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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科都給事!
夏言聽完之後跪在地上熱淚盈眶,聲音顫抖:“臣夏言,領旨謝恩。臣必披肝瀝膽,不負陛下厚望!”
六科左右給事中、給事中都是從七品,都給事也只是正七品罷了。
受限言官身份,它的品級就只能如此。
可一科都給事,這不是簡單的升遷。
兵科言官,這下全在夏言麾下了。
這還不只。
尋常給事中,只能上疏言事。
但執掌一科的都給事,他夏言這個兵科都給事對於涉及軍國大事的奏疏、旨意,今後有了封駁之權。
哪怕因為他奏疏中更加重視邊鎮的傾向,也沒讓皇帝猜疑他,反而給了他兵科都給事的任命。
這不是自己敢於上疏言事,陛下想立個榜樣而已。
因為皇帝還給了他一個具體差遣:配合督促五軍都督府與兵部在京官軍的冒濫裁撤及重設三大營事務。
雖然不是由他領辦,但這個監督的言官,分量不輕。
夏言感動,是因為自己在奏疏中所表現的才幹被皇帝認可了。
邊鎮同樣要重視,而京營之事,也讓他這個兵科都給事具體參與。
郭勳立即毫不猶豫地去約見夏言:原本只是個小小言官,但眼下顯然是入了皇帝法眼。能入皇帝法眼的,絕不可能在這件事上不明白皇帝要的是什麼。
夏言不會不顧勳臣武將的利益,能在兵部與武臣之間調和好這件事的話,夏言下一步必定不只是升半品!
潛力股啊。
而皇宮那邊,又有一封奏疏呈到了朱厚熜面前,所涉及的同樣是潛力股。
沉默片刻之後,他隨意吩咐了一句:“宣梁閣老。”
張佐心頭一凜:“是。”
只宣梁儲?
受過教訓的他不再多嘴問。但他知道自己去了文淵閣那邊後,楊廷和、蔣冕、毛紀一定會多想。
而自從陛下登基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單獨召見一位閣臣。
梁儲帶著揣測來到了西暖閣,行禮之後得到了賜座,內心稍安。
“禮部呈奏殿試事宜時,還另呈上來一封奏疏。”
作為皇帝,朱厚熜對於殿試裡策題及讀卷官人選倒不想那麼費力,交給他們辦就行了,反正殿試只排名、不落榜。
策題如何,眼下貢生們當然會猜。這讀卷官,至少掌握著將哪些人打在二甲、三甲的權力。
殿試為一科貢生排位次,從此究竟是何出身就定了下來。
送給皇帝的,一般也就是眾人討論可名列前十的人。
真有才幹的,在他朱厚熜的朝堂裡不會受那麼多潛規則的束縛,因為出身就決定了上限。
殿試是相當嚴肅的,讀卷官將設定十七人之多,無一不是進士出身。
現在袁宗皋會同翰林院把讀卷官的人選奏了一些過來讓朱厚熜欽點,還包括請皇帝安排定策題的事,讓朱厚熜把梁儲招來的卻是一同送來的另一封奏疏。
梁儲只聽皇帝問道:“禮部主事奏貢生黃佐因毛澄特許違例應會試,王世芳為毛澄之婿,請奏是否革除貢生。這點小事,閣老們卻票擬都沒給就送到朕這裡來了?”
梁儲心裡一咯噔,看了看皇帝之後就嘆著氣:“陛下,恕臣等惶恐。事涉毛澄,還是請陛下聖裁吧。”
事情確實很小,但這關係到皇帝對毛澄真正的態度。
內閣不給票擬就送了過來,確實是明明白白的試探。
梁儲也知道了為什麼是自己被召來。
黃佐怎麼這麼命苦?
他絕不相信皇帝這是不知道自己與黃佐乃是同鄉,之前也有往來。
“閣老們看來是商量過了,那梁閣老是什麼意見?”
現在聽到皇帝問話,梁儲立刻正色回答:“毛澄雖然愚鈍迂腐,但這件事卻沒辦錯。倒是這禮部主事非要因毛澄之事牽連新科貢生,實屬揣摩上意妄生事端。臣倒不瞞陛下,這黃佐是臣同鄉後學,其人素有才名,去歲石邦彥主持會試時,實將黃佐列為榜首,可見其才。”
說罷就講了講黃佐科途的艱難,就是以那種講趣事的口吻,但這個名字終究是被皇帝記在了心裡。
“聽上去還真是坎坷……既曾被列為榜首,那後來為何列為第十八了?”
“縱只位列十八,也可以說是毛澄為國不遺賢才了。”
會試主考的內情何其複雜?又不是真正決定出身的排名,黃佐能名列其間就夠了,梁儲用不著對其中過程多說什麼。
重要的還是皇帝之前拿毛澄立威,有多少是出於真的憤怒、有多少隻是手段。
這個威,還會不會繼續立下去?
朱厚熜深深地看了梁儲一眼:“想不到這黃佐此前運道這麼不好,那這回倒要看看這黃佐能登上哪一甲了。至於王世芳,也讓他考吧。”
皇帝越不計前嫌,毛澄豈非越顯得尷尬?
子弟門生仍有出仕,毛家不會倒。可若是將來他們憑藉士紳地位涉及到什麼田產、貪賄紛爭,那又是好利用的藉口。
梁儲登時離座跪拜:“陛下聖明,天下學子都將感佩陛下胸襟!”
朱厚熜只是擺了擺手:“昨天朕都說了是君臣一心互相體恤,何須仍然如此試探?都把心放下來,朕只查了家底,何時想過翻舊賬?朕除了在明法統一事上動了些干戈,這段時日以來莫非還讓諸位閣老惴惴不安?”
面對皇帝的這句詰問,梁儲只能回以尬笑。
開局那麼刺激,你覺得呢?有人不忠還去跑步的你,差點被火烤了又平靜如常的你,對禮法那樣理解又在經筵上乖乖的你。
已經領教了手段的大家,更覺得君心難測了呢。
朱厚熜說破了他們的用意,叫他來卻是為了另一件事:“這些天禮部忙著籌備為皇兄上尊諡之儀,朕忽然想起孝廟曾追贈於少保為特進光祿大夫、柱國、太傅,追諡肅愍。這諡號,實不足彰於公一生功績。朕初登大寶,有意再追美諡上慰英靈。孝廟當時不方便做徹底的事,我這個侄兒來做吧。”
梁儲愣了愣:“這事……陛下是決意要做嗎?”
皇帝要為于謙再度平反嗎?
梁儲不信他不明白這其中的敏感。
他老邁的大腦也在飛速地運轉:鬼才信你是之前就想的這件事,現在日精門之災剛剛過去,你想這件事是要幹什麼?
于謙挽救了大明,奪門之變他卻沒有阻止,然後又被英宗冤殺。憲宗是英宗之子,他不便翻案徹底;孝廟是英宗之孫,他追諡過於謙,其實也是一種平反。
涉及到的是英宗和景帝這一對兄弟,而皇帝的決定代表著皇權的態度。
這件事與有人想蓄意刺駕謀逆又有什麼關係?
朱厚熜點了點頭:“朕意已決。在朕看來,於公配得上忠武這個美諡。朕要曉諭天下,望百官皆以於公為楷模。除此之外,朕以為以於公之功績,當配享太廟。這事牽連甚廣,朕想讓閣老們先商議一下怎麼辦。”
梁儲聽到“忠武”這個諡號時,心頭難以言喻地羨慕起來。
忠武啊!諸葛亮的諡號!
而聽到配享太廟時,梁儲更是渾身都起了一身老雞皮疙瘩。
他一下子就懂了,顫顫巍巍地問道:“配……配享太廟?”
朱厚熜笑了起來:“怎麼?不合舊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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