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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玉!

劉三吾腦海中,一個囂張跋扈的名字浮現。

涼國公藍玉,乃是開平王常遇春的妻弟,開平王常遇春又是懿文太子朱標的岳父。

如此一來,涼國公藍玉順理成章的成為鐵桿的太子黨,極力維護太子朱標的儲君地位。

如今懿文太子薨逝,長子朱雄英又早夭,剩下的不過就是朱允熥和朱允炆兩人。

朱允炆乃是呂氏所生,與常家可說是沒有半毛錢關係,而朱允熥則不同。

他乃是常氏所生,正兒八經的開平王一系,論及親疏,藍玉自然更傾向於常氏所生的朱允熥。

一想到囂張跋扈的涼國公藍玉,劉三吾就覺得腦仁疼,這等蠻不講理的武夫,實在是他這種讀書人的剋星。

若是今日站在朝堂上的不是詹徽,而是藍玉,劉三吾覺得,恐怕他早已捱上幾隻拳頭了。

詹徽與藍玉素來親密,同為鐵桿的太子黨成員之一,如此一來,支援朱允熥上位,理由充分。

只不過,你們當陛下不知道這些嗎?

劉三吾心中冷笑,按照禮法,陛下立朱允熥為儲君,合情合理,誰也無法反對。

但陛下既然沒有如此去做,反而是拉出燕王朱棣當幌子,詢問朝臣意見,自然也就代表著,朱允熥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箇中原因自然簡單,陛下定然是擔心外戚坐大,專權亂政。

朱允熥不過十五歲,主弱臣強,等到陛下百年之後,朱允熥繼承大統,能不能壓住這些囂張跋扈的臣子?

外戚勢力太強大了,陛下心中擔憂,自然不會坐視,可笑詹徽,竟然連這一點也沒能想明白。

劉三吾老眼一亮,愈發覺得已逐漸理解陛下苦心,更為堅定,道:“微臣以為,皇長孫朱允炆殿下,更為合適。一來皇長孫殿下仁孝之名遠揚,朝臣信服;二來將來殿下登基,也無需擔心外戚專權禍政!”

此言一出,大殿內頓時沉寂,一眾臣工麵皮一抽,心中暗道大膽,這等事情,也是能放在明面上說的?

詹徽更是面色難看,狹長的眸子冷冷的掃一眼劉三吾,默不作聲。

這等話茬他可不敢去接,萬一讓陛下以為,劉三吾話中所說外戚專權有可能成為現實,那未來一場不亞於胡惟庸案的殺戮便將展開。

一想到這裡,即便詹徽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也不免感覺兩股戰戰,心中恐懼。

事實上,早在太子薨逝之後不久,他便和涼國公藍玉有過一番對話。

內容無非是涉及到未來的儲君之位,當時藍玉明言,除了朱允熥,他誰也不認。

這般膽大妄為的話語,嚇得詹徽不敢回應,唯恐被錦衣衛聽了去,若是為陛下得知,項上人頭不保。

藍玉貴為涼國公,又加封太子太傅,位高權重,毫無疑問絕對是太子黨的領頭羊。

只要他振臂一呼,其餘文武官員,定然會應聲響應支援朱允熥,到時候讓陛下怎麼想?

外戚專權,古來有之,每一次都帶來血淋淋的後果,甚至王朝江山不保,改朝換代的事情,也不算少見。

如果真坐實了這等罪名,以陛下的性子,未雨綢繆之下,屠刀大起,到時候絕對是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詹徽只感覺後脖頸有些發涼,彷彿有一把屠刀,正在背後磨刀霍霍,隨時都可能落下,僅僅幾個呼吸,後背就驚出了一身冷汗。

其餘幾人也想到這點,不免得心頭惶恐,看向劉三吾的目光中,似乎有刀子在刺出。

好端端的提這個作甚,沒看到我們都沒有過激之言,你個老小子八十了,大概是活到頭活夠了,可我們幾個,還年輕著呢。

張勉更是氣急,他新娶的第四房小妾還九成新呢,搞得不好就要腦袋搬家了。

劉三吾只感覺如芒在背,大抵是能想到幾位同僚吃人的心思,也不多言語,跪在那裡,低眉耷目。

端坐在龍椅上的朱元璋,沒什麼表情,但內心實在奇怪。

他分明提的是燕王朱棣當太子如何,可這些臣子,說著說著,這話題便直接跑偏掉了。

什麼朱允炆,什麼朱允熥,什麼嫡庶之爭,什麼外戚專權,這些都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事實上,他召集六部尚書以及翰林學士,只不過是想要做出一點試探,別看這人數不多,但很大程度上,這就是朝堂上的聲音。

吵得最兇的劉三吾和詹徽,分成兩派,意見不合,但都認為,要立皇孫為儲。

理由自然也簡單,無非就是禮法和仁孝罷了,彷彿有了這兩樣,就可以不顧及繼承者的年齡。

為了方便這些臣子的某些不可見人的目標嗎?

他掃過底下的臣子,三千五百年的閱歷,能做出這樣的判斷並不困難,沒做過皇帝,但他見過的皇帝,少說也有千八百了。

那些命數不過百年的傢伙,朝堂之上也是如此的無趣和乏味,充滿著勾心鬥角和爾虞我詐嗎?

朱元璋大感失望,僅僅是一次議事,這些臣子,似乎直接遺忘了他提出的議題,而是直接奔著他們認定的答案而去。

所言所述,都是為了讓他們眼中的答案成為現實,彷彿他這個皇帝,只要等待臣子辯論完畢,再蓋章確認就可以。

他並未感到生氣,只不過體內有熱血在狂奔,彷彿這具老朽的軀體,感受到了某種挑釁。

準確一點來說,應當稱之為國運的怒意,反饋到他身上,就是情緒的喜怒。

壓下這份怒意,他並沒有回應臣子的問題,只是再次問道:“朕欲立燕王朱棣為太子,你們覺得如何?”

氣氛一時之間沉凝,奉天殿內還站著的臣子,此刻也紛紛跪倒在地。

名為恐懼的情緒,在七個人之間流動,並越發的濃厚。

他們已經位極人臣,但此刻依舊感覺到了恐懼,彷彿上面坐著的不是一個老朽的君王,而是朝氣蓬勃的開國之君。

詹徽心中惶恐,陛下的話語之中,聽不出任何情緒,只是機械的重複著之前的問題。

但僅僅這一點重複,便足以證明很多問題,詹徽的嗅覺十分靈敏,否則也不可能做到這個位置。

他只是輕微的一思考,就明白過來,陛下這一次召集他們議事的目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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