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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弦月微露。

牆院外,狗吠聲響起,遠遠聽見細細碎碎的腳步聲。

沒一會兒,小木門推開的聲音響起。

花時擦了擦溼濡的手,從廚房出來,“奶,爹吃飯了。”

她挑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的石子,也沒能挑乾淨米里的石子,但好歹挑少了。煮出來的粥,一大鍋都是水,米不見幾粒。

廚房裡別的米糧都被李氏鎖在櫃子裡,她沒鑰匙,也不敢去拿,怕李氏生氣。

所以搗鼓了幾個時辰,煮了一鍋稀水粥,把全部野菜都洗了,沒有油,沒有鹽,只能用熱水燙熟,看著乾癟癟的,也沒什麼胃口。

忙了那麼久,做出來的東西,一點食慾沒有,花時鬱悶不已。

後院倒是有一片菜地,但是沒有油鹽,摘了菜,炒不了,做不出好吃的,時間也不夠,花時就沒有去摘。

今天的晚飯,也只能這樣了。

林海山裡說不定有不少能吃的菌菇,她記得進山的那條道旁,有條很寬的河,她前幾天看到村裡不少半大的孩子,在那抓魚。她會游泳,想著自己也去抓兩條回來加餐的可能性。

花時正思索著明天的晚飯,怎麼樣才能做得豐富些。

李氏看著粥裡寥寥無幾的石子,眉頭不由得一皺,抬眼掃了花時一眼,胸口積了股氣。

一頓索然無味的晚飯過後,花時自覺收拾碗筷,被李氏攔著,“讓你弟收拾,你回屋睡吧。”

蹲在角落的花遇,聽到李氏的話,一聲不吭走過來收拾桌面。

他今天把花時喊到田裡,被李氏一鋤頭打到溪水裡,得了教訓,李氏罰他今晚不能吃飯。

花時看了看面色不虞的李氏,又看了看默不作聲,悶頭收拾碗筷的花遇,點了點頭。

花遇手腳麻利,很快就把碗筷收拾好,端到院裡井口的一旁,打水洗。

花時想洗個澡再睡,她已經好幾天沒洗澡了,身上又黏又臭。

想著等花遇洗完碗,她再打點水,回屋裡衝個澡。

“阿時,你怎麼不回屋歇息?”李氏見花時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不動,語氣催促地問。

花時說,“我想洗個澡再睡。”

李氏皺著眉頭,心疼桌上那盞還點著的昏暗油燈,扯著大嗓門,衝著蹲在井口洗碗的花遇罵道,

“小癟犢子洗快點!發什麼愣!沒聽見你姐說要洗澡嗎?洗完碗,給你姐打桶水,聽見沒!”

花時被李氏中氣十足的罵聲,驚了一跳。

只聽見,埋頭洗碗的花遇,悶悶地應了聲,“知道了。”

李氏又嘀咕地罵了兩句,沒一會兒,屋裡安靜下來。

花家小院看著不小,有四屋兩廳一廚,李氏和癱瘓在床的花老頭子一屋,花時自個一屋,她爹花辭遠也自個一屋,花遇和三個弟妹花曉、花離、花影一屋。

在李氏出聲罵花遇的時候,花辭遠喝了粥,默不作聲地回了屋,八歲的花曉和花離也帶著只有五歲的花影進了屋。

院子裡,只剩坐在矮凳上花時和埋頭洗碗的花遇。

花時等了一會兒,等李氏進了屋,才開口對花遇說,“你洗完碗回屋就行,我自己打水,不用你。”

聽到花時惺惺作態的聲音,花遇只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噁心得不行,瘸了的左腿也好像被螞蟻啃咬一樣疼。

他冷笑一聲,“呵……”

昏暗的油燈下,花時看著花遇扭頭陰鷙地看著自己,明明只有十五歲的少年郎,面容疲怠,神色陰冷,像毒蛇一樣盯著她。

花時看了他一眼,斂下眼眸,沒有理會。

花遇憎惡原主,恨不得殺了原主,這樣陰冷的眼神,花時在花遇身上看到過不少次。

年紀輕輕的少年郎,滿身戾氣……

花時正發呆,李氏的屋裡突然傳來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

“啪!砰砰——!!”

“咳咳……”花老頭子咳嗦的聲音,夾雜著李氏咒罵的聲音,

“花遇!小癟犢子,給我過來,是不是你偷了我屋裡的錢!我屋裡的鑰匙呢?!你拿哪去了!!後脊樑長瘡肚臍眼流膿的玩意兒,看我把你手砍了,敢偷東西!”

冷不丁的這麼一下,花時嚇得打了個哆嗦,下意識看向還蹲在井口邊上的花遇。

花遇像是早就知道什麼一樣,咧著嘴,衝花時無聲地笑了笑,眼神惡劣。

李氏踢開房門,氣勢洶洶地走出來,二話不說就揪起花遇的衣服,把人按在井口。

瘦小的少年,被按著動彈不得,雙腳離地,半個身體懸空倒掛井口。李氏只需稍稍一鬆手,他就可能會跌入那十幾米深的井中。

“奶!”花時被嚇了一大跳,忙跑過去拉李氏的手。

“你走開!這沒你的事兒!”

李氏手勁大得驚人,一隻手還按著花遇,另一隻手作勢一推,就把花時撥開。

花時不敢用力扯,怕李氏鬆手。

剛才還冷眼瞪人的花遇,這會兒眼眶一紅,癟著嘴,要哭不哭的,像是被驚嚇到了一樣,怯生生地壓著哭腔問,“嗚……奶、奶你在說啥?”

“我放了一貫銅錢的布袋是不是你拿了?還有廚房櫃子的鑰匙呢!你拿哪裡去了,啊?!看我不打死你!還在這裝!裝!”

李氏手一用力,將人扔到地上,扭身就去拿靠在木門後邊的掃帚。

掃帚是用稻草做的,用了挺久,李氏經常用它掃雞圈裡的雞屎,沒洗過,一股雞屎味兒。

李氏拿起它,往還坐地上的花遇身上揮了幾下,掃帚本來就不結實,李氏勁大,沒兩下,綁掃帚頭的稻草繩脫落,稻草散了一地。

花遇蜷縮在地上,發出嗚咽地哭聲,“嗚嗚……奶不是我!我沒偷、不是我……”

李氏舉著掃帚僅剩的根棍子,又往花遇身上敲打,“還不承認是吧!還不認!還不認!”

“砰、砰!”

花遇用手擋著棍子,身上那件破舊的衣裳,被打這麼幾下,直接裂了幾個口子,露出裡面新舊交替的傷痕。

“奶,別打了!他都說不是他了,先問清楚,好好說。”

花時第一次見李氏發那麼大的火,怕她把人打出個好歹來,硬是攔了下來。

李氏氣得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胸口上下起伏,眼神兇惡地瞪著花遇。

花遇哭得眼睛通紅,在李氏的注視下,顫巍巍地伸手,指著拉架的花時,大聲喊著,“是花時偷的!我都看到了!嗚嗚嗚……”

花時一愣。

李氏兇惡的目光,一下子落在花時身上,像要把她的皮都給剝了一樣。

花遇哭喘著氣,聲音沙啞,“是花時,我看到了,中午的時候,她身上藏了錢袋,家裡就她一個人,錢肯定藏在她屋裡……”

李氏左右看了看兩人,舒了舒胸口憋著的氣,大步進屋,沒一會兒屋裡傳來一陣咚咚的翻箱倒櫃聲。

花時看著李氏從花遇那屋裡翻了一會兒出來,臉色難堪,又進了花時的屋裡。

縮在屋裡的三個娃,也被趕了出來。

花時看著花遇,少年郎早歇了聲,扯了扯唇,無聲地笑了下。

他衝著花時露出一副勢在必得的表情,剛哭過的眼尾泛紅,面無表情地看著花時,黝黑的眼裡藏著說不出的陰狠。

果然,沒一會兒,李氏在花時的屋裡翻出了丟失的錢袋和鑰匙。

花時看著李氏手裡揣著錢袋從她房裡出來,心裡一咯噔,暗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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