上車,繼續往前趕路。

之後路上,沒再碰著逃難的難民,想來是沒那麼快走到這邊來,加上這邊偏僻,方圓幾百裡地都沒一戶人家,那些難民指不定也沒發現這片林子山體前還有個村落……

徬晚時分,日落而息前,奔騰的牛車總算進了守山村的地帶,看到熟悉的村口,花時整個人都鬆懈了下來。

說實話,她並不是個喜歡離開自己舒適圈的人,習慣熟悉了一個地方後,便很難再脫離。

那簡陋的農家小院,不知不覺間,早已讓她生出了歸屬感……

牛車晃晃悠悠進到村落裡,天色已經黑沉了下來,路有些看不清,村道里靜悄悄的,空無一人。

遠遠看見那熟悉的花家小院,隔著矮矮的院牆,也能看清楚,裡頭並沒有點油燈,一點光線也沒有,花遇四人是回屋睡了嗎?

四人從牛車上跳下來,花時讓花竹抱著貓窩站邊上,不用幫忙搬車上的東西。

東西看著多,其實一樣樣看下來,並沒有多少東西,三人不過一會兒,便迅速將東西搬了下來。

付了剩下一半的車錢,拿了銀錢,車伕樂呵呵地揮著鞭子,趕著牛車離開了。

這一趟的車費,就花了一兩銀錢,因為是例外趕趟的,還包了整輛車,中途也沒怎麼休息,一直趕路,車費自然收得高。

黑漆漆的院子裡,花曉站在井口邊,彎著腰,含著一口血唾沫,將嘴伸到淌水的口子,示意花離手搖水泵。

“譁——”

噴湧出的水,淌進嘴裡,猝不及防的一下,花曉整張臉都被打溼了,胸襟前的衣服也溼了,她顧著喊著嘴裡的井水,沒顧上,胡亂地抹了一把臉。

“唔唔!”又示意花離可以停手了。

花離緊張地湊過去,擔憂地看著花曉紅腫的半邊臉,小聲追問道,“花曉,還在流血嗎?”

花曉嘴裡含著水,沒辦法應他的話。

花離擰著眉頭,不說話了,一會兒捏了捏手指,一會兒又揹著手,圍著花曉走來走去,小步伐凌亂,神色顯得十分不安。

“砰砰——”

院門被輕敲響了下,院中的倆人,被嚇了一咯噔,霎時,臉色也跟著慘白了下來。

不、不…會又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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