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樁旗鎮刀客(完)【求追讀,求推薦,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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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間氣機湧動以風之表象為外顯,然風無形無相,肉眼不可見其本形本相,卻可被“聽”見。
大漠戈壁風沙繁多,此刻耳畔風聲簌簌,腦內成像亦在開啟間描摹出條條代表著風的線條。
瞎子手握盲杖,然刀未出鞘,可是那杖刀杖鞘卻在分分合合,分明是在借天地之氣於體內氣機交感,他亦在習練以氣御刀。
“鏘啷鏘啷”聲聲不息,秦西涯僅僅只是聽著,心緒亦平靜似水。
而後,風聲中傳來陣陣馬蹄踏地,腦內的氣風線條也呈現出了微弱變化。
“還有十里。”他已然聽出那奔馬距離自己還有多少距離。
蹄聲咄咄,逸刀先策馬的身形漸漸顯露,兀自近前,其後翻身下馬,將佩刀夾在了腋下。
“你變了,變得更強了,先前那差的一點點沒了。”逸刀先笑道,顯然頗為滿意,“不枉我給你三日時間,當真是位好刀客。”
“說完了?”瞎子問道。
“你著急上路?”逸刀先也問道,但卻一語雙關。
要麼“上路”,要麼上路。
不是他死,便是己亡。
“確實。”瞎子點頭。
“好。”逸刀先緩步靠近了瞎子,仍舊將刀夾在腋下。
瞎子卻已擺出了聽風刀的架勢。
【還是逆手刀麼。】逸刀先觀察著瞎子,但已然進步接近了瞎子。
他腦內回想三日前的那一次對決,
瞎子只是以逆手而斬,此乃瞎子刀法當中的一大缺陷。
因為只要同逆手刀對戰過便可看穿刀法,原因無他,逆手刀刀法單一,只是一味以快爭鋒,
縱然集中於快到登峰造極也是高手,可這天下高手不知凡幾,便連高手之間亦有高低之分。
不必非要與其拼快,只要能夠格住第一刀,那麼其後便可處於上風。
想到此,逸刀先已然握刀。
這第一刀的軌跡好找,因為逆手發力限制了刀的靈巧與其他變招。
“我要格開他的第一刀。”逸刀先想著。
手已握鞘,可卻是仿照瞎子那般逆手,
瞎子之逆手刀由下自上,逸刀先亦逆手刀由下自上,刀鋒相撞,碰開瞎子之刀,
卻是瞎子慢了一步,那刀鋒只是貼在了胸腹之前,尚未發力,
逸刀先便已然用那逆手刀貼近瞎子脖頸。
···
逸刀先腦內對於接下來的戰局模擬完畢,二人之間相隔亦不足三尺,
他剛要逆手,卻見瞎子舉刀平齊,眉間,原先的那逆手鬆開,轉為了正手。
卻是逸刀先慢了一步。
可,逸刀先當真慢了一步麼?
錯,非是逸刀先慢,而是瞎子先逸刀先一步“看破”其心中想法,
不,與其說是“看破”,倒不如說是“聽風”。
天地之間氣機為“風”,人身小天地間氣機亦是“風”。
氣機一說雖玄,但仍可透過本質反推現象,
血流似風,勁力似風,發力如風,內氣運轉似風···一切的“流動”都似風,只要是風便都有軌跡,都有痕跡。
秦西涯聽出了流動,那是逸刀先握刀前兆的軌跡,也是逸刀先出刀前兆的痕跡,
繼而,他趕在逸刀先出刀之前變招,亦搶在逸刀先出刀前而先一步出刀。
今日,風沙並不盛,因而都可瞧見兩名刀客之間的對決,
《盲刀》·捨身勢。
由《殘身拳》內氣特性轉變而來所開發的刀法,捨去一切守勢,以捨身般的姿態拼盡全力的出刀,也是捨去了“限制”的出刀,那是不計損害,不計肌肉繃斷的捨身,而又在這拼盡全力之間由殘身拳內氣的特性不斷沖刷身體,對身體進行強化修復。
便好比健身的臂圍增長,就是用肌纖維的一次次撕裂換來癒合後的擴大一般,
這便是捨身勢的精髓所在。
窄刀重重落下,明明是窄刀卻在此刻聲威好比大刀,
逸刀先變招不及換手亦不及,只能先行守勢,
瞎子的盲刀一刀砍在逸刀先那守勢的刀鋒上,
將逸刀先的刀鋒崩出豁口,
逸刀先也不敵沉身,但也藉助此豁口卡住杖刀,
隨後那貼鋒而行擾亂刀路的刀法便在此再度顯現,
然而···
《盲刀》·遊刀勢。
此刀採納了《石龍游牆》之“遊”與《陰羅蛇形》之“柔”的核心,亦是吸取了逸刀先刀招精華,更是從宋蘭宰羊的手法之中融入了那“貼骨剃肉”的巧理。
此刻瞎子便行反制,
兩刀互相攪動,你來我往,貼鋒遊動,是步法亦是抵力的比拼,
單刀看手也看走,走亦是發力,也是借力,力的傳導也在“走步”之間盡顯,
二人刀鋒不離,一路走步或疾奔,卻是接近了樁旗之底,
那逸刀先想要將瞎子之刀下壓,瞎子任由其下壓,不過卻在即將被完全壓下之前僕身進步,順勢借勢,
杖刀之鋒利與長刀之堅韌相對,卻是又在那豁口之中劃下些許鐵條,捨身勢再顯,
以犧牲杖刀鋒銳來削去對方之刀鋒,
眼見能將長刀刀鋒劃去,瞎子卻反其道而行,將遊刀勢發揮更甚,
稍略翻腕,刀鋒角度亦斜上,逸刀先知道瞎子想要將自己的刀壓下,棄掉刀鞘改換雙手握柄,想催發氣力壓制瞎子,
此舉確實有所建樹,哪怕是這幾日以八段錦內氣和逆命手推命宮之門洗煉身軀氣力有所增進,但卻仍舊和逸刀先差不離,
或者說不論是他還是逸刀先,在氣力之上都比不過李九齡那般天生膂力,
但他現在又不是和李九齡對決,氣力差距到並非決定勝敗的因素了,
不過逸刀先這雙手持刀的確在力上短暫勝過了瞎子,
可卻也是瞎子任由其所為,畢竟聽風能夠聽出對方的下一步,
隨後左手悍然頂出,以鞘施展捨身勢,目標卻並非逸刀先,反而是逸刀先手中之刀的刀背。
杖刀之利在面對普通兵器時堪稱無往不利,但這幾日總是能見到些斬不斷的高規格兵器,
逸刀先的刀也算是材質不俗,能和杖刀對拼多次,
可若是以犧牲杖刀的鋒銳,而僅以杖刀那非比尋常的堅韌來斬,便要付出更大的氣力,
好比鈍刀割肉,鈍刀也能割肉,只是消耗的力氣更大些罷了,
捨身勢便是那更大些的氣力了。
刀鞘的捨身勢似錘,杖刀的遊刀勢貼刀則為鋒,
一“錘”之下,
逸刀先的刀斷了。
那短刀擦著瞎子的鬢髮迸飛,卻是直接砍入了樁旗之中,
可是別忘了,逸刀先手中還有半截斷刀呢,
斷刀也是一種短刀不是?既然刀仍在手,那便還是刀客。
短刀也因失去了杖刀的抵制而得以下劈,更因為失去了抵制而變得更具爆發力,
只是因為長度變了,那短刀無法斬中瞎子胸腹面門,僅能斬中瞎子持刀之臂,
然瞎子抽身極退,躲過這一刀後收刀回鞘,正手轉逆手。
《盲刀》轉《逆手·聽風刀》。
這一退之間落地略後仰,雙腿亦微蜷,隨後前撲,整個人猶如蓄滿了力的彈簧彈起,
逸刀先這一刀也劈空,
以退為進間瞎子近前,
逆手刀斬再出,削斷四指,亦削去骨肉,
這一刀,斷無阻礙,
杖刀前鋒頂端也斬向了逸刀先的喉嚨,
幾乎是擦著喉嚨而過,卻也是距離計算的極致,
一刀封喉。
逸刀先望著地上的斷指斷刀,又抬眼看了瞎子,淚流滿面。
斷刀,斷指,代表著一個刀客的命沒了。
封喉,便代表著一個人的命沒了。
“高手,高手,真是好久沒有遇到高手了,果然不枉我給了你三日時間,如今我終於能死在高手手中了,哈哈哈哈哈。”他激動大哭,亦是興奮大哭,也是得償所願的哭。
他是匪,也是刀痴。
“你的刀法是誰教的?”他哭笑相間。
秦西涯擲地有聲:“捉刀人——程秉。”
“若是能早些遇見你,又或者你師父就好了。”他哭笑著,將臉上的浮塵洗下兩行。
一道細細血口緩緩在喉間綻開,卻是覆蓋了整個脖前。
瞎子收刀擦身而過,避過了噴出的血跡。
同時也在嚴陣以待,
似逸刀先這般的刀客肯定會化妖,他在做著斬妖的準備。
不過出乎意料,逸刀先雖將死,可卻仍舊堅持著將那斷刀以左手拿起,頂在了自己的胸腹前,
他在不讓自己完全倒下,
卻無法阻止死亡的到來。
他死了,死在了心心念唸的高手手下,便連遺容遺表都是笑著的。
瞎子則迎著那些剩下的馬匪而去,
眼見大當家的死了,敢於留下來報仇的很少,但都被瞎子一刀了賬。
那些四散逃跑的,胯下奔馬亦比不過瞎子的速度,只留了一個活口,
瞎子留著那活口帶路,
最終入了匪窩,
一刀,一刀,一刀···
【當前真靈:甲級真靈×1,乙級真靈×1,丙級真靈×2,丁級真靈×13】
瞎子帶著一顆顆人頭,扛著逸刀先的屍體,去了鎮衙門。
扔掉用頭髮打結串聯的頭顱,又將逸刀先的屍首扔下,
把捉刀人的牌子亮出,接著朗聲。
“逸刀先授首,馬匪已繳,我知道你們拿不出錢,給我開個證明,我去別地兒領賞。”
鎮衙門的那知縣看似面不改色,實則臉色煞白的急忙找師爺起草證明,最後落筆寫名,蓋上官印,
恭恭敬敬呈上。
瞎子道了聲謝後接過,
又面向逸刀先的屍首,不明所以的道:“我不是高手,你若妖化我指定要苦戰一番,可你並未妖化。”
並未妖化說明他死的得償所願,死的盡如己意。
也死的大快人心。
瞎子拔開酒葫蘆塞子,撒了些許。
“雖然你是個惡人,但這點酒算我敬你,你也算是個純粹的刀客。”
他想了想,又撒了一些。
“敬你給了我三日。”
再度灑下些許。
“敬你讓我悟了刀法。”
三次灑下,一次比一次多,只剩下了薄薄一層還在葫蘆裡晃盪,
最後,這一口留給自己。
“可以的話,下輩子就別作惡了。”
——
酒喝乾,
又打了些酒灌滿了葫蘆,
吃了一頓全鎮人所設的筵席,
筵上熱鬧不下傳火節,那個帶著怒備將軍面具的小孩喊著瞎子大俠,瞎子也只是笑笑。
那孩子又喊著鈴鐺仙女姐姐,遂又問二人什麼時候成親,
鈴鐺羞澀,瞎子則沉默,但見鈴鐺握著他的手,侷促不安。
瞎子察覺到了鈴鐺的小失落,便放下杖刀,蓋在了鈴鐺的手上。
對於鈴鐺的感情,與其說是愛情,倒不如說更加接近親情了吧。
他也無法確定,只能將此事揭過。
可又無法坐視鈴鐺失落。
於是他斟酌一番後道:“會有成親的時候的,等到一切塵埃落定。”
啞巴眉開眼笑,發不出聲,只是在瞎子掌心寫道:“一言為定。”
瞎子點頭:“一言為定。”
她以為是送完楊家母女,
他說的卻是能夠將鈴鐺帶離此界。
——
吃飽喝足,又教了一番宋蘭八段錦,是為回禮,畢竟宋蘭宰羊也助瞎子悟刀了。
宋蘭習練內氣的天賦不高,但也比瞎子強些,入門很快,之後便是水磨工夫了。
而後指點刀法,卻是發現宋蘭在練刀的天賦上比自己更強,遂又傳下了逆手刀。
如果說瞎子最初練刀的天賦是蚱蜢,那麼宋蘭就是蝗蟲,蚱蜢食草,蝗蟲性兇。
但是瞎子並不嫉妒,也不羨慕。
他只是對宋蘭道:“雖然我看不見,但我看得出你不想窩在這個小鎮子裡,這本《和氣刀篇》乃是故人所贈,如今我便轉贈於你,萬望你不墮赤子本心,若是累了的話,便找個徒弟傳下去吧。”
宋蘭則道:“我必然不會墮了本心。”
她說的,和當日瞎子所說一樣。
讓瞎子不由想到了師父,
程秉是瞎子,他也是瞎子,二人也都是捉刀人,程瞎子好酒,瞎子也會喝幾口。
現在看來,還真是有什麼樣的師父教出來什麼樣的徒弟了。
想到了師父,瞎子笑笑:“那便祝你,順遂平安吧。”
他拿起了酒碗,灑在了地上,輕聲道:“師父,喝酒。”
酒過三巡好幾次,菜才過五味,但這五味足夠硬也夠吃了。
不過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熱鬧總會結束,
翌日告別,
繼續啟程。
——
“臨江城快到了,小秦哥。”陳自立對著瞎子道。
瞎子手中杖刀刀鳴陣陣,卻是習練以氣御刀。
“多謝陳哥這些時日來的照顧,不過還得麻煩陳哥稍等幾日,安頓好楊夫人和楊小姐後,我還需要您帶我們上京。”
“上京所為何事?”楊夫人聽到了,便複雜看向瞎子。
“遊玩。”瞎子打著哈哈。
但陳芸和楊桃滿目狐疑,卻也沒多問,只是母女倆異口同聲:“遊玩就好,遊玩就好,只是遊玩就好。”
都在“只是”上加了重音。
她們的確不想瞎子和鈴鐺牽扯進去。
不過瞎子點了點頭,
卻是摩挲著銅錢,以蚊子哼哼般的聲音答道:“買命。”
買吳忠顯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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