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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恩增十分不想去見戴春峰,但陳局長的命令不能不聽,失去了陳局長這座靠山,他在統計局也混不下去,他有氣無力得讓司機慢一點開,能舒服一秒是一秒吧。
就在汽車開出一處大門時,徐恩增正好看到滿面笑容的丁淮北,他心裡嘆了一口氣,淮北兄啊,希望你將來能笑得出來吧。
“徐處長,你這是要去局本部?”丁淮北笑著跟他打了聲招呼。
徐恩增含糊道:“是啊,左重那裡的事情先放一放,等我回來有事找你。”
戴春峰說丁淮北跟日本間諜接頭,還有照片為證,不管這事真假如何,肯定不能再去跟蹤左重了,說不定有更大的罪名栽到一處頭上。
丁淮北還為昨天的意外之財開心,沒注意徐恩增難看的臉色,只覺得可能是有任務了,左重那裡不也著急,隨便找個時間就能把事辦了。
他繼續露出一副笑臉:“好的,處長,那我就先進去了。”
徐恩增點點頭,是啊,你是快要進去了,不過心中奇怪,丁淮北平時不苟言笑的,今天怎麼就跟撿了錢一樣,從頭到尾都樂呵呵的。
懶得再管丁淮北的事,徐恩增想著待會怎麼應付戴春峰,特別是如何解釋針對左重的跟蹤行動,他第一次覺得從一處到局本部的距離這麼短。
汽車一慢再慢,徐恩增還是到了軍事統計局本部大樓,也不管停下腳步問好的工作人員,他直接到了陳局長辦公室門口。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戴春峰再怎麼樣也要給陳局長一點面子吧,徐恩增給自己鼓鼓氣,敲響了辦公室的大門。
“噔噔。”
“進來吧。”
徐恩增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走了進去,結果他並沒有看到可惡的戴春峰,這讓他心裡一鬆,總算不用被當面羞辱。
陳局長見他這幅德行,冷笑道:“徐恩增阿徐恩增,別人是爛泥扶不上牆,我看你就是一坨稀泥,我就是想把你捧起來都不行。”
徐恩增老臉一紅:“局長,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丁淮北怎麼可能跟日本間諜有勾結,一定是左重那個小王巴蛋栽贓陷害。”
說起這個陳局長更怒了:“你們跟蹤左重幹什麼,他是地下黨還是日本間諜,你這事做的太過分了,戴春峰已經決定向委座申訴!”
不管一處、二處再怎麼鬥,也要有一個原則,那就是不能向對方重要人員下手,更別提暗殺性質的行動,真要這麼幹,他陳局長也怕有一天被炸彈炸上天。
徐恩增狡辯道:“我們只是覺得左重形跡可疑,所以才派人跟蹤他,這傢伙除了上班,就是和同學相聚,剩下時間就在家裡,黨國有這樣的幹部嗎。”
陳局長氣樂了:“不吃喝飄賭就是地下黨,不拉幫結派就是地下黨,你覺得黨國幹部都是一群酒囊飯袋嗎,這話你敢在委員長面前說嗎!”
這個徐恩增真是昏了頭,這種話也敢說出口,左重這種幹部雖然少但也不是沒有,比如委員長的某位心腹愛將,也算的上廉潔奉公了。
當然這都是題外話,陳局長想起自己叫他來的目的:“你看看這些照片,丁淮北雖然是我的心腹,但越是這樣就越要嚴格要求,你秘密派人去戴春峰那裡接收日本間諜。”
徐恩增看著桌面上的照片,上面是丁淮北跟一箇中年婦女交談、交換物品的過程,此外還有一些電臺、武器的照片,看樣子像是那麼一回事。
陳局長轉身撫摸著博物架上的礦石標本,嘆氣道:“我也是相信淮北的,但是證據確鑿由不得我不信啊,你接手後一定要把那個女人的嘴巴撬開,結果向我一人彙報。”
局裡誰不知道丁淮北是他陳局長的人,丁淮北要真是賣國求榮,他的臉上也不好看,戴春峰也是知道這一點,才把案件移交給一處。
徐恩增對他唯命是從:“好的局長,我一定把事情查清楚,並只向你一個人彙報。”
陳局長背對著他,擺了擺手:“去吧,儘快查清。”
徐恩增一臉沉痛的離開了局本部,想了想沒有回一處總部,而是去往了金陵果黨黨部,那裡有統計局的一個外設機構-金陵黨部調查室。
這是陳局長和他兄長的直接力量,依託各地黨部發展的另一套情報機構,雖然沒有什麼行動力量,可查清丁淮北一案還是沒有問題的。
丁淮北在一處人脈甚廣,用一處的人手調查他,不利於保密,調查室的特務都是從外地調入金陵,平時不顯山不漏水,這時也該發揮作用了。
調查室的人對於徐恩增的來意很意外,但跟陳局長彙報之後立刻派人去了特務處,非常順利的把人犯和證據接了回來,戴春峰和左重非常配合。
越是這樣,徐恩增心裡越是沒底,他知道戴春峰不可能這麼好心,那個女人難道真的是日本間諜,所以對方才這麼有恃無恐?
徐恩增吩咐調查室主任:“你們一定要慎重,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也不能放過一個壞人,局長要求公事公辦,決不能徇私情。”
黨部調查室的特務一年也遇不到什麼案子,更是第一次接手事關日諜的案子,徐恩增有點擔心對方急於求成,搞出屈打成招的事情來。
事實上他是白擔心了,那個日本女特務看似兇狠,其實並沒有看上去的那麼強硬,黨部調查室的人拷問了三天,還沒上最終手段,對方就徹底撂了。
審訊結果讓陳局長和徐恩增大為驚恐,丁淮北確實投日了,據女特務交代她是特高課的直屬情報人員,這次奉命與潛伏在中國情報機關的重要鼴鼠接頭。
而鼴鼠就是特工總部總幹事丁淮北,只要他將信收下就是建立了正式聯絡,那封信裡也另有文章,日本人使用壓痕密寫的手段向丁淮北釋出了第一個任務。
陳局長看著口供,將桌面上的東西一掃而光:“白眼狼,喂不飽的白眼狼!我對他丁淮北還不夠信任嗎,還不夠重用嗎,他為什麼要投日。”
徐恩增悄悄退後幾步:“現在還是要把那封信找到,這些只是日本人的一面之詞,其中會不會有陰謀,比如借刀殺人?”
陳局長喘著粗氣:“去,馬上去那個地址搜查,只要證明了書信有問題,立刻逮捕丁淮北,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決不能讓他跑了。”
事實上丁淮北沒有跑,那份信件也很輕鬆的找到了,當徐恩增踢開丁淮北的房門時,那份書信就這麼擺在桌子上,沒有任何遮掩。
徐恩增拿著信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但是沒看出什麼不對,壓痕密寫也不是什麼高科技,就是利用硬物在紙張上留下一些肉眼難以分辨的痕跡。
但是信紙上寫滿了文字,那樣壓痕也就失去了作用,徐恩增想了想,把丟在一旁的信封拿到手上,看了一眼就知道情況不對。
一處的人員檔案很詳盡,丁淮北的二叔分明已經死了,怎麼會寄信給他,徐恩增將信封背面對著陽光觀察,上面赫然出現了一些痕跡。
此時的特務處裡,古琦吐出一口煙問道:“科長,你說一處那幫蠢貨能不能發現那些東西,我真有點擔心。”
左重將菸灰缸遞給他:“放心吧,徐恩增幹了這麼多年情報工作,這點小障眼法瞞不過他,讓他自己發現總比我們提醒要可信。”
古琦呵呵笑道:“科長,丁淮北的第一個任務到底是什麼?”
左重神秘的看向統計局方向:“沒什麼,就是讓丁淮北蒐集一些陳局長兄弟的私隱,日本人確實對這兩個大人物很感興趣。”
“咳,咳。”
古琦被嗆到了,這樣一來丁淮北必死,沒有哪個人可以接受被心腹這樣出賣,估計連徐恩增也要一起吃掛落,科長還是那麼狠毒...不,果斷。
兩人正說著,戴春峰喜氣洋洋的走進左重辦公室,古琦嚇得趕緊掐滅菸頭站了起來,跟左重一起喊道:“見過處座。”
戴春峰笑著擺擺手,然後毫不客氣的做到了主座上:“古琦你先出去,我有些事情要跟慎終談,耽誤你們談正事嘍。”
古琦站得筆直:“是。”然後立刻推開門走了,他知道戴春峰這是有事跟左重商量,很可能就是關乎丁淮北之事。
看著古琦離開,戴春峰滿意的看著得意弟子:“慎終你知道我最滿意你哪點嗎,那就是識大局,鄭庭炳想要摻沙子,你就收歸己用,好啊!”
左重認真回道:“只要出於一片公心,那同志之間為什麼不能坦誠相待,怕就怕徐恩增那樣搞陰謀詭計,這才值得我們警惕啊。”
戴春峰笑了:“這次你的計劃非常好,長谷那裡要是一直順利,日本人也會懷疑,這次抓了一個特高課的高階情報人員,也能證明我們沒有放棄追查特高課嘛。”
左重也露出笑容,長谷良介接手特高課之後非常順利,順利到日本外務省都專門表揚了滬上特高課的工作,這次抓一個特高課間諜反而更加真實。
“嗚嗚嗚。”已入深秋,金陵城裡忽然颳起了大風,街上的行人紛紛捂著嘴巴和眼睛,生怕被吹起的飛沙走石迷了眼睛。
戴春峰看著窗外飄散的落葉,忽然說道:“那個什麼丁淮北的時間不多了吧,可惜了啊,不能把徐恩增一起拽下來。”
看著被風吹彎的大樹,左重安慰:“總有機會的,老師放心吧。”
當丁淮北下班回到家中,還沒察覺不對就被人一棒子打暈了,看著在地上不斷抽搐的老同事,徐恩增感覺十分複雜,但還是吩咐特務:“將現場清理乾淨,直接沉江。”
遠處的軍事統計局裡,陳局長把一份信放入火盆,看著它被火焰吞沒直至化為一股黑煙,望著窗外的風雨飄搖,陳局長自言自語了一句:“不要怪我啊,你這是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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