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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維率大軍翻越了重巒疊嶂的西傾山脈,忽然出現在了枹罕小城!

這一片區域都屬於隴西郡,位於涼州金城(蘭州)的正南面,幾乎全是山地。隴西郡最重要的河流就是洮水,大致南北流向、豎貫隴西郡。

其中的狄道縣,便是隴西郡最重要的城池。

狄道縣雖然不是隴西郡治,但位於洮水之上、隴西地盤中間的腹地。而郡治襄武、則在渭水上游,位在隴西郡的東側邊緣,不太方便控扼整個隴西郡。

除了隴西郡治襄武,還有南安郡、天水郡等重要地方的郡治,全在渭水流域,大概是為了方便增援與運輸的緣故。諸多重鎮在同一條河流上,自然是可以相互策應,不易被攻下;但蜀軍也沒去攻那些地方。

姜維軍出現的地方枹罕,則在狄道縣的西北方向。

魏國人根本沒料到、姜維會先到枹罕,因為蜀軍從南邊來,按理應該先打位於南邊的狄道,何況狄道要重要得多!但姜維偏要繞道、先去西北邊,誰也沒辦法。

於是幾乎沒有防備、也沒多少兵的枹罕,象徵性地抗拒了一下,不到半天就被攻下了。

十月下旬,天氣愈發寒冷。

王經率隴右軍數千步騎、加上隴西郡的郡兵,共計萬眾到達了一個叫故關的地方。

故關在枹罕與狄道之間,位於洮水河谷地西側的一條山谷裡。蜀軍要從枹罕進攻狄道,必經此路!

同時金城方向的援軍南下,也要走洮水河谷地。如果敵軍佔據故關,不僅前往狄道縣不再有險阻,還能同時阻擋從金城方向來的魏軍援兵。

所以在此時的戰場形勢下,故關是非常重要的地方。

然而隴西郡守胡奮,卻正力勸王經趕緊走、放棄這個地方!

胡奮剛做隴西郡守不久,他父親就是現在的徐州刺史胡遵。(胡奮有個弟弟叫胡烈。)

胡奮的理由很簡單,指著故關前面的大山谷,言簡意賅地判斷道:“這地方守不住。”

王經站在破敗的關樓上,迎著寒冷乾燥的風,觀望著前面寬闊的谷地、兩面地勢並不陡峭的地形,一時也似乎有點猶豫。

中居山谷的關樓,正好在風口上,耳邊能聽到“呼呼”的風聲,遠處的大山坡上,枯黃的荒草間塵土被風颳起、煙霧瀰漫,仿若失火了一般。

此地控扼南北東西,確實很重要,但地形似乎不怎麼險要。

王經沉吟道:“若我們放棄駐守此地,北面來的涼州軍也要被賊軍堵住了,那時我們只能寄託於東邊援軍、關中的人馬早日趕到。”

那姜維非得繞道西北、走枹罕,估計就是這樣的打算,想先滅王經,再滅金城增援的涼州軍!進行各個擊破。

周圍的幾個將領只是紛紛點頭附和。王經長了一張鞋拔子臉,此時的人們不太喜歡這種窄臉,看起來就不和善;不過加上王經的眼神冷峻,倒也有幾分威勢。胡奮的聲音道:“我們兵少,沒辦法阿。”

王經沒有馬上做決定,接著下了關樓,到周圍巡視。

不久之後,枹罕那邊潰逃的兩個人到了故關,向王經稟報:賊軍數萬之眾,可能有四五萬人!

敵軍數倍於己,王經終於也覺得這個地方不夠險要,確實守不住。他遂下令,全軍向狄道方向撤退。

眾軍浩浩蕩蕩地循著山谷東行,很快地形就豁然開朗,來到了更加寬闊的洮水河谷地。這道河谷東西橫寬有十幾裡,看上去就像一片狹長的平原,更沒有險要地形,幾乎是無險可守。

魏軍繼續南行,當晚在洮水西岸紮營,次日一早渡過了洮水。

雖然敵眾我寡,但王經並不懼敵,這時他又與諸將商議,想在洮水東岸立營,等著賊軍來渡河時、半渡而擊。

又是隴西郡守胡奮反對,胡奮道:“郭都督、陳使君叫我們守狄道,何不撤到城中守城?吾等不用想那麼多,做好自己的事則可。狄道縣城雖小,但城牆、護城河完備,乃一座堅城;賊軍縱有數萬,但從大山中出來不久、缺乏攻城器械,一時也攻不下狄道。”

王經卻道:“我剛到狄道,便清點了糧草,最多隻夠大軍一個月之用。汝把隴西糧秣都囤積到了襄武,現在已經來不及運調。”

胡奮尷尬道:“隴西糧秣,以前就主要囤在襄武,並非我上任後所為。我們便守一個月,那時援軍應該也到了。”

王經反駁道:“最先到的援軍、必是金城來的涼州軍一部,如若我軍龜縮在狄道城中,金城軍人少、救不了我們,在北邊就會被擋住。關中軍此前還遠在陳倉(寶雞),距此地千餘里,行軍就要近一月之久;稍微出點差錯,我們困於城中,自己便要餓斃!”

他接著說道:“我們以攻代守、半渡而擊,亦是為了守衛狄道城。守城,並非必須縮在城裡不出來。”

胡奮仍然勸說道:“洮水雖尚未封凍,但冬季水淺,多處可以徒步涉水過河。我們的兵馬不多,無法分散,守不住洮水,也很難抓住半渡而擊的機會。”

兩人都是五品太守,但王經今年從朝廷得到了一個破虜將軍號,手裡有雍州隴右軍的一部,所以他還是隴西郡戰場的最高將領。所以最終還是王經的決策最管用。

十一月初,蜀軍果然來到了洮水西岸,並在狄道城北十餘里處,找了一處水淺的地方紮營、與魏軍隔河對峙。

此時的河水已經有了冰面,太陽出來後、白天一整天也不能溶解,河上不再有水光閃動,代之以冰塊一動不動的反光、叫人覺得有點死氣沉沉。

但冰層只是假象,人馬一踩上去就會碎。大軍想渡河,還得涉水、或者架浮橋。

然而這樣的對峙只持續了兩天。今日一早,王經便得到斥候稟報,賊軍一部聚眾於北面數里地,正在涉水渡河!

王經立刻調集精兵,以隴右騎兵先發、步兵在後,並叫胡奮留在大營防備。

魏軍騎兵大隊很快就跑到了蜀軍涉水處,王經果然見到蜀軍還在河水裡跋涉,已經來到東岸的敵軍人群與隊伍,都還不太整肅。王經眼前浮現出了一個景象:亂糟糟的賊軍在騎兵衝鋒下,一衝就散、四面潰逃!

就在這時,北面有一陣轟鳴的馬蹄聲傳來,有人喊道:“敵騎來了!”

蜀軍是有騎兵的,總數當然遠不如魏軍。不過現在王經這股人馬,騎兵也不多。

沒一會,遠處就傳來了“烏囉囉……”的怪叫聲。人們循聲看去,只見那群騎馬的人手拿弓箭、身上裝飾著羽毛,有些人甚至沒戴頭盔、披頭散髮的亂髮在風中飄蕩。如此奇怪的裝束,與魏軍、蜀軍都不一樣。

魏軍馬隊中,終於有人認出來了,脫口道:“無當飛軍!”

那股奇裝異服的馬兵中間,旗號也能被看清楚了,西邊的旗幟上寫著“王”、另一邊寫著“張”。魏國隴右軍將士經常與蜀軍交戰,彼此打過無數次仗,很快就有武將猜測道:“應該是王平和張嶷。”

但忽然增援過來的敵騎,人數並不太多,前後加起來可能還不上千。

王經緊皺眉頭,心道:我不管汝什麼飛軍還是地軍,照打不誤!

王經看了一眼河灘上的蜀軍步兵、正在整頓陣列。戰機稍縱即逝,此時不攻,一會對方步兵形成嚴整陣型,單靠騎兵衝擊就很難湊效了!

“唰”地一聲,王經拔出佩劍,下令前軍去衝河灘上的步陣。他自己則率一股人馬,準備抵擋遠處來的奇裝異服敵騎。

河灘地的地形稍低,魏軍馬兵很快就俯衝著蜂擁而至。

就在這時,敵軍步陣中的人群忽然揮舞起了手臂,好像在奮力往前扔東西!

片刻之後,魏軍馬隊的攻勢、立刻就遲滯在了原地,“嘶……”許多馬都發出了嘶鳴,必定是踩到了什麼東西。一些騎士被從馬背上甩了下來,大聲慘叫起來。

前面有人喊叫道:“嬢的,地上有鐵釘!”

正在衝鋒的馬隊前方忽然受阻,人聲馬嘶,簡直亂成一團。後面衝上來的馬兵甚至撞到自己人,被自己人撞得人仰馬翻,卻連敵軍的汗毛都沒摸到。

魏軍前部只得暫且停止了進攻,紛紛向後撤退重整旗鼓。

此時無當飛軍的馬隊也殺到了!王經親率騎兵迎戰。兩軍尚未接敵,賊軍便先發箭矢。

這幫蜀地來的人、竟會弛射!別看他們奇裝異服、還有人披頭散髮,但剛一接敵的弛射,便能瞧出這是經久訓練的精銳。

兩邊的人都穿著鐵甲,甲冑對於箭矢的防護很好,一般都死不了。但人群裡忽然有人提醒了一聲:“無當飛軍的箭矢有毒,當心!”

這一聲提醒顯然起了反作用,本來不怕箭矢的魏軍將士,一下子也更怕受傷了、因為有毒!士氣剎那間就受了影響,還有少數一些人騎著馬到處亂竄、想躲避箭矢。

王經頓感不妙,這仗剛一接敵就處在了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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