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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們忘不了,皇帝登基之初的第一次朝會就挑動著勳臣武將的心思。

參策們更清楚,國策會議上第一道所謂“百世不移國策”就是南洋海上長城。

皇帝開疆拓土的心,人人都明白。但從正德十六年到嘉靖四年,皇帝先是支援楊廷和清革皇莊皇店、動勳戚們的利益;又是設了皇明記,讓他們拿出資產“入股”;最後還因為新法,張偉被斬了,湖廣三衛叛亂。

在這軍務會議設立之前,陛下對軍權方面只重一個京營,其餘盡是敲打之意。

如今,勳臣武將立下不世之功的機會來了:叛亂不定年年有,但開疆拓土只看心有多大!

當然了,也要看他們有沒有膽色、有沒有能耐去幫助皇帝開疆拓土。

議題一提出,收到的就是疑慮。

說作疑慮,讀作反對。

“陛下,宣德年間棄交趾,蓋因久其民久不服王化,致有以交趾一地病大明之勢。交趾若有內亂,王師平之不難,然其後何以使之為北御韃靼、瓦剌根基之一?”

出聲的是彭澤。

他很有名,資歷很老。

當年,他是跟王瓊一起爭兵部尚書的人。他與楊廷和的關係很好,辭任總理國務大臣的楊廷和,終究還是留了一個不可小覷的人在京城。

彭澤什麼別的官都不當,只以一生閱歷在軍務會議做個參謀。

現在他一開口,人人都想到了楊廷和。

皇帝想動交趾的心思,楊廷和難道不是早就能想到?

如果輕易言兵以致新法崩潰,最終新法黨魁必定死無葬身之地。莫非彭澤就是楊廷和留下勸諫皇帝不要又想新大略的人?

朱厚熜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反應,他面不改色:“故而先只是秘密籌劃,此謂之預案。朕能給你們的,是外察事廠的二郎們冒著性命之危傳回京裡的訊息,源源不斷的訊息。根據這些訊息,根據大明實際的國力、戰力,你們要做的便是推演。既包括戰事走向的推演,也包括收復交趾之後如何治理會導致什麼結果的推演。”

看了看彭澤之後,朱厚熜又看向王守仁:“戰事不可輕起,朕也不會輕起。這軍務會議既成立了,諸位名為參謀,當有大大的題目來思考。這交趾,便是題目。軍務會議如何就大明軍國大略謀劃好諸多預案,朕拭目以待!”

是的,只謀劃,受傷的只有眾“參謀”的腦細胞而已。也許有些人會為此多白一些頭髮,但提前想一想方略,用不用、打不打再另說嘛。

但這真的只是一個題目嗎?

不可能的。

王守仁看著朱厚熜,心裡默默思考著。

永樂徵交趾,宣德棄之,其中自有原因。複雜之處,王守仁不確定皇帝是不是已經全然瞭解。

很重要的一點是:陛下為什麼說收復交趾後可以作為北擊韃靼、瓦剌的根基之一?

眾人的目光匯聚到了楊一清身上,他是軍務會議總參謀,他有什麼評判?

楊一清開了口:“永樂六年,史載太宗皇帝得安南,安撫人民三百一十二萬有奇,獲蠻人二百零八萬七千五百有奇。”

他開口就是數字,面對今天這個新題目,楊一清首先表現了同樣天才級別的記憶力。

眾人思索著楊一清列這些數字的原因,只聽他很平靜地問皇帝:“敢問陛下,若克復交趾,殺,還是撫?”

武英殿內一陣寂靜。

王守仁心頭也如壓著巨石一般,凝重地看向皇帝。

楊一清說話很簡單,一句話直指本質。

交趾在明初時,便有了數百萬人丁。交趾雖有大片宜糧之地,要養活那麼多人丁,還有多少餘糧可供輸運到大明腹地,使大明有更充足的糧餉?交趾是北擊韃靼、瓦剌的根基之一?

太難了。

而宣德年間為何放棄了交趾?叛亂不斷,繼續治理下去成本太高。叛亂是需要條件的,那麼多人丁的支援、自宋以來數百年已然自成一方的慣例,沒那麼好打破。

殺,那意味著要殺掉數以百萬計的交趾人丁,再遷大明百姓過去。這樣的例子,史冊上多的是。

遷民實邊,也不見得好用。強如盛唐,徵高句麗後遷了多少人丁過去?八年後就又回來了。

遷民實邊,除非軍威極盛,已經殺得那邊再無力反抗,殺得良田都無主了。

非如此,就只能借鑑雲南的經驗,花上數以百年慢慢消化。

雲南的經驗都不見得在交趾好用,雲南原先才多少人丁?是交趾的數百萬眾嗎?

楊一清提出的問題,是道德上的極大拷問:撫,不足以短期反哺;殺,朱厚熜要背這種道德包袱嗎?

朱厚熜搖了搖頭:“不殺,也不撫。”

楊一清愕然地看向他:開疆拓土,你不殺又不撫,要怎樣?

“朕做生意。”朱厚熜給出了他們意料之外的答案,“國與國間,只講利益。朕出兵助黎氏,他若奪回大位,用什麼向朕換?朕不要區區一句稱臣。”

王守仁心中一動:“諒山、諒江、新安三府,盡是鎮南關以南險要之地。若只是三府,進可攻,退可守!再加上一些其他險要之地,設一處行都司。”

大明掌握了陸路上直入交趾的那些險要之地,以後隨時都能再進一步。交趾膏腴之地失了這些屏障,就只是囊中之物。

這也算開疆拓土了,而且後續不需要多大的成本。那裡人丁不多,作為邊鎮,武力彈壓住就好。

朱厚熜點了點頭:“不夠。這回報,可不足以成為朕將來北望根基之一。”

頓了頓之後他說道:“在這裡,朕先說說皇明記這幾年在交趾的成果。”

皇明記奉旨從交趾買糧、僱人在廣東應役,這幾年的時間裡是流水般的銀子花了出去,換回的除了大量實物物資,還有交趾內部一個不小的人群。

把一些皇帝沒義務告訴他們的經營狀況說了一下,朱厚熜就看著他們:“朕意收復交趾,非為青史虛名,而是為謀實利。先坐看莫氏篡權,再助黎氏復國,師出有名。功成後,要那三府之地外,朕要開恩,許其可年年與大明貿易不絕。但是,為了保證貿易順利,朕要雲屯諸港,特別吉婆大島!”

紅河下游河流密佈,分成了數條河流入海。唐時,他們對外貿易的重心在更靠南的位置。但人口漲起來之後,紅河下游沖積平原必須更傾向於農業。如今,交趾對外貿易最活躍的地方在名叫白藻河口的一帶。

雲屯港,也就是現在的下龍灣。

但朱厚熜說的是雲屯諸港。

這意味著,如果靠近海邊的新安府也被拿到手了,交趾水陸兩路直插平原地帶的兩個咽喉就都捏在手上。

“只怕交趾必不肯應允。”王守仁說了一句,然後像是對其他人補充一樣,“雲屯港極為險要,南洋諸舟船要想北上到我大明諸港,必經雲屯港!自雲屯港,只要破了安興城,便能沿白藻河直抵升龍城。”

這安興城,就是後來的越南海防,此時也是海防一大重鎮。

朱厚熜卻說道:“朕不同於太宗,黎氏昔年侵我國土,太宗遣張輔討而滅之。如今的黎氏,昔年也是假意請降。如今黎氏後人如又請到朕頭上,前車之鑑豈可不妨?朕要諒山、諒江、新安,只為防著交趾將來再依地利侵我邊疆。要那雲屯諸港,只為多多采買交趾好物,交通貿易。”

隨後便輕飄飄地說:“王師既至,攜勝之威,黎氏若不肯,自有肯的人。而後朕守約退兵,以後雲屯諸港便只駐三五護航戰艦,安興城則銀錢往來以數倍計。”

王守仁不禁問道:“下一步呢?”

他始終記得,皇帝想要的是南洋海上長城,莫非在交趾,一個雲屯港要塞便行了?對於交趾膏腴腹地,皇帝真的沒想法?

朱厚熜笑起來:“做生意嘛,講究的是誠信為本。朕不派官吏去徵收糧賦,都用銀子買,就是買得越來越多,也都買得起。此外,賣去交趾的大明好物,也有賺的。但若將來有人毀了約,拿了定金不交貨,那就不好說了。”

“……定金?”

朱厚熜點了點頭:“如今,魏彬那邊在交趾採買糧食、糖、鐵砂等,都是按年來預訂。糧食還沒種下去,今年要多少,定金便先付兩成。”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他是不殺人,但這樣大批次地買糧運回來,交趾這幾年難道不在乎這件事?

原來重利驅使之下,總有人鋌而走險。只消魏彬最開始開了個頭,現在都是交趾幾個大戶自行採買好糧食,偷運至廣州拿尾款。

而將來若大明得了那雲屯港,那麼運糧食和各種貨物到雲屯港直接賣的,成本更低、獲利更多。

大明確實只用守著一個雲屯港,就能坐收交趾之利。溢價買糧的成本,比正兒八經去治理交趾全境所要付出的成本低多了。

但長此以往,交趾國內糧商勢必囤積糧食。若國內糧價高漲,則可在國內售出;若是豐收,也有皇明記兜底採買。

糧食,始終是命脈。交趾有識之士豈會一直坐看?交趾百姓若吃不起糧,豈不內亂?

到時候若把麻煩甚至戰火引到了大明頭上,那就是再次毀諾、撕毀約定,大明再次師出有名。

還繞不開那個問題:將來,殺,還是撫?

“大明不管其他,只要能不侵我境,誰能從安興城送來大明要的貨物,大明不管。”朱厚熜沒有感情,“至於他們自己內部,吵也好,打也罷,大明也不管。黎氏若再請出兵,再拿條件來換,大明將卒的血又不能白流。”

大家聽懂了,陛下是自己不動手,讓他們自己人先殺上幾輪。

朱厚熜點明瞭其中關鍵:“此乃大明與交趾之約,非朕與黎氏之約。朕為大明之主,只要那交趾之主也認這約,不犯我境,允與通商,朕還要為大明百姓憂心,哪能盡數管得了他國之內政?”

“……若此,最後交趾必有先依安興城之利而掃滅群雄者。君以此興,必不能止,遲早想找到良機,收復三府與雲屯港。”

朱厚熜也認同這一點,隨後說道:“這只是朕大致的想法,如何謀劃,正要卿等詳細推演。總之,此次目的便是讓黎氏名為主,交趾實成割據之勢。多年後,若交趾再犯我大明,便遣軍誅之。經數年乃至十數年、數十年,交趾必有一股依賴大明的強大力量。此輩不同於昔年於交趾所置土官,只知挾勢欺壓交趾百姓。”

“這些人是生意人,懂得不可竭澤而漁的道理。他們,就是幫大明治理好交趾的關鍵。而屆時,他們只要一個穩穩的正統。朕,則只需要一個能不用太費力能為大明帶來利益的交趾。故而,將來可封交趾王,不論其人是宗親,還是武將,又或者統帥儒將!”

他丟擲了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餌,最後才道:“朕捨得,朕也不怕將來三世後大明交趾再成仇敵。昔年太宗只以廣東、廣西、雲南等地貢生、落地舉人去交趾為官,彼輩只為發財;監軍內臣等,也窮盡搜刮。朕不同,朕只做好國與國的生意,明碼標價,童叟無欺。將來遣去雲屯市舶司管事之人,也必須是參策推選、朕欽點的俊才!”

分封,在這個時代仍舊是至高無上的誘惑——一塊真正能由自己做主的化外之地。

只要遵守兩國約定,不去追求完整全部的權力,大明只怕還能派軍保護好他的法統。

如今,皇帝給出了這個承諾。

王守仁終於明白了,那南洋海上長城,將來其實是一個個依靠大明海貿之利、受大明保護的分封之國。大明,只用在每一國裡,都有一座要塞之港。

這種模式,迥異於當年在交趾設三司,由大明吏部銓選官員、直接治理。

若這種法子行得通,確實只用付出較小的成本,就能源源不斷把南洋諸多好物運回大明。

治政安民,官吏們、軍隊支出的費用永遠是最高的,朝廷還要天天憂心此起彼伏的內政破事。

將來這些問題,都交給那交趾王?至於交趾與大明之間,大明天子與交趾王只談利益。

第一次軍務會議在把內部各省都司和治安司人選確定、商議了衛所與募兵改制的方略後,開始系統謀劃起對外的方略。

而皇帝陛下向他們傳遞了全新的理念。

大明嘉靖皇帝朱厚熜不要虛名,不聽一句稱臣就樂呵呵地數倍賞賜。

他傳遞了一個新的準則:國與國之間,利益考量為先。

只要承認大明的利益,滿足大明的利益,誰做別國的王,大明天子不在乎!

楊一清心裡感覺很古怪。

陛下似乎其實也根本不在意什麼帝位法統……

念及這麼多年以法統為名發生的很多事,他不禁看了看正在聽著臣子們討論的皇帝。

那帝位法統的由頭,也只是工具罷了對吧?

只不過它好用,總比爭辯還沒見到效果的新法到底行不行,要更容易“說服人”。

在大明,伱可以不同意新法,但陛下既然說過了這視同謀逆,那你不能謀逆。

依稀有點熟悉,似乎是楊廷和曾經被皇帝扣過的帽子那種套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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