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三十娘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211章、五軍營之變,靖明,冬三十娘,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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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內外,三大營各有衙署和校場。北郊大校場,如今神機營的官兵在那裡操練。

南面,宣武門外原先的“小校場”現在也擴大了一些,三千營的將卒在那裡操練。

而崇文門外新開闢的這一片地方,則是五軍營的駐地。

現在,名曰五萬眾,實則更多。

三大營舊制,神機營是火器部隊,三千營是騎兵精銳,五軍營則是步戰主力。

五軍營的實際人數,是佔了京營近半的。

像是三千營,最初便只是三千精銳騎兵。現在人數再如何擴充,也無法很快組建起過萬的騎兵部隊。

目前實力最強的自然是神機營,不僅編制遠超前朝,更是最早重設。

五軍營的人數多,那是因為之前再怎麼裁撤冒濫,終歸還是有大量的恩蔭寄祿。

此刻的十五萬京營,實打實來算真正兵員數量,也許只是勉強過十萬。

原先京營中剩餘的遺留歷史,基本上全都放到了五軍營裡,正因如此,現在似乎勳戚們更多地是團結在張偉身邊,而非武定侯——他神機營裡真的都是原先苦哈哈的軍兵。

張永和王佐就這麼帶著十二個錦衣校尉進了五軍營的提督大帳。

張偉盯著張永,站了起來對他行禮:“督公,本督正在召集諸將議事,未曾遠迎,還請恕罪。”

張永現在是京營提督太監。非戰時,他就是代表皇帝監督京營武將的。

看了看五軍營之下各軍坐營將軍,每個將軍之下還有馬、步隊把總,再加上些參將、副將。

這麼多人看著張永、王佐,表情明顯是比較緊張的。

張永點了點頭,也不多話:“惠安伯張偉聽旨!”

剛才,張偉還在那裡說張永來了之後必有口諭,現在就見張永還真的掏出一份明黃聖旨出來。

有聖旨在,張偉卻愣了一下,然後問道:“獨本督聽旨?”

張永笑了笑:“這旨意,惠安伯還是一個人聽的好。”

張偉沒回答。

帳內的氣氛一下子緊張了不少,張偉看著張永。

聽說他去陝西時,是直接一刀把甘州總兵官殺了,然後傳首九邊。現在以聖旨名義先支走其他人,難道他竟膽大至此,不怕五軍營譁變嗎?

“……既然沒有命令,那本督就這樣聽旨。本督治軍,以誠待將士!”張偉咬了咬牙,就這麼到了大帳中央面北單膝跪地,“末將聽旨,叩問聖安?”

“聖躬安。”張永平淡地說著,看了他一眼之後展開了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經查,李翔遺孀實出於惠安伯張偉外室,著令張永問話。張偉,朕望你如實答來,以釋朕疑。”

唸完之後又把聖旨翻了過來,讓張偉看清了旨意上的寶印,以證實這是一道真的聖旨。

張偉看完之後,只能先看了張永一眼,然後伸手接過了旨意:“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惠安伯請起,現在臣代陛下問話。”

張永和他面對面,等張偉站好之後就開口:“朕問你,李翔遺孀鄭氏,是不是你張偉的親生女兒。”

張偉沉默片刻,朗聲回答:“是!”

張永又看著他的眼睛,繼續問:“朕再問伱,李翔自絕於登聞鼓下,你之前知不知他要屍劾楊閣老?”

目光對視著,張偉看不出來張永在想什麼。

不過略微停頓之後,他還是回答了一句:“知道!”

這話一說出口,帳內五軍營的其他部將臉色都更加不安。

“朕第三個問題,正月望日大朝會前,當天值夜之禁衛將士翫忽職守、未曾發現阻止李翔,你有沒有給他們打過招呼?”

“沒有!”

張永也不以為意,問出了下一個問題:“李翔既然是你女婿,你既然知道他要屍劾楊閣老,為什麼沒有看在女兒的份上勸阻他?”

張偉沒有開口,張永也就等著。

做父親的,為什麼事先知道這件事,還忍心讓女兒守寡、忍心讓外孫沒了親爹?

“惠安伯?”張永催促了一下。

張偉凝視著他:“臣若如實回答,不知陛下可能聽到?”

張永眯了眯眼睛:“臣是代陛下來問詢的,自會如實回稟。”

張偉再沉默了片刻,斷然說道:“此中情由,除非臣得以面聖,否則不能答!前面數問,臣概無隱瞞,已證臣坦蕩之心!”

“惠安伯信不過咱家?”張永笑著看了看王佐,“北鎮撫使也在,惠安伯在擔心什麼?”

王佐看著張偉,彰武伯楊質等人也都緊張地看著張永他們。

前面那些問題,毫無疑問都想讓張偉自承是幕後主使。張偉是不可能承認他還能說動當值禁衛的,那是犯大忌的事。可是承認了事先知道李翔要屍劾的事幹什麼?

“督公想讓本督信得過督公,那麼不知陛下令督公問話之後,準備如何處置本督?”

張偉反問了出來,眼神敏銳,明說了信不過張永和王佐。

張永看了一眼王佐,見他仍舊不太在意的樣子,就靜靜說道:“若惠安伯確實牽涉此案,自當隨本鎮撫使走一趟。”

北鎮撫司是什麼地方?張偉似乎是氣笑了:“本督無愧於心,原不懼隨王鎮撫使走一趟!只是本督忠心不二,本督不信這是陛下旨意!督公,陛下待你不薄,你何故矯旨助紂為虐?”

張永嘆了一口氣:“惠安伯手中聖旨難道是假的?”

“我提督五軍營,名列勳冊!此等大事,陛下若有疑,何不宣臣面聖?”

“惠安伯,那你這便隨咱家入宮面聖?”

張偉忽然被噎住了。

這明晃晃的套,讓他想起了當時的江彬。也是因為入宮去弔喪,然後就被抓了起來。

張永看著他的反應,語氣凝重地說:“咱家與王鎮撫使輕身前來,惠安伯不信。有聖旨,惠安伯也不信。”

“‘朕命你領辦廣東新法試行諸事,所請奏之勳戚犯法事,三法司可先定刑,再呈稟朕裁決。曉諭天下,嘉靖五年以前,其餘諸省靜觀其效。若有人遙施巧力陰阻之,查明實據者視同謀反!’嘉靖元年,陛下手刃廣東不臣舉子之時曾有明旨!如今惠安伯涉李翔事,是不是三法司先查出了線索,陛下才命咱家來問話?惠安伯,今日咱家行事,哪一條不在明處?你是真不信,還是不願信?”

張偉聽他重新說當時的旨意,腦海裡只有那四個字:視同謀反!

他驚怒不已:“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忠心一片,哪有反意?”

張永看著他:“咱家再代陛下問最後一句話:張偉,朕問你,如今新法,你贊同與否?”

事先就知道李翔要屍劾卻沒阻止,這句話需要問嗎?

但說一千道一萬,如今這句話才是根本。

朝廷的這場戲,聰明的早已看穿。但不管聰明的還是糊塗的,只要利益與之衝突,總會在自己的思維認知裡不斷排斥著新法。

聰明的知道這是個陷阱,糊塗的更傾向於相信楊廷和已經挾制皇帝。

但曾有皇帝的金口玉言,嘉靖五年之前,陛下已經命令過:天下不可陰阻新法。

現在,張偉面對這直接的一句問話,腦後有汗滴沁出,心裡在掙扎。

楊質怕了,開口想勸:“張哥……”

張偉卻忽然熱血上湧,猛地抽刀厲聲道:“言必稱新法!張永,你是天子奴婢,該幫陛下守的是舊制規矩!陛下忠臣在此,豈容爾等肆虐!來呀!”

張永勃然變色,張偉的膽子竟真的這麼大。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仍舊轉不過彎來,只怕他對於新法是真的深惡痛絕,背後不知有多少利益牽扯其中。

看著湧入帳中的親兵,張偉早就蓄意做好的準備更是一目瞭然。

張永和王佐帶來的十二個錦衣校尉頓時將二人都圍在了身後,張偉高舉那道聖旨:“奉旨,捉拿逆黨,入城鋤奸!”

之前楊質等人聽得明明白白那道聖旨說的什麼,現在張偉這是明目張膽地矯旨。

而張偉已經滿眼厲色地看向楊質他們,臉上兇相畢露。

當此形勢,似乎必須要做出決定了。如果不跟從張偉,說不定就被砍死在這裡。

到底哪些人站在張偉背後,給了他這樣的底氣?

張永知道五軍營裡有一些陛下早就埋進來的人,他之前憂心就是怕張偉膽大到這種程度當場翻臉。

現在,張永只能看了看王佐:都這樣了,到底怎麼收場?

他這個提督太監權力太大了,有些事張永不知道,這他可以理解。

王佐卻只看著彰武伯楊質他們,進來之後第一次開了口:“張偉矯旨謀逆,諸位爵爺是要附逆還是擒下逆賊?”

張偉聽得眼中兇光一冒。

埋伏在這的都是他的親兵,楊質他們又能翻起什麼浪來。

張偉的親兵雖然聽到了王佐說的話,卻仍舊沒有什麼神色變化,刀鋒相對。

“楊質,成敗在此一舉!你們剛才都說得好好的,要一起忠君報國,現在又要反悔嗎?”

楊質聽得臉色一變,只憑這句話,張永他們回去之後也不會有他楊質好果子吃,何況還有張偉親兵的鋼刀在。

他聞言凜然抽出刀:“忠君報國,正在此時!”

張永心裡一沉,王佐的準備難道就是指望五軍營裡有些膽小的不敢附逆?

王佐嘆了一口氣:“親者痛仇者快。張偉,你被那沈文周哄得團團轉,難道忘了你惠安伯府還在城內?”

張偉臉色一變,隨後更加怒火中燒:“逆賊!我闔府上下哪怕俱為忠烈,也要為陛下鋤奸!”

“是,你既然有一個外室女,又豈會沒有外室子?”王佐仍然面不改色,“但是彰武伯,你們可要想好了。我們既敢只帶著十二人就來這裡,豈會沒有準備?張偉,北京城,你進不去。”

“事已至此,無需多言!”張偉獰聲道,“想拖延時間?給本將軍先擒住這二人,其餘,格殺勿論!”

他的親兵正要往十四人圍殺過去,王佐這才大喝一聲:“湯顯忠、鄧繼業何在!”

這五軍營提督大帳之外,這時才響起兩聲大吼:“末將奉旨,已率所部來援!”

“請督公下令!”

“請督公下令!”

聽著外面圍滿了一圈的震天吼聲,張偉和楊質等人頓時臉色劇變地看著張永他們。

這叫做只帶十二人來?

湯顯忠、鄧繼業……張偉還回想了一下,隱約記得似乎只是戰兵一營和車兵三營之下的底層將官,一個哨官,一個把總罷了。

哨官只率百人,把總五百人。

但現在的問題是“奉旨”二字。

還另有旨意,未經五軍營提督?

張永看著張偉:“你的親軍圍著我們,五軍營多少將士圍著你們?惠安伯,咱家還是那句話,你若想面聖陳情,就隨咱家入宮。”

臺階似乎給了張偉,但張偉卻犟著脾氣喊道:“陛下都敢挾制,兵部再署一道調令於爾等逆黨而言有何難處?本督是五軍營提督!湯紹宗、鄧繼坤,你們這是要造反嗎?”

因為外面的變故,帳內張偉的親兵畢竟是緊張又猶豫起來,重新恢復了對峙狀態。

王佐微笑著說道:“湯顯忠,東甌襄武王湯鼎臣之後。鄧繼業,寧河武順王鄧伯顏之後。二人盡由陛下拔擢於世襲南京錦衣衛指揮使湯家、鄧家,惠安伯還認為這都是你口中逆黨一手遮天嗎?”

湯和與鄧愈的名頭還是管用的。

這兩家的後人,張偉等人自然知道。如今的湯家、鄧家,只有家主湯紹宗和鄧繼坤領著一份世襲南京錦衣衛指揮使的俸祿,但實際沒有任何差使,早已被遺忘於大明勳臣圈子當中。

若是湯紹宗、鄧繼坤本人,他們還會意識到什麼。但什麼湯顯忠、鄧繼業……怎麼卷冊裡沒寫明他們的出身,只說募自南京留守衛?

刀已出鞘,張偉騎虎難下。

他正要先擒住了張永、王佐二人再說,王佐卻鏗然拔刀冷聲說道:“督公,惠安伯張偉率眾矯旨謀逆,死不悔改,下令吧!”

張永看了看身前十二人虎豹一般有力的背影,知道這是王佐從錦衣衛北鎮撫司中帶出來的真正好手,只用堅持片刻就行。

親身簡從來宣旨,無非不要不教而誅便是。

但現在的張偉顯然已經昏了頭,又或者他有必須如此的原因。

既不肯平靜地被帶入城中接受調查,那麼這場亂子無非大上一點點罷了。

要他這個京營提督太監前來,不就是為了鎮住後續的場子嗎?

張永提高音調,大喊一聲:“湯顯忠、鄧繼業聽令!入帳擒賊!”

話音剛落,楊質腿一軟:“督公,我等是受了脅迫啊!”

“軟骨頭!”張偉狀若瘋狂,“殺!”

但率先撲過來的,卻是王佐帶來的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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