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8章 渣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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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太湖。

煙波浩渺，遠水接天。

湖面綠波上漂著一葉小舟，一個綠衫少女手執雙槳，緩緩划水，口中唱著小曲兒。

“涵萏[handan]香連十頃陂，小姑貪戲採蓮遲。晚來弄水船頭灘，笑脫紅裙裹鴨兒。”

歌聲嬌柔無邪，歡悅動心。

少女一雙纖手皓膚如玉，映著綠波，便如透明一般，秀氣的臉上卻帶著一點愁容。

她本是一個孤兒，從小被慕容老爺收養，便成了慕容家的義女，心底感激，便主動照顧公子爺。哪知道，前些時日武功絕高的慕容老爺突然身亡，偌大的慕容家頓時失去了主心骨。

想起那個整日裡躲起來練功的慕容復大哥，阿碧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從今以後，慕容家就只能靠他，雖然他的年紀才十六歲。

“噗通～”

“咕嚕嚕～”

似乎有什麼東西突然掉到水裡，片刻後，水面就泛起一連串氣泡，似乎有什麼龐然大物在水面下。

阿碧秀氣的眼珠轉了轉，掃視左右，快速脫去外衣，一身褻衣就直接跳進水裡。

雖然她練武資質不行，但也練過一些三腳貓功夫，關鍵是從小生活在水邊，水性方面極為不錯。

而這從天上掉下來的大機率是隕石，她就想撈上來給公子哥打造一件神兵利器，也許能讓公子哥開心。

不對，老爺死了，以後就只能叫公子爺。

半刻鐘，阿碧再次從水裡冒出來，秀氣的臉上有些鬱悶，隕石沒撈到，竟然發現是一隻小貓在水裡一直吐泡泡。

這吐泡泡很好玩嗎？

爬上船，擰乾衣服，阿碧趴在船上，雙手撐著光潔下巴，注視那低著頭可憐巴巴的小黃貓，少女的瓜子小臉上滿是好奇。

這小貓出奇的好看，而且還能在水底吐泡泡，難道是傳說中的水貓？

船上，驟然和鏟屎的分別，苗樂有一絲絲不捨，來到這個新的世界，竟一時有點茫然，甚至開始難過。

紅雨飄潑泛起了回憶怎麼潛，你美目如當年，流轉我心間~

抬頭，對上一雙秀氣的杏眼，溫柔如水。

苗樂一滯，猶豫一息。

“喵！”

你好，你就是我的鏟屎官嗎？

說完，小黃貓直接一個飛速搖擺將全身上下的水嘖搖幹，將自己最好的面目展現出來。

“嗯～”一聲嬌哼，阿碧連忙遮住眼睛，試圖擋住四撒的水珠。

“好淘氣的小貓～”少女糯糯道，心情卻有些鬱悶，竟然沒躲過。

苗樂眼前一亮，軟妹子？好耶！

小黃貓一個輕盈跳躍就到了少女的肩膀，幼小的身軀緊緊貼在她潔白脖頸。

鏟屎的，貼貼！

嗯，還有澹澹的幽香。

“嘻嘻，好癢～”少女開心笑道。

一人一貓玩鬧了一會，阿碧將小黃貓捧起，抬到眼前：“小貓貓，你這麼可愛，公子爺肯定喜歡。正好他現在心情不好，我帶你去找他玩。”

苗樂一聽，頓時眯起眼睛，很不樂意。

放肆！你竟然把本喵送給其他男人！

“小貓貓，等公子爺心情好了，你就是大功臣，到時候我和阿朱、王家小姐、小菱、小蓮……一起給你做頓好吃的！”阿碧說完一長串名字，承諾道。

這……

小黃貓突然要面對這樣一個艱難的抉擇，很是為難。

一邊是身為天貓的尊嚴，另一邊是天大的誘惑，這還真是讓貓猶豫。

要知道，經過小周的調教，他再也不是以前那個見利忘義的貓貓，心懷正氣。

這一猶豫就猶豫了很長時間，大約有整整一個呼吸之多，之後，苗樂才勉為其難飛快點頭。

一言為定！

阿碧捂住嘴微笑：“不過，小貓貓，公子爺雖然才十幾歲，但武功不弱，你到時候看我眼色行事！”

苗樂咧開嘴：“喵嗚！”

放心，作為貓中最好看的王者，你只要把我帶到鏟屎的面前，剩下的交給我！

阿碧捂嘴嬌笑，雖然聽不懂小貓貓的叫聲，卻覺得這個貓和以前見過的截然不同，聰明驕傲，而且似乎有些神秘。

片刻後，少女將小舟劃入一處小港，但見水面上生滿了荷葉，而這荷葉間竟有通路。又一會，到達一個菱塘，水面上全是菱葉和紅菱。

清波之中，紅菱綠葉，鮮豔非凡。

阿碧撥開數枚紅菱，皮肉光潔，注意小黃貓大眼睛瞪著自己，便送入他嘴裡。

苗樂吧唧兩下，覺著甘香爽脆，清甜非凡，頓時心中暗贊：是個好鏟屎的！

菱塘尚未過完，阿碧划著小舟從一叢蘆葦和茭白中穿了過去。

一眼望去，滿湖荷葉、菱葉、蘆葦、茭白，都是一模一樣，兼之荷葉、菱葉在水面漂浮，隨時一陣風來，便即變幻百端。阿碧卻架著船飛快穿行，似乎這許許多多縱橫交錯、棋盤一般的水道，便如她手掌中的掌紋一般明白。

如此曲曲折折地劃了兩個多時辰，未牌時分，遙遙望見遠處綠柳叢中，露出一角飛簷。

蘇州郊外，燕子塢。

塢，其實就是一座小城池。一般的塢，圍牆極厚，壕溝極寬，塢的四角各建一座塔樓，堆著箭垛，透著射口，必要時可以萬箭齊發，嚇跑前來掠奪糧食的亂兵和土匪。

而在塢內，有住宅，有祠堂，有穀倉，有磨坊，可以安定地生活。簡言之，塢就是碉堡。

慕容家的燕子塢雖然沒有圍牆、壕溝和塔樓，但它曲水連環，暗布機關，一樣起到了防禦作用，一樣是個大型碉堡，而且還是風景優美的碉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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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內室，慕容復跪在祖宗和父親的牌位前，滿眼茫然。

如神靈一般的父親突然去世，家裡大大小小的事務一下就壓到他身上，他突然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還好，家裡還有忠心耿耿的四位家臣相助，否則他甚至懷疑自己的家業都不保。

練武資質出眾又有什麼用？只要不是絕世高手，江湖中有的是辦法讓他消失。

“復兒，不管發生了任何事，你要記住，憤怒、激動、悲傷、鬱悶等這些負面的情緒，在絕境之時，沒有任何作用！

身為慕容家的人，你是天潢貴胃，生來尊貴，更是天生的領導者。而作為領導者，冷靜，帶著部下尋找出路，尋找成功的方法，是你的責任和義務！”

這一刻，慕容復突然想起曾經自己掉到水裡，拼命掙扎，父親站在岸邊不為所動，親口說的話。

人，有時候只能靠自己。

那麼現在他要做的事情就很簡單，第一步：走出悲傷的情緒，練武，強大自己，守住慕容家的家業。

只有保證自己的安全才能圖以後。

“公子爺，該吃飯了！”阿碧拎著一個飯盒在外面喊道。

按照慕容家的規矩，祠堂重地，除了不懂武功負責灑掃的下僕，外人不得入內。

內室，慕容復觀察桌上精緻的點心還有小食，沉默一會問道：“阿碧，今天的飯菜是誰做的？”

阿碧眨眨眼：“公子爺，是我親手做的。”

“嗯。”慕容復這才開始吃東西。

“喵～”一聲輕柔的喵叫響起，小黃貓輕易跳到桌上，湛藍的眼睛圓睜睜望著，小耳朵一抖抖。

“這誰養的貓？”慕容復澹定問道。

一隻貓而已，以他的身手，閉著眼睛都能打十個！

阿碧笑道：“公子爺，這貓是我在水裡撿的，可厲害了，還能在水裡吐泡泡。我不是看你這兩天不開心嗎，我便想讓他陪陪你。”

作為慕容博收養的義女，阿碧的身份自然與一般侍女不同，擁有自己的庭院：琴韻小築，還有僕人侍女伺候。

而且慕容家大大小小的賬務、財物支出，僕人侍女，大部分都是她在打理。說是婢女，其實就是慕容復的義妹，說話做事自然不會像那些能隨意處置的侍女一般。

慕容復點點頭，澹澹道：“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豈能像你們小女人家一般沉迷俗物？

阿碧，從今日起我要閉關練功，我的生活起居飲食衛生由你親自負責，不要假手外人。”

聽到外人兩個字，阿碧頓時眯起眼睛，嬌聲道：“好的，公子爺！那我先下去準備下”

以她的身份，其實本不用處理這些俗事，但自小慕容老爺就說她將來要做公子爺的通房丫頭，妾室。這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些事情交給外人那裡比得她自己伺候得舒服安心。

等阿碧走後，慕容復注視一眼小黃貓，手指動了動，連忙忍住。

他現在可是公子爺，怎麼能做這種事？要是阿碧看見，豈不會笑話他？

“喵嗚～”小黃貓叫了兩聲，看沒回應，便跳下桌子消失不見。

慕容復吃兩口，再抬頭，已經看不到小貓貓的身影，掃視周圍，也不在，頓時有種悵然若失之感。

那麼小隻，那麼可愛，一定軟軟的，自己剛才怎麼不摸一下呢？反正摸一下阿碧也不會看到。

一種名為後悔的情緒在他心底蔓延。

“喵嗚～”突然，輕柔聲音在他腳下傳來。

低頭，便和一雙又大又圓的湛藍眼睛對上，純淨如水。

慕容復這一刻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將其抱起到桌子上，餵食。

去他嗎的大丈夫，明天再當！

嗯？在接觸到幼小身軀的一瞬間，剛準備開始擼貓大業的慕容復精神清明，似有所悟。

甚至腦海間還多了不少莫名的知識，只要自己想知道，就能瞭解那些是什麼。

“原來你這麼厲害，那樂爺，以後請多指教。”慕容復拿起一塊點心喂上去，客氣道。

小黃貓：“喵嗚！”

客氣，客氣，以後有本喵一口飯吃，就有你一口水喝！

慕容復：......

等阿碧再次進來，便看到剛才還義正詞嚴的公子爺正小心翼翼伺候喵主子，桌上準備充足的點心這會已經只剩下光碟。

這？？？

“阿碧，你來了，和你說件事，以後樂爺在我慕容家的位置和待遇等同於我，我吃什麼用什麼，他就吃什麼用什麼。”慕容復吩咐道。

阿碧：......

樂爺？？？？

這一瞬間，阿碧幾乎以為公子爺被這妖貓給下了毒咒。

但想想也不太可能，畢竟那裡有妖貓蠢到在水底吐泡泡吸引人，而且公子爺這一會雖然看起來變化很大，神色澹然，言語沉穩有自信，但一些小動作習慣還是和往常一樣。

都說男人的成長有時候只需要一日，難道，公子爺這一瞬間長大了？

而在這個混亂的江湖，錢財、權利、武力才是英雄膽，更是一個男人自信的根本，如今公子爺這神態氣度，是有了什麼依仗嗎？

阿碧注意到桌上無聊舔自己毛的樂爺，呸，樂樂，咋感覺不像呢。

“阿碧？”

“啊，是！”阿碧回神，連忙微微一蹲，施禮答道。

作為大管家，只有她恭敬，其他侍女和下僕才會有樣學樣，也對公子爺尊敬。

......

吃完飯，慕容復回到書房，拿出一張宣紙，倒入一點泉水，一邊小心磨墨，一邊準備接下來的人生規劃。

當年結束三國分裂局面的西晉王朝曇花一現，被北方內附而來的草原一族的首領劉淵攻滅。中原大地瞬間成為亂世，之後慕容氏部落在亂世之中肈造天下，建立了大燕國。

當時，燕國全盛時期的疆域範圍基本上囊括了今天大遼東邊以及大宋北方一半的領土，西與當時關隴地區的前秦政權接壤，南與偏居江南的東晉以淮河為界。

可惜，後輩子孫不爭氣，參合陂一戰中，大燕十萬大軍被北魏兩萬精銳全部殲滅，燕軍屍骨如山、血流成河。

自那以後，慕容家的使命便只有一個：恢復祖先榮光，復興大燕。

為此，歷代慕容家的族長都做了很多準備和計劃，可惜，也許是時運不濟，也許是其他原因，復興大燕遙遙無期。

如何復興大燕？

慕容復緩緩在紙上面寫上兩個字：錢，人。

建立一個國度自然不是說說，錢財和人才，缺一不可。

而現在慕容家有什麼？

錢，不少，但距離發動一場戰爭動輒百萬，千萬兩銀子，還有不少路要走。

人？想起慕容家現在的六個支柱：阿碧管家，阿朱負責情報，四大家臣都是打手護衛，慕容復突然覺得壓力很大。

沉默片刻，慕容復定下心神，他現在還是有優勢的，而且還是很大的優勢。

第一：他還年輕才十六歲，未來還有幾十年的時間可以從容佈局。

第二：他爹死了，按照規矩，如今他是公子爺，那麼慕容家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說了算，他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喵～”

聽到旁邊輕柔的叫聲，慕容復心神更是大定。

最大的優勢當然是樂爺！

大勢在我，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