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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面上交戰的戰線、宛若火勢一般,從中間向兩翼迅速蔓延!大江彷彿忽然爆發了山洪似的,巨大的嘈雜喧譁一刻也不停息。
晉軍最前方,那艘龐大樓船、本來就最先接敵,現在竟然還在不斷地往北衝!不是那樓船上的將士格外勇猛,而是真的沒法控制。
這艘船在前方、目標又太大,一開始就被吳軍盯住了,那些帶撞角的朦衝不斷破壞船槳;剛升帆、船帆也被不幸燒燬。現在僅剩的船槳、已經無法止住巨大沉重的船身順流而下。
周圍的晉軍戰船想反攻過來,畢竟這種大樓船上、一艘船上的將士就有至少好幾百,晉軍大將當然不願意、眼睜睜地看著它陷入敵營!但援軍遇到了吳軍戰船纏鬥、一時很難沖垮吳軍陣型,樓船還在不斷深入吳軍船隊!
“代將軍,拋錨罷!”部將趕緊勸說道。
但是鬢髮花白的代參戰不為所動!他來到船樓一側,回頭觀察著晉軍的戰船,簡短地說道:“拋錨已於事無補!”
吳軍的鋒矢陣、靠近中路的位置進攻最猛,附近的晉軍戰船、沒被擊退就算好了,一時間來不及增援上來,即便晉軍樓船停在原地、也免不了被圍攻的下場!況且晉軍的這種樓船有缺陷,造得太大太重,江底的情況若是不好、石錨木爪根本定不住龐大的樓船!
這時吳軍的一艘樓船,帶著數只鬥艦、朦衝,終於從四面圍了過來。
“完了!完了,走不脫了……”甲板上的將士人群裡,竟然有人當眾唸叨了起來。
船樓上的將士也瞪圓了雙目,眼睜睜地看著敵船越來越近。接著又有人罵起來:“他嬢的水賊,一幫龜兒子!”
忽然“砰”地一聲巨響,一發弩炮竟然命中了船樓,幾乎就在代參戰的旁邊呼嘯而過,射穿了木板、弩矢直接飛入樓艙戰格!
“代將軍小心!”部將趕緊站到了代參戰身前,士卒們也拿起木盾,護在女牆內。
代參戰面不改色,收起了眺望的目光,回顧左右鎮定地說道:“吾已年近六旬,半截入土,從軍戰死沙場,死而無憾。但我身為此船將帥,定當把孩兒們活著帶回去!”
“唰”地一聲,代參將拔出佩劍,指著西邊對岸道,“開槳,衝出去!”
部將們朝西岸看去,視線穿過瀰漫的煙霧,果然隱約可見、西岸好像有軍旗飄蕩!剛才情急之下,大夥幾乎忘了,岸上還有晉軍的陸兵!
大夥只要能用剩下的船槳控制一下方向、確實可能衝到西岸去!此時所有的戰船都是平底,只要運氣別太差、遇到的岸邊是泥沙地,樓船也能衝到淺灘。如果能成功,之後這艘船沒法投入戰鬥了、但大夥起碼能活下來!
至少有了希望,部將立刻喊道:“代將軍在此,諸位兄弟同生死,一起殺出重圍,去西岸!”
眾軍也士氣一振,船舷上有人高呼道:“雄起!”船樓後方的將士們也隨之回應,齊聲吶喊:“雄起!雄起……”
“砰砰砰……”數聲可怕的震動傳來,弩炮機發、好似讓空氣都在顫慄。沒一會,扭力投石機也“哐當”作響,燃燒的火球、拖拽著黑煙,陸續朝著左前側最近的一艘吳軍鬥艦飛去。
吳軍戰船越來越近,雙方的箭矢在空中亂飛,黑煙飄蕩中,火箭猶如螢火蟲一般。船樓上“哐哐”直響,弩炮、石彈不時砸來,樓船上的傷痕越來越多,慘叫聲、呼救聲也此起彼伏。
左前側的吳軍鬥艦最先靠近,忽然“轟轟轟”一片巨響,震得人們的耳朵都在鳴叫!煙霧中火焰噴射,石彈朝鬥艦的船舷、船棚上呼嘯而去,只見對面木屑飛濺,慘叫聲哭爹喊娘。
這時晉軍的樓頂上,一陣大罵聲起:“去汝嬢,死,死罷!”隨著“嘰咕”一聲,上面一根巨木、頂端安裝的大石頭呼嘯落下!
“轟!”拍杆頂端的大石頭、正好砸中了左翼的吳軍鬥艦船舷。頃刻之間,吳軍的女牆牆垛一片狼藉,甚至有吳兵大喊著、從船舷被震到了水中。兩艘船都在左右晃動,吳軍的鬥艦在水面劇煭地搖晃、好像立刻要翻了一般!
晉軍這邊的蜀兵齊聲吶喊“喲……嘿!”一起把拍杆緩緩拉上去,船艙裡划槳計程車卒也在吆喝吶喊、喊聲直上甲板,人們賣命地划動僅剩的船槳,直接往西北方向漂去。
笨重的樓船,竟然從左前側緩緩衝了出去。剛才堵在航線上的吳軍鬥艦還在晃蕩,即便是習水性計程車卒、這麼晃估計都已七葷八素了。
硝煙、黑煙稍微被風吹散,人們很快又發現,左翼晉軍的戰線好像正在前出!吳軍的陣型如同箭簇形狀、本來兩側就靠後一些。這形勢看起來,或許代參將的樓船、不一定非要突破到遠處的西岸,只消朝左翼衝殺一段路,便可能得到自己人的接應!那些飄蕩的紅黑色旗幟、讓人望穿秋水,一面有“大晉”兩個字的旗幟,此刻竟然讓蜀地將士們產生了親切感!很簡單,沒有任何道理、吳兵就是要大夥的命,晉兵卻會不顧性命地拼命策應大家!
此時兩軍已經陷入了惡戰,戰線不斷在延伸,一些地方形成了犬牙交錯的方位。
吳軍中軍這邊,都能看清楚前方廝殺的戰鬥場面了!呂據站在船樓上,昂首迎風,左手扶著劍柄,神態沉著、一雙眼睛注視著戰場。
就在這時,東面一艘吳軍的朦衝飛快地向這邊駛來。朦衝前方甲板上,一個吳兵揮舞著旗幟,大聲道:“左翼李將軍聽到岸上敲鼓,把我們的信使接來了。”
沒一會,樓船上的吳軍將士便放下繩梯,把信使拽了上來。信使被帶上船樓,見到呂據彎腰揖拜、馬上說道:“晉軍巢湖水師來了!”
呂據沉聲道:“別慌,到了何處?”
信使回頭看了一眼:“估摸著還剩二三十里!”
呂據臉色一變,忽然瞪目喝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信使跪倒在地,恍然從懷裡掏出印信,說道:“呂將軍,僕豈敢謊報軍情?”
周圍的部將們譁然,沈瑩的聲音道:“此時已近三十里之內?那晉軍張特部,必須要在凌晨之前出濡須口,更別說出發前還要耽擱時間安排船隊!”
信使道:“正是天亮前就出來了,我們的斥候發現的時候,大量晉軍船隊、早已駛過了濡須口對面的江心島。僕等立刻遣快馬、走東岸前來,尋見江面的大軍時,一時找不到船!後來又趕緊去銅官集找來了鼓,才耽擱了好一陣。”
呂據也回頭看了一眼北面。雖然還有二三十里,但巢湖敵軍一旦進入這一段江面,便可以鼓帆順風而來,行駛最後這段距離會非常快!
部將痛心疾首道:“做事如此疏忽,一點小事都做不好!怎麼不早些準備周全?”
即使呂據能提前得到訊息,事情會好不少,但吳軍處境可能仍比較糟糕。呂據軍是在凌晨之前,才忽然調轉了兵峰、反向南下;濡須水的晉軍竟然敢提前出發,簡直是見了鬼!
“呂將軍,呂將軍……”忽然有人慌忙喚道,然後扶住呂據的後背。
“無妨!”呂據鐵青著臉,一把將部將推開,接著說道,“在此地吹風,站得久了,竟有些暈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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