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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春燕說完,李密雖然沉默不語,可心中卻如靜水投石,蕩起了層層漣漪。他這個人骨子裡狷狂自傲,憤世嫉俗,對現狀永不滿足,孤獨春燕的話讓他黑亮的眼晴熠熠生輝,野心重新膨脹了起來。
作為親信幕僚,賈閨甫當然一眼就看穿了李密的心思。他在心裡盤算了一下,拈著山羊鬍子道:“夫人的這個想法雖然大膽,但也並非完全沒有實現的可能。”王伯當一聽,瞪圓眼睛道:“真的能成?”賈閨甫點了點頭,道:“只要謀劃周密,並非沒有可能。”王伯當立即轉向李密道:“主公,既然賈先生認為能行,那咱們就幹吧!”
李密沉吟片刻,道:“可是,咱們手中只有兩萬多人馬,與長安城裡的唐軍相比,人數上並不佔優勢,更別提關中各州還有大量唐軍。一旦咱們久攻不下,待唐軍的援兵趕到,那咱們就會腹背受敵。”
賈閨甫胸有成竹地:“同州刺史李育德手裡還有一萬多人。同州離長安只有兩百里,如果讓他們提前行動,兩天兩夜就可以趕到長安。這樣一來,咱們就可以集中四萬兵馬,對城裡的唐軍形成絕對的優勢。以有心打無心,以有備打無備,只要咱們能在三日內拿下長安,唐軍就是增援也來不及了。”
王伯當一聽,興奮地:“還有伊州的張善相,他手中還有兩萬人馬,如果把他也召來,那咱們攻打長安就更有把握了。”李密聽了,擺擺手道:“伊州不行,伊州離長安六七百里,行軍速度再快,也需十日,如果過早行動,會引起朝廷的警覺,還是等打下長安後,再召他們來吧。”
正當大夥兒興奮不已之時,賈閨甫卻潑了盆冷水。他不無擔憂地說:“現在關鍵的問題是,李育德的態度如何?他是否願意參加?”李密聽了,輕鬆地一擺手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李育德是我一手提拔的,我的命令他不敢不聽。”賈閨甫思考片刻,道:“還是我親自跑一趟吧,等弄清楚他的想法後,咱們再作下一步的打算。另外,我再順便去一趟華州,看看那邊的情況。”
翌日,賈閨甫就帶著兩名僕人坐馬車離開了長安城,前往同州和華州。
清晨,明德門。東方吐白,霞光初綻,第一縷晨曦照耀在巍峨的城樓瓦頂上。此刻,城門尚未開啟,但城門前面已經大排長龍了。
離城門幾十步遠的護城河邊,站著兩名武將打扮的人,一位是王伯當,另一位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他身材矯健,面容剛毅,此人名叫宋石,乃王伯當手下的一名裨將。
儘管賈閨甫還沒有從同州和華州回來,但王伯當已經急不可耐了,開始謀劃攻打長安的城門。為了給大唐致命的一擊,他決定第一目標就是奪取大唐的國門——明德門。為確保萬無一失,王伯當決定親自走一趟。所以,他今天四更就起床了,帶上自己的親信繞道來到了明德門。
兩人的馬栓在幾步開外的一棵樹上,在啃著地上的草皮。王伯當站在濠溝旁,四處張望,城濠有三十步之寬,護城河中水波盪漾,映照著清晨金色的霞光。河邊是一排柳樹,綠柳垂下的萬千絲絛,在徐徐的晨風中微微飄蕩。
這護城河中的水是從曲江引來的。曲江位於長安城的東南方向,唐朝的曲江宴十分有名,那是每年新科進士發榜之日,朝廷在曲江邊的酒樓招待新榜進士的酒宴,類似於宋朝的瓊林宴。
護城河對岸八九丈處便是牆城,青黑色的牆體如波浪般的曲折,一眼望不到頭。全長72裡的長安城牆,保護著這座當時世界上規模最大的城市,高達五丈的牆體,也遠遠超過王伯當所見過的其他城池。
踏上城門之前,需要橫跨過濠河上的寬闊石橋。接著,長安城的正南門——明德門就矗立在眼前。王伯當也是第一次看見明德門,遠遠望去,其龐大的規模和恢宏的氣勢令他心中暗暗吃驚,而令他更為驚奇的是,明德門竟然有五個門道。在此之前,他見過最大的城門,就只有三個門道。
明德門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座“五門道”的城門,開創了中國古代都城城門建制的最高制度,顯示了國都的重要形象,它與大明宮的“丹鳳門”一樣,是“天子五門道”的重要代表,是名副其實的“隋唐第一門。”
明德門作為長安城的正南門,位於長安城中軸線――朱雀大道的南端,它與宮城“朱雀門”、皇城“承天門”等共同構成了長安城的南北中軸線,是體現長安城中軸對稱佈局的重要節點,可謂大唐國門之所在。
隋唐長安城不是漢代的長安城,漢代長安(秦咸陽)已毀於戰火,隋唐長安城是隋開皇二年(公元582年),於漢代長安城故址東南二十里處興建的,最初叫大興城。當時,主持修建大興城的隋初著名建築家、將作大匠宇文愷在建築形制上對明德門作了特殊處理,採取了罕見的五門道,而大興城其餘十一座城門都是三個門道。明德門的五個門道,其兩端的兩個門供車馬出入通行,寬度足以供兩輛馬車並排透過,其次的兩個門為出入行人通行,中間的一門平常關閉,它是專供皇帝每年南郊“郊祀”和其他出行時通行的御道。
天色大亮,城門開啟,開始放行車馬和行人,城門前排得長長的隊伍開始緩慢地向前移動。王伯馬和宋石也解下栓在樹上的馬,牽著馬排到隊伍的最末尾。兩人隨著隊伍穿過石橋,來到城門前面。王伯當抬頭看了一下,飛簷斗拱,金碧輝煌的三重城樓壓在門頭上,城頭上角旗密佈,守衛羅列,沒有軍事建築應有的肅殺,倒有著煌煌巨城的威嚴和大氣。
隨著人流抵達城門口,城門的檢查很是寬鬆,兩個人牽著馬過了城門,並沒有人過來查詢。王伯當看了一下,只有身上帶著大包小包,或是押著車輛的商旅,才會被攔下來繳稅。其他人,城衛根本不會多看一眼。王伯當第一次進長安時,便驚訝於京師城門檢查比想象中的要寬鬆許多,這在中原那些戰事頻繁的城鎮根本難以想象。作為大唐的國都,一國之重心,還是這般寬鬆,真是出乎王伯當的意料。
不過想想也是,據說每天被趕進長安城的豬羊等牲畜加起來就有數千只之多,雞鴨之物更是數不勝數,而各地商旅官員或是本地住戶,每天也總是有數萬人出入,若是一個個查檢過來,一天有三十六個時辰都不夠。
穿過全長二十多步的城門,眼前豁然開朗,前面便是一條直通朱雀門的御道天街,而城牆的內側卻是一條寬約十丈的街道,站在兩條大街的十字路口,他們便恍然置身於當世無雙的繁華勝景之中了。
王伯當一早便離開了軍營,這會兒肚子扁扁,腹響如鼓,得趕快填滿五臟廟。大街兩旁有許多家早點鋪,兩人挑了一家走了進去,坐下後點了水飯、肚肺和蒸餅,埋頭吃了起來。
吃完飯,走出早點鋪,王伯當對宋石道:“你回軍營吧,我去找主公。”宋石點頭稱是。兩人在大街上分手後,王伯當騎馬來到李密府上。他剛走進庭院,就碰見了管家。管家道:“王將軍,賈先生回來了。”王伯當一聽,精神一振,連忙匆匆來到後堂。
王伯當走進去一看,賈閏甫和李密正坐在那兒說話。他搬了一隻馬凳走過去坐下,瞧著賈閏甫道:“怎麼樣?”賈閏甫微笑地點了點頭,道:“我跟李育德和高季輔談過了,他們都贊成主公起事,願意聽從號令。我跟他們約好,五日後開始行動。”
“太好了!”王伯當興奮地。
李密也很高興,微笑地:“伯當,能否攻進長安城,就看你的了。”王伯當胸有成竹地:“主公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
華州,瓦崗軍營地。高季輔四十歲左右,戎馬半生,練就了一副強健的體魄。他隨同李密進入關中後,率領一萬多兵馬駐紮在華州,與永安王李孝基一起守衛長春宮。高季輔平時也沒啥事可幹,唯有騎馬、射箭、練武,好活動一下筋骨。
校武場中,高季輔裸露著健壯的上身,一塊塊線條剛硬的肌肉宛如最出色的石匠雕刻出來。他將一條大槍舞得矯如龍蛇,槍風呼嘯聲聲。去了槍尖的槍頭如毒蛇信子般吞吐不定,招招不離要害,把陪練的校尉逼得步步後退。壓得陪練無還手之力,高季輔毫無興奮之意,雙眼瞪起,長槍邊舞邊吼:“你就這點武藝?瓦崗軍可真是無人了!”
校尉不忿被小覷,槍勢隨即轉急,槍尖在高季輔眼前虛晃一招,反手槍尾直敲高季輔的脛骨。
“這樣才夠味!”高季輔痛快地一聲大喝,雙臂猛然一振,手中大槍頓時化作千萬虛影,滾滾槍影如同石子落水,自身週一圈圈盪開。狂風平地飆起,呼嘯化為咆哮,只聽得“哐”的一聲脆聲,一條長槍眨眼間就飛出了戰圈,年輕校尉雙手空空地被搗翻在地。
千重槍影合而為一,又恢復成一條大槍的模樣。高季輔收槍撒步,跳到了圈外。就這麼練了一陣槍術,高季輔已是汗流浹背,身子熱騰騰的直冒白氣,站在場邊的一名親兵上前遞上了毛巾。
這時候,副將匆匆走了過來,抱拳道:“大帥,主公派人來了,咱們後天起事,今晚就得出發。”高季輔擦了一把汗,吩咐道:“告訴監軍鄭介平,今晚本帥要請他喝酒。”副將朗聲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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