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三十娘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283章、大明三辰旗,靖明,冬三十娘,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從正德十六年設立國策會議開始,最開始是十八張交椅。
現在,這國策會議的常設參政,達到了二十四人。
其分佈為:國務殿含總理國務大臣之內共七人,九卿、御書房首席、六科總給事、稅課總長都算是文臣,共佔據了十九席。而都察院協理京營戎政雖是文臣,卻與軍務會議總參謀、五軍都督府都督其一、京營提督、治安總長一起直接代表軍方利益。
但這一次的國策會議,是三年一次的“擴大會議”,列席者要多得多。
不管此刻原先的謹身殿大殿之中擠進來了多少人,格局始終不變——重臣拱衛皇帝。
這用謹身殿改的國策大殿很大,裡面用柱子支撐的空間算是“框架結構”。
現在,御座居中,面北朝南。而在御座前方,依舊類似原先的國策會議,三面都圍了桌椅,但每一面都有數排。
重臣們的注意力偶爾會放到在這裡端茶送水做服務的司禮監太監們身上,然後就不免看向皇帝。
五年前的正德十五年年底之時,內臣、倖臣還氣焰滔天。
但現在,內臣對國家大事已經全無置喙餘地,重心全放在了廠衛和皇帝主導創辦的那些企業上。
即便國策殿內現在重臣這麼多,即便大明又設了實權宰相,但皇帝仍舊凌駕於一切之上——譬如現在能坐在這裡的每一個人,哪一個不需要皇帝點頭任命?
眾人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國策會議的第一個正式議程,竟是定“國旗”樣式。
沒有誰會覺得這事沒啥可議的:如此重要的會議,每一個舉動都需要細細推敲。
朱厚熜在這大殿之中朗聲道:“正如朕在那信中所言,大明上下俱為一體,此體為國。定下這國旗,將來,此旗既象徵我大明,也象徵我華夏。朕為天子,也要敬此旗。定下這國旗,卿等今後任事,非只是忠君,也是為國、為我國之民。天下百姓見此旗,更要知道我大明為華夏正統,君臣百姓休慼與共,外敵內憂需分開看待。”
他頓了頓之後,才說道:“叛國,尤甚於謀逆。損國利而謀私,尤甚於盤剝百姓而肥私。大明若為一家,君臣官紳便猶如父母兄長,豈有勾結外敵而害弟妹子女者?”
嚴嵩等人深深地看著朱厚熜,從三大殿改名開始……不,從當初設立國策會議開始,陛下其實一直在一步步強調國的概念。
擔任著浙江總督的他,當然知道皇帝口中的都是哪些事。
這些事,尤其集中於邊鎮、海疆。在內,則是逃避賦稅、貪汙國帑。
只是在以前,天下為天子私有,這些事純看皇帝要不要出於個人統治的利益而去大力整治。現在皇帝卻隱隱有國利大家都有份,害國就是害大家的意思。
叛國尤甚於謀逆,這個罪名可真大得沒邊了。
皇帝這是把國置於天子法統的高度之上……
“此旗乃朕命唐寅所試繪。”朱厚熜讓張佐和黃錦拿來了一面四方紅綢旗。
紅底,黃圖案。
“《春秋左傳》有言:三辰旂旗,昭其明也。三辰日月星,乃堯舜以來華夏最尊貴的標誌。周禮有云:天子服日月而下。如今,朕以這三辰旗為大明國旗,其日象朕,其月象臣,其星如芒,象大明百姓,卿等以為可否?”
旗上,是一圈黃星環繞的左日、右月。
圖案上並無更多細紋,只是都用了天子才能用的明黃色。此刻明黃之月、明黃之星象徵臣民,其寓意不僅耐人尋味,這面旗幟就已經頗顯尊貴。
自然沒人在這件事上有什麼意見說“不可”,皇帝這不是引經據典了嗎?
三辰旗是最尊貴的,陛下又說了叛國尤甚謀逆。
如果說有什麼旗幟比龍旗更尊貴,那也只能用這本身就象徵天的三辰旗了。
決議很快透過,朱厚熜隨後便下了旨:“敕命織造局隨後織造此旗,我大明諸衙、諸軍、諸學、諸府縣鄉里,均要高懸此旗。將來有大明三辰旗處,人人均需敬服大明天威!”
……
從弘治十二年因為科舉案入獄被貶開始,唐寅浪蕩江湖二十年,賣文畫為生縱情酒色,既鬱郁不得志,又壞了身體。
如果沒有朱厚熜這皇明大學院,他原本的人生軌跡到了嘉靖年間已然窮困潦倒百病纏身,在嘉靖二年就病逝了。
但是他現在做了皇明大學院文藝院的院長,衣食無憂,也很清閒。
那二十年間身體累積的問題,也只不過延緩了一些。
此時,唐寅也已經臥榻在床。
“不許惦記那件事。”文徵明在他臥房裡的床邊坐著安慰他,“陛下既命你試繪那國旗,這國策會議上豈會有波瀾?”
唐寅患得患失,只是喃喃說道:“於禮不合,於禮不合……”
國的概念在天子之上,唐寅重病纏身,只擔心自己這最後一個作品會給自己的身後名帶來怎樣的影響。
這可能是他畫過的最簡單的一幅畫了,但聽皇帝向他講述時說的話,這隻怕也是他唐寅此生可能最重要的一幅畫。
它會成為大明的國旗,以後出現在與大明有關的每一個角落。
可若將來皇帝大志未竟、後來者推翻一切時,他唐寅勢必也飽受汙衊,被當做昏君身邊的嬉臣,不知禮節廉恥只知媚上邀寵。
“……禮。”文徵明微微搖了搖頭感嘆了一下。
皇帝除了衍聖公,宣揚新學,連奉天殿這樣宣示法統受命於天的三大殿名字都改了,他心裡自有一套禮。
唐寅勉強笑著:“我只怕熬不過這個冬了。徵明,我之幼子,便託付給你了。”
他並沒有親兒子,只有一個女兒。這個兒子是過繼來的,現在才五歲。女兒已經出嫁,唐寅只放心不下他這個兒子。
香火,始終是重要的。
文徵明就不同了,他現在是皇明大學院的院長,是淑妃的父親,被封了伯。他雖然也五十五了,但身體瞅著著實要康健太多。
這傢伙確實長壽,一直到嘉靖三十八年才去世,高壽九十!
唐寅感覺自己應該託付了對的人。
文徵明見多年老友這一副託付後世的姿態,忍不住抹了抹眼淚。
正想再安慰安慰他,有宮裡來人傳旨。
“恭喜唐院長,賀喜唐院長。國策會議已議定,陛下有旨,請唐院長寬心養病。其後明報行、織造局還等著唐院長剖解那國旗寓意、協助織造呢。”
“已議定了?”唐寅驚喜交加,臉上有些異樣的紅。
“哎呦!”來傳旨的人是懂顏色的,他驚問道,“唐院長,怎麼數日不見,您這病又重了幾分?”
“積重……難返。”唐寅確認了這個情況,於是微微喘了口氣,“其中寓意……”
那需要自己來講嗎?皇帝知道,文徵明也知道。
提到了明報行,只怕是要在上面登了自己的大名,好叫天下人都知道這大明三辰旗出自他唐寅之手。
這一次又病倒,既有身體和天氣的原因,也有繪製那三辰旗的原因。
一開始,他當然是務求精美,畫了許多花紋圖案點綴其間。
皇帝一次次說要簡單些,他仍舊覺得皇帝所說的意義太大了,於是每每只是冥思苦想、取捨兩難。
這個過程裡,別看最終那旗幟的圖案如此簡單,對唐寅來說卻耗了太多心力。
此刻聽聞這事定了下來,他固然有一絲心喜,也更加忐忑。
那樣的圖案,傳出去之後會不會被說“這還需要唐寅來畫”?
過了片刻,他就灑然笑了笑:“煩請公公轉告陛下,臣這回只怕是病再難愈了。若要在明報行上曉諭天下,還是命人儘快來問問臣吧。”
要是最終傳出去,他唐寅最終病重而逝有幾分原因是因為在這幅簡單的畫上“嘔心瀝血”,只怕也是千古一樁笑談。
那就笑談吧。
晚些時候,林希元親自來了。
唐寅虛弱地抬起手臂,指了指臥房裡放畫軸的一個大瓶子。
“從四月裡陛下交辦此事,我畫的數稿都在其中了,懋貞自可取閱。”
林希元拿了過來,一一開啟看。
只見最開始還有五嶽奇山、大江大河、神龍神獸,日月星辰各居諸方。
到後來,又有以九鼎承明日,星月拱衛左右的圖案。
最後雖然只有日月星了,但又有好幾版。從極盡紋飾,到最後只有純色的圖案。
“可知為何陛下最後要如此簡單?”
林希元搖了搖頭。
唐寅眼神恍惚了片刻,然後才說:“其意尊貴、顯要,其用卻頗多。要織造不知多少面,故而要簡單、便宜。何況,大道至簡,陛下說,簡單的圖案才能讓大明諸多不能識字、不知典故的人一眼記住他們最熟悉的東西。日月合而為明,星分五角,五行相生不息。不論一星一角是一人一家又或一行一業,都是活在大明這片土地上。底色為紅,陛下望君臣百姓都知其為華夏血脈傳承不絕之意。”
凝視著林希元,唐寅最後才凝重地說:“日月星都用明黃,陛下也想告訴天下人。太祖起於微末,蓋因續接華夏正統而尊為天子。君臣百姓心中有國,則人人尊貴。”
林希元心中一震:那現在還有的賤籍呢?
……
國策會議上的第二個議題,就是這個。
但引子卻不是那些賤籍,而是軍戶。
“設諸企業後,匠戶難題此後便交由企業來解決。”朱厚熜看向了楊一清等人,“邊鎮多有募兵,京營也是募兵。衛所軍屯至今,屯出來了一場湖廣三衛諸所叛亂。地方有治安司後,尋常匪患已能統一排程處置。借叛亂方定之機,各省都司先改募兵,再裁衛所,最後改了軍戶舊制。方向如此,細節如何,卿等共議。”
每個省都有數衛,在冊的名額是“數萬大軍”。
過去軍事力量上,都司有,臬司有,還有一些其他衙門。
有數萬大軍在,仍然是此起彼伏的剿匪不力。
現在各地都設了治安衙門,這就是一支對內部的緝盜治安力量。小夥匪徒,以後都將交給配合地方府縣的治安局、治安署。
而每個省自然是能有一萬精兵左右就堪稱一股強大力量了。
許多人看向了崔元。
京營之外,五軍都督府分割槽域督帥大明地方諸都司衛所。現在看來,以後每一軍都督府底下分管的都司合起來,大概就相當於京營一營。
五軍都督,顯然會有更為難啃的對內對外作戰任務。
要在各省都行募兵,這糧餉供應只是老生常談的財計壓力,但眼下如何讓地方衛所將領服從才更難。
湖廣三衛叛亂被平定了固然是好時機,新的三大營和朝廷的力量應該受到尊重,但地方衛所不只在安穩多年的諸省有,在邊鎮同樣有。
邊鎮可亂不得。
國策會議上眾臣各抒己見,而後是履新的軍務總參謀楊一清說道:“先邊鎮,後諸省。邊鎮標兵先選如今京營充任一些,京營繼續募練新兵。各省則先以公侯任五府都督,以侯伯任都司指揮,以縣、鄉二爵封任都司重將,另擇優充任治安司、治安局、治安署一些。有些兵卒,也可轉去用命。如此三年間,各地募兵皆成。”
王守仁也贊同道:“京營大軍不必練而不用。去歲已建功,如今正宜彈壓天下。輔以恩銜、功銜、爵銜先自軍伍起,治安司上下多用其人,則大明諸軍漸可煥然一新。”
想安穩一點的,去抓盜賊和地方流氓土匪惡霸。
諸省募兵,將來都是要光拿糧餉不幹正事,是不能只知道圖謀那一點衛所屯田之利和空餉的。
順從,則先有爵銜可封。
抵抗,則有京營募兵彈壓。
而各省的軍事首腦及五府都督們,自然都是已經在這幾年裡經受了考驗、忠於皇帝、從皇帝這裡得到了重用提拔並且有心於建功立業的勳臣們。
各省總督在這,左布政使也在這。
軍政兩頭都是自己人的話,衛所的問題看似很棘手,也終歸能慢慢解決,只要下定決心。
朱厚熜點了點頭:“太祖釐定天下百姓,定下諸多戶籍種類,那是因為國初時久經戰亂後人丁凋敝、百業不興。如今已非國初,大明人力物力財力何止數倍於國初?民多而無田,百業興而多脫逃,蓋層層盤剝苦也。”
看了看這些重臣之後,朱厚熜又說:“卿等有不少便是出身軍籍,出仕任官頗有品級後率先想的便是改了軍籍吧?卿等尤如此,百姓豈不翹首以盼?”
他說的是實情。
軍戶的特徵就是必須要出人去參軍,雖然軍籍出身一樣能科考。但若是不改了軍籍,家中子弟仍舊代代要出人參軍,所以許多軍籍出身的官員當官後總會想方設法把軍籍改掉。
“除軍籍外,還有諸多役籍。匠戶、鹽戶、灶戶、馬戶……如今既要改徭役,有諸多企業,民間也有許多商行要用人,正該使天下百姓免此憂慮。”朱厚熜頓了頓,“自然,若貿然改之,反倒會讓一些人家沒了生計。卿等可議出個方略,以何種方式使諸多役籍之人有生計,而後可改為民籍。”
這個問題討論下去,就變成了對如今企業和將來諸多商行、商戶的管理。
生計這種事,不是一時。
身為役籍,要應役固然是現在的義務,卻也穩定有一份“薪資”,雖然經過層層盤剝之後實在沒有多少。
但這至少也算某種程度的“鐵飯碗”,管理徭役和差遣的畢竟都是官方,多少會給點。
如果這些全都沒了,那諸多役籍家庭也不見得個個會歡迎,反而會發愁將來怎麼掙這口飯吃。
去種田,就需要有足夠多的田來分給這些人。
去做工,就需要有有一定的保障機制,總不能全餵給那十八家企業。
更何況還有另一個更加龐大的人群。
“然後便是隱戶和賤籍了。”朱厚熜看向了他們,“卿等有何妙策?”
賤籍其實簡單,只要朝廷並不決定打得這些人永世不得翻身就行。這裡面,主要就是樂籍、漁戶、疍民等等。
而隱戶則過於龐大,這些都是寄身官紳之家的人口,不在官方統計範圍之內。
其好處,可免徭役。
其壞處,則一旦被追究,官方反倒要治他們的罪。
他們和官紳是交保護費與被保護的關係,為此,甘願給寄身的官紳交糧、出力。
如果要把這部分人口也統計、釋放出來,最大的問題就是新法推行到地方之後會不會使他們的生存壓力比現在更大。
另外,他們家庭裡大量在寄身官紳家做家奴討口飯吃的“生計”,可能也會破壞。
官紳不再能像過去那樣透過收大量隱田賺田租的好日子一旦過去,在找到新的收益點之前,只怕也要在變大的經濟壓力下“裁員”。
以大明如今的工商業基礎,承載不了如此龐大的“就業人口”。
費宏這個大明首任總理國務大臣站了出來:“陛下,明年清丈田土重造黃冊之後,會多出來田地、多出多少人丁,現在尚未可知。各省總督回去後,到明年底心裡便也有數了。自古皆重農,只要沒有戰亂,耕者有其田,稅賦適宜,百姓是不會逃籍甘做隱戶的。若說妙策,那也只有新法之中稅賦、徭役等推行至地方之後仍不害民。”
他頓了頓之後看向了自己即將統管的民政文臣們,凝重地說道:“陛下委以重任,朝廷君臣一心,此千古未有之局面。我等當不負信重,多多督巡,使百姓免其憂慮,為陛下安民施恩。三年後此處再聚,望我等能為陛下報喜,而非流民日多、百姓生計艱難。諸位以為然否?”
宰相的面子是要賣的,他說的也是實情。
大明此時恐怕有以千萬為單位的逃籍隱戶人口,他們現在也並非都靠人養著。他們耕的大多還是自己的田,只不過在官紳老爺名下而已。
清出來,還給他們,稅賦徭役負擔不比現在重,就不會出大問題。
只不過需要他們能搞定地方士紳,搞定底層官吏。
另外,還得搞定這些隱戶心裡的那種擔憂。
畢竟他們是畏官府甚於畏自家老爺,這才逃籍做隱戶的。
朱厚熜點了點頭:“記住,百姓不是敵人,只有那些仍舊損國利而肥私計程車紳、那些視百姓如奴僕的官吏是敵人。大明三辰旗到後,要讓天下百姓都信服,知道朕把他們當做一樣可尊可貴的家人看待。必須的稅賦不是為了供養朕和官吏們,是幫助他們免除匪患、興修水利、架橋鋪路、辦學育人等等。”
他也停頓了一下,然後說道:“朕盼著三年後,君臣能在此正式議一議,將來大明是不是能夠不再分諸籍了。大明百姓,皆為民籍。無有罪罰,則子弟皆可科考!”
(本章完)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