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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衣服的料子……

身體重新回溫了後,花時明顯能摸到,這一身衣服的料子,和袋子裡剩下的那幾件的不同。

不像是粗棉布制的,摸著更細軟,也更貼合暖和。

這是細棉綢……

花時一頓。

若是之前,她可能不瞭解這個時代的物價,但是那麼久過去了,她也細心留意打聽過。

粗棉布雖只有五六百文錢一匹,但是比之要高一檔次的細棉綢,卻要將近二兩銀錢才得一匹。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素青色的成衣,袖口和領子,都秀了好看的花紋樣式,針腳也很細密,顯然不止一二兩銀子就能買下……

謝明池……真的是。

花時又翻了翻袋子裡剩下的那四套衣裳,無一例外,全是粗棉布制的。

兩樣一對比,差距明顯更大了。

她也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想。

得出結論後,花時的心情頓感複雜。

“咚咚……”

輕慢的敲門聲,悶悶地從房門外響起,也打斷了花時的思緒。

花時緊了緊身上穿著的衣裳,有些不自在地走到門前,拉開房門。

穿習慣了那身粗麻制的衣裳,突然穿上細軟布料制的衣裳,竟然有些不自在……

“你……?”

敲門的是花曉。

小丫頭半仰著頭,看清花時身上穿著的新衣裳時,明顯呆愣了一下,到嘴的話,轉悠了兩下,堵在了嗓門眼。

花時下意識背過手,摸了摸身後順軟的衣料,輕咳了一聲,出聲問道,“怎麼了?”

花曉眨了眨眼,回過神來,視線重新聚焦到花時的臉上,微垂下眼瞼,說道,“方才爹扶著奶出門了,想來是奶的腰傷加重了,不得不去看……我過來同你說一聲。”

小丫頭的話說到最後一句時,聲線明顯小了下來,撇過去的小表情,有些彆扭。

“好,我知道了。”

花時點了點頭,沒有戳穿小丫頭的不自在。

自昨天開始,花曉對她的態度,明顯軟化了很多。

至少,這是個好的徵兆……

花曉悶聲悶氣地點了點頭,扭身就要離開。

“小小,你等會兒。”

花時突然開口叫停了她。

花曉表情有一瞬的發懵,聽清她叫自己什麼的時候,一對怎麼也藏不住的小耳根,噌地一下子紅了起來。

她扭回頭,脫口而出問道,“你叫誰小小?!”

小丫頭兩側的臉頰,有些發紅。

花時親密的稱呼,讓她極為彆扭,心裡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花曉的小反應,花時一點也不意外,這個時候最好就是,假裝沒聽見。

她轉身朝著房屋回去,沒過一會又拎著一個布袋回來,花時將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塞到花曉的手裡。

“這是什麼…?”

花曉剛升騰起的情緒,被這硬塞過來的一袋東西,給一下子縮了回去。

小丫頭有些懵懵地抬起眼,疑惑地看著花時。

“拿回屋裡再開啟,快回去吧。”

花時看著她凍得青青紫紫的手腳和小臉,揮了揮手,示意她快些回屋去。

花曉半愣片刻,手不自覺輕輕碰了下手裡捧著的袋子。

她第一反應是,這裡邊裝的是吃的,但手底下傳來的觸感,又讓她立馬講這個想法否決了。

在花時的目光催促下,花曉有些傻乎乎地抱著袋子,朝著隔壁的房屋走了回去。

聽到隔壁傳來的關門聲,花時才重新回了房內。

看著地上竹籃子裡堆積著的野豬肉,花時轉而走到炕床的床尾處,將裡邊藏著的錢袋子,全部掏了出來。

她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想穩妥些,不敢拿這麼多肉,鋌而走險……

原是想著直接用花家的小廚房來處理這些豬肉的,但是一番處理下來,她需要煉豬油,還有很多豬器髒也要跟著處理。

弄起來繁雜,卻煉豬油的味兒太香了,即便是李氏現在不在院子裡,但小廚房裡的味兒沒那麼容易散去。

只要李氏一走進小廚房,就能聞到裡邊那厚重的豬油香味兒,一旦如此,那她屋裡藏著的這些野豬肉,也很有可能會被李氏,一掃而空。

有了上次李氏劈花遇他們那屋房門的經驗,她也知道李氏做事情,大多都是照自己的心情來做。

保不準哪天,她興起,就要過來劈她的房門了……

雖然早已經和李氏鬧掰了,就算是再撕破些臉皮,她也不怕。

只是她好不容易才藏了點東西,不想那麼快就跟李氏正面硬剛,收斂鋒芒,悄悄發家,對她來說,才是最穩妥的……

“我要出門一趟,你們兩個好好呆在屋裡,幫我守著東西,等我回來,給你們做好吃的。”

花時在自己乾淨的衣裳外邊,套了件髒汙的外衣,將新衣裳藏得嚴嚴實實,又將自己長長的頭髮,用發繩紮好。

快速整裝一番後,才出聲對著屋裡的一狐狸和一貓叮囑道。

兩隻傢伙都乖乖地蹲坐在地上,聽見花時叮囑的一番話後,跟著叫了兩聲。

“記著在我回來之前,誰都不準放進來。”

花時自知白狐和黑貓的聰明伶俐,略略叮囑了一番,才空手從花家小院快速出去。

既然花家的小廚房沒辦法用,她便打算到村中,找戶鐵匠,買個鍋爐子回來。

直接在她的房屋裡搭個小灶臺,以後做吃食什麼的,瞞著李氏,偷偷來也方便。

冒著雪霧走在村道中的花時,眨了眨眼睛,看著靜悄悄,空無一人的村道,沉沉地吐了口氣,便又埋頭快速往前走。

這個時候她就不得不感慨,守山村的村口複雜了,這封閉的村落,幾乎可以說是與世隔絕,村子裡好幾百戶的人家裡頭,各式各樣的村戶都有。

像鐵匠、木匠、養羊、放牛、養魚、打獵、種田……每一戶人家,都有自己的拿手本事。

村子幾乎處在封閉的迴圈中,簡單的需求,村子裡幾乎都找得著滿足到,村戶眾多,這也是為什麼村子那麼常年以來,可以自給自足……

花時可以在村子裡找著打鐵的人家,在哪裡就可以買到自己需要的鍋或爐子。

這些存在的工匠鋪子,幾乎也是為了滿足村民們,才慢慢形成的。

花時對此瞭解的不算多,但自李氏不再拘束著她的行動後,她也在村子裡轉悠過好幾次,對村子的結構也瞭解了八九分。

熟悉了守山村的環境,至少讓她有了些歸屬感,不再想之前的那樣對陌生處境的誠惶誠恐……

“咚咚!——”

巷口中,一處緊挨著的院門,被人敲響。

“咚咚……”

不絕如縷的敲門聲,在深深的巷口,響了好幾下。

等了半響,屋內才慢騰騰地傳來聲響。

屋內的聲音,有些疲懶中,夾雜著些許的不耐煩。

“…誰啊?”

中年男人的煙嗓,粗略地隔著小木門,從裡頭傳了出來。

“啪!”

狹窄的小院門,被人大力從裡邊拉開。

“叔,我來問問你手頭上還有多的鍋嗎?”

年輕小姑娘清亮的聲音響起。

謝鐵裹了裹身上的大棉襖,掀了掀眼皮子,朝著花時斜了一眼。

他臉上流露出來的表情,似乎在思索,眼前這小姑娘自己是否見過,腦海中搜尋了一番,沒找到有關的記憶。

他粗略的煙嗓,又響了起來,“…進來吧,還有好幾口空著的,看看哪個合適,挑挑。”

他說著,將院門拉開,示意花時跟著進來。

花時拍了拍身上的積雪,提步跟了進去。

“咳咳咳…老謝,是誰來了啊?”

內屋裡傳來一陣細碎的咳嗽聲,是謝鐵婆娘有些發虛的聲音。

“沒誰,一小姑娘,來買鍋的,你不用出來,回屋歇著就行,等會兒吹了風,嗓子又要啞了。”

謝鐵快步走到屋簷下,拍了拍門框外邊被掀起了的擋簾,將正欲推門出來的人,攔了回去。

“你跟我到偏屋來,鍋都在這邊放著。”

謝鐵又回頭,招了招手,示意花時跟自己到另一邊來。

花時乖乖跟著,沒有東張西望。

她腦海裡卻回顧著,這一戶人家的關係……

似乎記得,謝鐵的家裡,只有他和他媳婦兩人,老母親老死了,他媳婦的身體不好,老兩口快五十歲了,也沒個孩子。

沒孩子,這個話題,在封閉的村子裡,沒少遭人詬病……

這些資訊,也是花時從村口的老大爺老太太們,圍著聊八卦的時候,湊過去聽的。

她記性算好的,這些村子的小道訊息,她留心聽了,便沒那麼容易忘。

這會兒需要找鐵匠打鍋,便一下子想到了謝鐵,打聽一番,很快便能找到鐵匠家的具體位置。

“就這些了,你看著吧。”

謝鐵將花時領到偏側的堂屋,這裡擺放滿了各種鐵具,鋒利的鐵刀,差不多掛滿了半邊牆面,地上有大大小小,六個鐵鍋,還有鐵製的爐子……另外一些雜七雜八的鐵製東西。

花時沒認出來是什麼。

她的視線一下子就鎖定了,一旁那中等大小的鐵鍋,鍋底很深,比平常普通的鍋要深一倍有餘,鍋口卻也比普通的要窄小一半。

這樣的大小,正正好符合她的需求……

“這個鍋要多錢?”

花時指著那自己相中的鍋,回頭問道。

謝鐵的視線也跟著她指過去的方向看去,如實說道,“原是要二百文錢的,不過那口鍋打的時候,不小心打小了,你要的話,一百五十文錢拿去就行。”

花時聽了價錢,頓時鬆了口氣,點了點頭,應聲,“那我就要這個了。”

她對這種鐵製的鍋不甚瞭解,價錢也不知道,原以為鐵製的東西要貴許多,最少都要幾百文錢,這會兒聽到只需一百五,超出了她的意料。

謝鐵見她答應的痛快,眼底藏著的那絲被打攪了的不痛快情緒,這會兒才散去些。

村裡好些人來他這買東西,回回不是嫌貴,就是嫌東西不好,次次都要跟他們扯嘴皮子,不降少點,根本沒法賣。

一來二去,搞得他也是煩悶不已……

“叔,你家裡還有多餘的粗鹽塊嗎?我能不能跟你買點,家裡的吃完了,正缺著。”

花時見他面色似有緩和之色,便試探著開口問道。

沒辦法,鹽油那些東西,都被李氏死死地鎖在櫃子裡,她想拿也拿不到。

調味料稀缺,弄不到別的,至少也要換點鹽回去,不然那一頭野豬不好弄……

謝鐵將她挑中的鍋拎了過來,又緊跟著站直腰,聽到她的問話,想也沒想就應道,“有啊,你先拿著鍋,我到外邊給你拿。”

他答應得很痛快,拎起的鍋直接塞花時的手裡,說著便徑直朝外走去。

花時拎著鍋,跟在他身後。

這院子小,沒有小廚房,灶臺直接建在院子的屋簷下,走出側屋就能看到。

謝鐵朝著灶臺邊上的木櫃子走去,墊著腳往上翻了翻,從櫃子的上邊,挖出滿滿一大袋的粗鹽。

“叔,你家咋那麼多鹽啊?”

花時看著白袋子裡塞得滿滿的粗鹽粒,瞳孔跟著不由得放大了幾分。

哪知謝鐵聽了她的問話,發出悶悶的笑聲,好像被她的話給逗樂了一樣。

“你不知道嗎?”謝鐵扭回頭,看向她,反問出聲。

花時被他的態度,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愣愣問道,“知道什麼?”

“咱村子旁邊,就是那個山上,林海山的山旁邊吧……有一大片的鹽湖,離咱這可近了,這些鹽都是打那來的。”

謝鐵半叉著腰,回憶著腦中的記憶,思索著邊說道。

“我還覺得怪出奇的咧,你家咋個會缺鹽?”

他解釋完那一番話後,又回想過來,覺得有些奇怪,便如是問道。

花時眨著懵然的眼睛。

鹽湖?

林海山旁邊還有鹽湖?

這還是她頭一次聽說,之前從未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過。

“那鹽湖很大嗎?”花時忍不住好奇問道。

“大得咧,我聽人說跟海一樣,不然那座山為啥要叫林海山,名字就是這麼得來的。”

謝鐵回憶著,又接著說道,“我去過幾次,離山林太近了,路有些不好走,不過咱一年到頭也去不到多少次,去一次,鹽就夠吃五六年了。”

花時眼睛跟著瞪圓了幾分,“那麼多?”

“可不是,那地方一個人影也沒有,村裡人隔三四年左右,就會結伴同去一次,因為要經過山林,走山道,山裡危險,十幾人一起跟著去,安全點。”

謝鐵見她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又眼巴巴地好奇,便不由得多說了幾句。

“不扯那些了,你要多少?我拿個袋子給你裝著。“

謝鐵擺了擺手,說回正題。

“這鹽要多少錢?”花時回神問道。

謝鐵回道,“不值幾個錢,外面一斗要十五文錢,我可以十文錢給你一斗,就你看你要多少了。”

一斗是二十斤,二十斤十文錢,確實還可以……

“你這一大袋有多少?”花時看著他手裡捧著的鹽袋子,沉思片刻,問道。

“將近四十來斤,你是想全要了?”

謝鐵聽她這話問出口,便也猜到了她的目的。

“嗯,全都給我好了。”花時點頭應道。

那些野豬肉怕是一下子吃不完,用鹽醃成臘乾肉,能存放的時間更久些,留著慢慢吃……

她也不打算將野豬的肉拿去賣,現在正是缺吃吃喝喝的,這些肉正好留著吃,她也餓了好久了,就饞這點肉……

從謝鐵那院子出來,花時一手提著裝鹽的袋子,一手拎著鍋耳和有些笨重的鐵刀,腳步加快,往花家小院的方向回去。

她在離開之前,又問了刀具的價錢,二十文錢一把,她見手上的錢還算充裕,便多買了把鐵刀。

謝鐵叔又見她一直盯著灶臺邊上的生薑塊,看出來她想要,便送了她兩塊。

還跟她說,因為他媳婦的身體不好,要經常生薑煮湯喝,所以後院裡會種了一大片這種生薑。

今年的四五月份左右,就收了好幾籮筐,別的菜什麼的,都不種,就只種生薑。

不小心種多了,到現在都吃不完,見她看著,便送了她兩塊。

花時也確實是想要生薑。

她起先看到姜塊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沒想到還真的是。

正好她嫌野豬的肉腥,拿點生薑去去腥氣……

花時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間,也不忘加快腳步,踩著厚重的風雪,快速往花家回去。

因為怕李氏和花辭遠會突然回來,她還想趁著李氏不在的空隙,將她那屋好好該造一下。

這過程難免會生出些動靜,這時候李氏不在,就正正好……

“砰——”

那扇虛掩著的院門,被花時從外邊推開,院內安安靜靜的,沒什麼動靜。

她還以為院子裡沒有人,哪知剛推開門,便看到圍坐在屋簷下的四人。

四人排排坐在矮凳上,一個個蔫頭耷腦,灰頭土臉的,面上的小表情也很是頹廢。

聽到院門推開的聲音,四人條件反射地抬起頭,朝著站在門框外的花時,看了過去。

“你們這是怎麼了?”

花時遲疑地發出聲問道,屏住呼吸,全神貫注聽了聽。

沒聽見李氏那吵吵嚷嚷的聲音,那這四人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是怎麼了…?

“嗚嗚……”

在看到花時熟悉的身影后,花離突然嘴一癟,嗚咽著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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