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3章 揚州瘦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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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禧二年（公元1206年），五月，宋寧宗下詔北伐金朝

宋軍紛紛出擊，山東‘京東招撫使’郭倪派兵攻宿州；建康府（今江蘇南京）都統制‘李爽’率部攻壽州（今鳳台）；江陵府（今屬湖北）副都統制‘皇甫斌’攻唐州（今河南唐河）；江州（今江西九江）都統制‘王大節’攻蔡州（今河南汝南）。

同月，鐵木真以替祖先復仇（蒙古俺巴孩汗等首領曾被金朝釘死在木驢上）為藉口，親率大軍攻金。蒙古軍主力由金西北路邊牆突入，進攻烏沙堡（今河北張北西北）、烏月營。

面對南北兩面夾擊，金朝頓時人心惶惶，風雨飄搖。

趙王府，內室。

完顏洪烈接過手下遞過來的情報，掃視一眼，笑道。

“康兒，外面的人都以為我大金要亡了，你以為呢？”

旁邊的完顏康一身素衣，聞言皺眉，以他的見識，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解這種困局。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

那日完顏康被郭靖釋放，得知自己感激不已的養父，竟然是破壞自己家庭的仇人，他便再沒有回趙王府。

因為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怎麼該面對完顏洪烈。

走著走著，他便想著乾脆回牛家村隱居，哪知道回到家裡，他竟然看到一名正在勞作的少女：穆念慈。

迷茫無助的兩人，不知不覺就湊到一起。

但過了一段時間，兩人發現一件尷尬的事情：他們根本不會幹農活。如果再賺不到錢的話，他們別說養孩子，可能連自己都要餓肚子。

無奈之下，兩人只好幹回老本行：行走江湖賣藝。

以完顏康現在的實力在江湖中也算好手，再加上穆念慈穿著勁裝，英姿颯爽、昂揚積極，倒也吸引不少人觀看。

兩人的生活這才逐漸好一點。但賣藝嗎，自然沒法一直在一個地方，他們來來回回就那幾招，沒幾天人們就看厭了，堅持來的很多都是衝著穆念慈好看。

完顏康自然不會舒服，只能換個地方。

過一段時間，他就討厭這種漂泊無定的生活，甚至有時候託身體不舒服，讓穆念慈一人出去賣藝賺錢。穆念慈倒是很開心，能和意中人在一起，不管讓她做什麼都讓她心情愉悅。

就算是在外面賣藝被那些流氓調笑兩句，她回去也忍著沒說，只會和完顏康分享一些有趣的事，逗他開心。

但讓穆念慈費解的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康弟的脾氣越來越大，常常無緣無故就生悶氣，讓她不知所措。

這天兩人在路邊再次趕路的時候，聽到打鬥聲，雖然穆念慈認為他們不應該摻和這種事，但完顏康還是跑去觀看。

沒過一會，完顏康抗個人回來，穆念慈定睛一看，竟然是金國的趙王爺：完顏洪烈。

不提這趙王破壞她家庭，要知道他們是宋人，為什麼要救一個金王爺？穆念慈很不理解。

然後完顏康和她解釋道：“完顏洪烈雖然有過錯，但於他有十八年養育之恩，而且自己父母還在，也沒有殺父之仇。

這樣的情況，如果自己不救他，那還是人嗎？”

穆念慈信了，然後一個人出去賺錢，讓康弟在家裡照顧養父。

不久，完顏洪烈醒來，讓完顏康拿著他的印信去少林寺求一顆大還丹救命。如今的少林寺雖然已經封山閉寺，但畢竟在金朝境內，又怎麼敢違逆趙王爺的意思。

又休養一段時間，完顏洪烈終於恢復如初。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和完顏康說的，完顏康突然願意認回養父，繼續做他的小王爺。

穆念慈當然激烈反對。

“完顏康，若是你非要做你的小王爺，那我們從此形同陌路，再也不見！”

完顏康道：“念慈，你聽我說，我若是小王爺，你就是王妃。跟著我，從此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而且，父王已經答應我，從此以後，他的治下金人和宋人都平等。

讓我們為在金朝的萬千宋人做一些事，好嗎？”

“你滾吧！你好好做你的小王爺，金朝的狗！”穆念慈大怒，收拾東西就準備走。

她現在已經徹底看清楚這個男人的嘴臉。懶惰她都可以忍，只要自己努力，自己的武藝也不差，只要努力，肯定能賺到養家的錢。

但一個男人若是連大義都沒有，這樣的男人以後會做什麼事都不會讓她奇怪。

現在愛她，以後會不會以同樣的理由拋棄她？

完顏康當然不會讓她走，趁她不注意，直接出手製住。

“念慈，別走，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若有違此誓，天誅地滅！”

“你混蛋！”

……

“康兒，康兒！”完顏洪烈喊道。

完顏康這才回神：“父王。”

“怎麼，還在想那個女孩？她的確不錯，和你娘一樣，等以後我登上大寶，可以封她為太子妃。”完顏洪烈笑著道。

“父王？”完顏康難以置信問道。

按照規矩，他們一家可根本沒有繼承皇位的權利。

完顏洪烈繼續笑道：“朝中那些廢物，整天裡只知道勾心鬥角，沉湎酒色，打仗？他們就沒一個敢上的。

如今我已經有節制全國軍隊的權利，而且這些年經營下來，那些將領也都願意聽我的話。

這樣一來，我們何不做得絕一點！”

完顏康有點猶疑：“父王，但現在鐵木真和大宋一起進攻我大金，我們能擋住嗎？”

完顏洪烈很是自信：“無礙！宋人有句話說得好，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你看看這是什麼？”說著，完顏洪烈拿出來一疊信件。

完顏康將信將疑接過，隨後大驚：“這竟然是宋朝的兵力佈置和進攻路線。”

“哈哈哈，我大金雖然腐朽不堪，但那宋朝也是內訌的好手。有這路線和兵力佈置，對付宋朝便輕而易舉。

至於大蒙古國，這種遊牧騎兵最容易對付，無非四個字：堅壁清野。

他們都是輕車簡行，後勤根本無法補給，只要耗住他們，我大金必勝！”完顏洪烈自得道。

完顏康有點猶豫：“可是，若執行豎壁清野的策略，父王，那些在城外生活的百姓該怎麼辦？”

完顏洪烈微笑，拍了拍完顏康的肩膀：“這也是我今天要教你的東西，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有些微不足道的犧牲，是必要的！”

完顏康心中一寒，微不足道？那是幾萬，乃至於幾十萬大金子民的命啊！

而且，今天父王可以犧牲那些人，未來如果父皇稱帝，納妃，有了親兒子，自己這個養子會不會也是那個微不足道的犧牲品？

……

大宋，中營營地。

韓侂胃看著地圖上面的金軍佈防圖，也是信心滿滿。這金國果真是命數已盡，只要給金國的守軍們花點錢，他就能買到這份詳細無比的各城市防禦圖。

注視了一會，韓侂胃轉身對一旁的辛棄疾問道：“辛大人，有此佈防圖，我軍豈不是唾手可得？”

辛棄疾皺眉：“韓大人，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雖然如今金國勢弱，但我覺得有些人說得很有道理：我軍騎士不熟，饋糧不豐，形勢不固，山砦不修，堡壘不設。”

“所以我還是建議我們應當穩紮穩當，練兵，備糧草，修堡壘，慢慢推進。北方再有大蒙古國牽制，如此五年內，那大金必被我們耗盡國力而亡。

所謂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韓侂胃聞言嘆口氣：“辛大人，你知道我們這次動用了多少兵力嗎？十萬精兵，連帶後勤的民夫，加起來快接近百萬人。

這麼多人，吃穿爵度，每天的消耗都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而且按照你說的話，五年，不提軍士們想家、厭戰的原因，你考慮過官家的感受嗎？”

辛棄疾頓時沉默，以南宋歷代皇帝的猜忌心思，他們又怎麼會放心一個長期在外執掌大軍的將軍。

畢竟，趙家當年得來這個皇帝的位置就是靠的兵變。

但是以現在宋朝的情況能打贏嗎？

大宋雖然國強民富，但已經四十年沒有打仗。而且士兵訓練也不夠，他曾經偷偷視察過各地的後勤糧倉，那些官員中飽私囊，疏於管理，糧倉裡的糧食根本不能吃。

最關鍵的，據他所知，這次領兵的幾個將領也基本沒什麼領兵經驗。其中那個四川的吳曦竟然是靠花費重金賄賂韓侂胃，才能成為四川方面的北伐統領。

這些問題他都和韓大人暗示過，但卻被顧左右而言他，顯然在韓大人來，雖然宋軍有點爛，但人家金國更爛。

哎！辛棄疾再次嘆氣，他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每次他想一個人力挽狂瀾的時候，總是感覺後面有無數人在扯他後腿，甚至至今為止，自己每次都被扯了下來。

大宋，似乎出了什麼問題。

……

揚州。

春遊揚州瘦西湖，桃紅柳綠水清長，遊客穿梭入畫廊。

郭靖牽著小紅馬一路和黃蓉慢慢往北走，如今也沒有什麼要緊之事，也不急著趕路。他想著好好看看這山川大地，風土人情。

另外，有些事他也得好好想一想。

從小到大，他的每一件事都被長輩們安排好，而他的願望也很簡單，就是讓孃親開心，長輩開心。

但現在突然沒了目標，就突然有點迷茫。

大宋北伐，朝野一片歡騰，人人興奮，就連他佩服的辛大人也已經衝到前線。但這些天他走到鄉下，走到村裡，卻發現很多百姓其實並不在乎什麼收復失地，開疆擴土。

他們只想生活安定，吃得飽，穿得暖。

但哪怕是這點願望對他們來說也是奢求。北伐對他們這些百姓來說就是一記重擊，先要收一大筆稅，然後還要服徭役，很多家裡唯一的男丁更是被徵兵到前線打仗。

好好的一個家，突然就支離破碎。

有些家庭更是突然只剩下孤兒寡母，她們怎麼種地？怎麼過生活？更別說有些村裡還有大戶欺壓她們，將她們逼上絕路的比比皆是。

為什麼這些大戶就能過得這麼舒服？為什麼他們就能心安理得欺負那些為國犧牲的忠良之後？

郭靖百思不得其解。

“靖哥哥，靖哥哥，快來抓螃蟹啊。”少女在小溪邊喊道。

郭靖低頭，蓉兒正在溪邊戲水，小黃貓在她的懷裡正睡得香甜，涼風吹拂柳絲，少女衣衫的帶子微微飄動，流水微風，一片清幽。

笑了笑，郭靖也走過去幫忙。

有些事，暫時想不清楚就慢慢想，早晚有一天自己會清楚。

不一會，兩人就抓了好多隻螃蟹。

黃蓉伸出一根纖細的手指，小心碰碰其中一隻被捆得嚴嚴實實的大蟹，突然問道：靖哥哥，你說螃蟹要是回不了家了，它家裡會著急嗎？

郭靖愣了，就連收拾螃蟹的動作都為之一頓。

蓉兒真的是單純善良。

而善良是會傳染的，郭靖心底思緒萬千，看黃蓉的眼神都更加柔和溫暖。

“要不，靖哥哥你再下去一趟，把它們一家老小都抓上來？”不等郭靖開口，黃蓉就接著說道。

郭靖：......

苗樂：......

夢仙樓。

郭靖將螃蟹交給後廚，便和黃蓉在大廳等待上菜。

不管底層百姓過得有多麼貧苦，但這揚州最大的酒樓卻還是熱鬧得緊，穿著各色錦衣的書生，還有達官貴人們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哎，聽說了嗎？前線戰事極順！

畢再遇將軍（岳飛部將畢進的兒子）和鎮江都統陳孝慶將軍旗開得勝，攻克泗州。之後我軍乘勝進攻，陳孝慶將軍進兵攻下虹縣，江州‘許進’統制攻下新息縣，光州民兵也光復了褒信縣，形勢一片大好。”

“真是太好了！當浮一大白，來，痛飲此杯！”

“幹！”

“說起來，這次北伐，陸游陸大人還做了首詩：中原蝗旱胡運衰，王師北伐方傳詔。一聞戰鼓意氣生，猶能為國平燕趙。

要知道陸大人已經八十三歲，還想著為國征戰，真是我輩楷模啊！”一書生感嘆道。

“是啊，若是有機會，我也想和稼軒先生一樣，上陣殺敵，光復河山！可惜，我上次想著偷偷去報名參軍，差點被我爹打斷腿，哎！”又一名衣著華麗的書生很是遺憾。

“哎，大兄，不能參軍也無礙，我們在後方為前線鼓舞士氣也是一樣！來，乾杯，為前線英勇的將士們踐行，幹！”

郭靖在一旁看得好笑，有些人沒有其他的優點，厲害就在一張嘴。

突然外面衝進來一位書生，臉色蒼白，大喊。

“不好了，四川宣撫副使吳曦叛宋降金，金兵在吳曦的配合下，集中兵力趕赴東線作戰。

我軍除畢再遇將軍外，全部大敗！”

整個酒樓瞬間一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