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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含章就站在一座酒樓上往下看,從這裡可以看到刑場。

這一次被行刑的有三十八人,全是匪首及其家人戶主。

其中荀父最憤怒,一路叫罵,一直被押著跪在刑場上都還在罵。

圍觀的百姓們雖恨荀修,但對著荀父的老臉,尤其是聽到他罵的話,還是沒能下手把手上的石頭砸下去。

荀父不恨荀修牽連他送命,只恨他牽連得他和一家人都除族了,他一直罵的也是這個,眼看著屠刀就要抬起,他終於罵完最後一句話,“汝非我子,若有來世,你為我圈中豬羊,我必殺你!”

荀修臉色慘白,他額頭和臉上被石頭砸出了印子,此時青白相間,很是難看。

只有澹泊的宗族觀念的傅庭涵很不能理解,“除族比全家被問罪砍頭還嚴重嗎?”

趙含章道:“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是這樣的,除族,就是沒有祖先,你可以想象一下,一個虔誠的教徒被開除,被他信仰的主拋棄,這相當於精神上流放了,中國人信仰祖宗,認為死後的世界和生前一樣重要,所以對此尤為看重。”

“這還只是其中的一面,還有,除族,他們的名字,事蹟會從族譜中劃去,這世上只有絕少部分人能在史書上留下一筆,對於士族來說,他們留下腳印的途徑還是在族譜上。”

她道:“所以族譜上一旦劃去他們的名字和事蹟,這個世界很可能不再有他們的痕跡留下,這對他們來說,相當於沒來過這個世界。”

士嘛,總有一些特別的理想,比如,在這個世界留下些什麼。

便是她也有這樣的想法,難得來這世界走一遭,總要在這個世界裡留下點什麼。

趙含章想,這一次殺雞儆猴,應該可以管用一段時間吧?

她不知道,這何止是管用啊。

荀修的下場讓天下計程車紳豪族膽寒,造反,除了想獲得權勢外,最大的願望不就是光宗耀祖嗎?

本來嘛,造反要是失敗了,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想要獲得收益,總要冒險的嘛,他們懂的。

可荀氏的下場讓他們知道,一旦造反,失敗了不僅自己會死,家人會死,他們還會被除族,死了都不得安寧,別說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了,只怕十八年後他們還是孤魂野鬼,想要進畜生道都難。

這個風險就太大了,除非特別的變態,不然沒人願意冒這個風險。

就連江南的琅琊王都被趙含章的狠戾給嚇住了,雖然收到了王含的頭顱,但愣是一聲不敢吭,默默地收了人頭。

自然,徐州也默默地換了一個刺史。

琅琊王封地在徐州,所以他在徐州經營多年,要是換了別人去做刺史,一定施展不開,不死也會被琅琊王架空的。

但……去的人叫劉琨。

劉琨這個人吧,在趙含章看來毛病一大堆,但他在士族中是大拇指般的存在,而且他身上自有一股魅力,只要他想,他跟誰都能成為好朋友。

哦,對了,被趙含章要來做質子的段匹磾就是一個非常好的例子。

早些年劉琨倚仗拓跋鮮卑,而王浚與段氏鮮卑合作,雙方時常交戰,所以段氏鮮卑和劉琨的關係很不好。

但歷史上,拓跋鮮卑出事以後,劉琨竟然能夠越過王浚和段氏鮮卑成為好朋友,和段匹磾等人結成了深厚的情誼。

不過可惜,最後段匹磾還是在王敦的挑撥中猜疑劉琨,然後把他殺死了。

雖然最後段匹磾殺了劉琨,但他內心深處還是很喜歡劉琨的,咳咳,趙含章舉這個例子就是為了告訴大家,劉琨在徐州很吃得開,很快就開啟了局面。

徐州失去王含這個刺史不僅沒有混亂,反而更欣欣向榮起來,甚至有些士族已經有疏離琅琊王的意思,跟著劉琨偏向趙含章。

當然了,他們自覺不是偏向趙含章,而是偏向小皇帝,小皇帝才是正統,琅琊王……到底遠了一些,要是跟著他,豈不是又要和之前的八王之亂一樣了嗎?

看,琅琊王經營了十數年的局面,劉琨辦幾場宴席和音樂會就打破了。

趙含章羨慕的同時給劉琨下令,命他關注民生,準備一下在徐州開設學堂,收留流民,做好冬小麥的播種工作……

當然,這些都是目前所有政務上最微末的一些事,趙含章只是說一聲,下個命令而已,當下朝堂上比較惹人注目的是幾位皇帝的喪禮,以及他們的諡號,廟號等。

他們自己的皇帝,先帝的喪禮規格是沒有問題的,諡號和廟號等也不難,難的是劉淵和劉聰的。

朝中有一半的人認為劉淵和劉聰是亂臣賊子,隨便按個大將軍之類的號,再給個武開頭的諡號就已經夠給他們面子了;

但另一半人則認為不妥。

不管他們願不願意承認,匈奴漢國是真實存在過的,劉淵建國後也算有一番作為,即便立場相對,他們也不能否定劉淵,否定匈奴漢國,這是對歷史的尊重,也是後人應得的一筆財富。

何況,匈奴一族還在呢,全盤否定匈奴漢國的存在顯然不利於民族團結和天下安定。

所以他們認為應該給劉淵和劉聰皇帝的諡號和廟號,至於中間的那個劉和,算了,他稱帝的時間實在太短,屍體都不知道被劉聰丟在哪兒了,他們既然沒把屍體找到,那就當不在吧,恢復他之前的稱號就是。

那麼問題來了,劉淵和劉聰分別諡什麼呢?

滿朝文武為這個事吵起來,趙含章卻似乎不太著急,時不時的聽取一下意見,更多的是處理其他政務,藉著不少人的注意力被吸引時,將手上的人給派出去了。

趙寬也要領命去青州了,他會和孫令惠同行,選定時間後,他就找了個時間來和趙銘辭行。

他不是空手來的,他帶來了一盒子膏藥,“銘叔父,這是我認識的一個遊道做的膏藥,特別好用,您試試看。”

趙銘目光落在盒子上,皺眉,“我用這東西做什麼?”

趙寬:“您被申堂弟踹了一腳後不是一直腰疼嗎?拿這個貼。”

趙銘臉一黑,道:“早好了,用不著這個,你拿回去給你爹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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