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向著廣袤的天空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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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自己養大的孩子，無論再怎麼沒眼看，落雪還是給他們填飽了肚子。

一家人的活動地點從巢屋來到了地上的幾排樹上。

雲青嵐不習慣了好半天。之前站得高看得遠，高空中的視野好，從巢屋中能看到很遠的地方，有危險老早就能發現，一到地面，只能看到附近的情況，有敵人都不知道。

守著監控的觀察員們也很不習慣。

落雪家的三隻小遊隼關係好，每天吃吃睡睡都湊在一塊，一看監控就能見到三隻半大的小遊隼或站或蹲或趴地待在同一個地方，有種歲月靜好的悠閒。

意外一來，巢屋空空，再也見不到這一暖心的畫面了。

但工作還是要繼續。

不止是遊隼，其他鳥類幼崽長大過程中從巢中掉落都是常有的事情。

野外遊隼的窩選在深山老林的山崖上，下方尖石聳立，小遊隼掉下去直接摔死也有過。

福禍相依，躲避了地面的野獸，自然也要承擔高空的危險。

更讓人們哭笑不得的是後面兩隻小遊隼所做的舉動。

一隻掉下去也就算了，怎麼還兩隻跟著一起跳呢？

脫離監控範圍，小遊隼們情況不明，不知道有沒有摔傷，祝落帶人過去檢查。

遊隼的外貌差別不大，一窩小遊隼中長相相似的很多，長大後觀察員只能根據腳環上的編號辨認，像落雪這種特徵鮮明的遊隼反而是少數。

連帶著她生下的兩隻小遊隼都各有特點。

啾啾和母親一樣有白羽，在腦後，呈現一個水滴形狀的樣子，正面看不明顯，但小遊隼裡體型最大的就是她，一眼便能認出。

雲青嵐則是右眼尾處有一片白色的斑紋，前半段是有些彎卷的細紋，後半段則順著眼尾向後延伸，好似雲紋一般。

還有一點要提的就是他和白櫟都有個共同特點——眼睛圓。

所有隼的眼睛都有一個特徵，就是虹膜顏色深，偏黑色，與瞳孔的分界不明顯，看起來黑亮圓潤，使得隼隼們看上去又帥又萌。

或許是年齡小，容貌還沒長開，雲青嵐他們的眉骨不明顯，眼睛顯得非常圓，攻擊性不強，面容清秀中帶點可愛。

上次白櫟就是靠著這一雙大眼睛說服雲青嵐的。

祝落才到樹下，就見到了雲青嵐。

彼時雲青嵐剛吃飽，心情不錯地站在樹枝上打理羽毛，見熟人過來也懶得動，瞥了一眼就自顧自轉身繼續整理。

小李手上拿著本子，見此情況就笑：“云云也是真的大膽，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跟白櫟一樣也是人養大的呢。”

云云就是雲青嵐，本是祝落的玩笑話，結果等小遊隼換羽後眼眶周圍長出獨特的白色雲紋反而照應了名字，便也繼續使用這一名字。

樹枝上，面對人類的到來，三隻小遊隼神態各異，雲青嵐淡定梳羽毛，白櫟則側腦歪頭，疑惑端詳起這些有些眼熟的人類。

他被送來時年齡不大，但對於剛出生的生活依稀有些記憶，面對認識的人類並不那麼警惕。

如此就顯得憤怒的啾啾格外突出。

年紀不大的小遊隼還沒忘記被抓住戴腳環的經歷，羽毛一片一片炸開，大張著翅膀，腳下來回移動好似想要尋找時機衝下去，狠狠往他們腦袋上叨兩口，不打得他們抱頭鼠竄不罷休。

人們來得快去得也快。

他們來此是為了檢查小遊隼們摔下來有沒有受傷，見到小遊隼們動作自然流暢，其中一隻還很有精神地追著他們叫，便放下心來，看了一會後就走了。

再不走，被小遊隼喊來的落雪可是站在樹上，虎視眈眈隨時準備攻擊。

隨後的日子裡，小遊隼們不斷練習飛翔，而落雪則減少站立警戒的次數，常從樹枝起飛到空中巡視。

大遊隼飛行的姿勢很好看，翅膀彎曲後延，自然平展，於空中隨意盤旋，毫不費力。

飛了兩三圈後她落到樹上，再起飛，再降落……

如此往復迴圈多次，不斷向小遊隼們展示飛行技巧。

——

雲青嵐蹲在樹枝上，感覺自己羽毛都要愁白了。

無他，實在是飛行太難學了。

經過練習還有親鳥的教導，啾啾和白櫟進步飛快，飛起來的高度越來越高，就在今天早上白櫟已成功飛回到巢屋，成為他們裡面最先回家的小遊隼。

啾啾也飛完五分之四的高度，即將成功。

只有雲青嵐還在原地踏步。

飛起一點，摔下，飛起一點，摔下……

和前面落雪炫技般的飛行一對照，他這簡直沒眼看。

雲青嵐都想抱頭痛哭一頓。

他也不明白怎麼一飛起來翅膀爪子就不是自己的了。

就好像一個剛裝上四肢學習走路的人，腦子裡要思考抬腳還是放腳，邁出去要不要曲膝，腳落下是前掌著地還是後腳跟著地，一旦亂上一秒就腦袋空白，左腳拌右腳摔個底朝天。

好難好難。

雲青嵐沒想到飛行的最大難題不是他以為的高空恐懼，而是他連飛都不會飛。

白櫟陪他站著，見狀想了想，翅膀微張，呈現出起飛姿勢，嘴中鳴叫提醒雲青嵐看過來。

他放慢起飛速度，幾乎是以一種慢動作的展示方式飛行。先是翅膀用力騰飛往前飛出，短暫滑行一段後扇動翅膀，拔高身形。

上到一定高度後就能感受到氣流，飛行也更加輕鬆，白櫟不是直直往上飛，而是乘著氣流向上，到一定高度後，拍兩下翅膀平飛調整方向，向後繞了半圈才往巢屋飛去。

看起來一點都不難的樣子。

雲青嵐恍然大悟。

懂了！

他上身半俯，翅膀舉到身側，雙腳用力蹬出，然後開啟雙翼，感受風從翅膀旁劃過，如此保持了幾秒，即將向下滑落時，雲青嵐自信地拍打翅膀。

然後——

又變成一道拋物線，搖搖擺擺地栽下去。

還把樹上的監控砸壞了。

監控在最後一刻，留下了小遊隼驚慌大叫，手忙腳亂想找飛行姿勢卻一頭砸進樹林撞黑監控的畫面。

“砰咚”一聲落地響，驚起一群飛鳥。

聽起來就摔得不輕，白櫟縮縮腦袋，思考要不要帶著中午藏到巢屋裡的小半隻鴿子下去安慰。

問：從半空摔下去是什麼體驗？

雲青嵐：謝邀，腦袋疼，肚子疼，翅膀疼，不過鴿子很好吃。

那次之後，雲青嵐謹慎許多，想著不能一口吃成個胖子，進度慢點就慢點，就不信自己一輩子都飛不起來。

放寬標準後，雲青嵐的心態好上不少。

只覺得草也綠了，天也藍了，啾啾成功飛回去時他哭得也沒那麼傷心了。

即使回屋不再受限制，啾啾也沒有轉移陣地，她在屋頂蹲了一會兒，很有義氣地跑下去陪著雲青嵐繼續當走地雞。

雲青嵐：雖然很感動，但我不是走地雞。

明明只有啾啾你一隻小遊隼會對地上的螞蚱感興趣！

好在地上的生活也不是那麼無趣。

樹杈間有正在孵蛋的鳥媽媽，灌木裡有蠕動爬行的蝸牛，地上有搬運食物的螞蟻。

人類眼中平淡無奇的小樹林從遊隼的視角下看去卻顯得那麼繽紛多彩。

色彩鮮豔的蘑菇如一把精緻的小傘，大型的野果掉落如同天降隕石，暴雨時從樹幹匯下的水流不亞於洪水過境，當場把小遊隼們淋成了落湯雞，羽毛溼噠噠地黏成一團。

沒有巢屋的缺點——下大雨不好躲雨。

暴雨來得突然，雲青嵐他們飛到樹上時羽毛便溼透了，難以頂著大雨往回飛，被迫站在樹上淋雨。

落雪冒雨回來，先是落到巢屋停歇了一下，接著鎖定小遊隼們的位置，往下飛去，快要落到樹枝還差點沒踩準，扇了幾下翅膀才穩住，可以看出對她來說大雨中飛行也不容易。

她站在小遊隼的中間，左邊是啾啾，右邊是白櫟和雲青嵐。

風雨交加，她抖了抖身上的水，儘管作用不大，依然向兩側展開翅膀，擋在小遊隼們的頭上。

暴雨嘩啦下了一陣，烏雲移動，隨著風腳步不停地去禍害別處。

雲青嵐出生後首次被淋得這麼狼狽，他站遠了點，依從本能甩動羽毛，將羽毛裡的水分甩出。

好在鳥類的羽毛光滑不吸水，抖了幾下後大部分的水都抖出來，只有貼身的絨羽還是溼的。

雨後天晴，前一刻還黑著的天空變得瓦藍，陽光傾瀉，照亮樹葉上的水珠，透亮澄澈，世界一下子亮起。

落雪抖抖翅膀，四處環顧，找了個陽光最好的樹枝，帶著小遊隼們去曬羽毛。

習慣了乾爽輕盈的感覺，乍一淋雨，絨毛貼身的滋味很不好受，樹上的遊隼們張翅膀的張翅膀，梳羽毛的梳羽毛，忙個不停，想盡辦法讓絨毛加速變幹。

雲青嵐將羽毛一根根理開。

羽毛被逆著推動，互相交疊地向外支起，中間的空隙增加，風也更容易在其中穿梭。

這一方法有效是有效，但鳥的羽毛可不少，工程量巨大，動作又單調，他梳了一會兒便開始犯困，頭一點一點的，迷迷糊糊往旁邊靠了靠。

雨後的風很溫柔，地上瀰漫著淡淡的泥土味，親切，舒爽。

羽毛被輕輕觸碰了一下，尖尖的喙探入，輕咬住羽毛，向外舒展。

雲青嵐知道是白櫟。

這隻小隼自從上次被拒過一次後就特別鍾愛於幫他梳羽毛，雲青嵐還是不習慣外來的觸碰，十有八九都躲開，這次倒被白櫟抓住了機會。

羽毛牽動的位置泛起癢意，對昏昏欲睡的雲青嵐反而是種舒服的體驗，他打了個哈欠，決定先睡了再說。

不知睡了多久，再醒來時身上的絨羽已經乾透，蓬鬆乾爽，彷彿還殘留著陽光的味道。

雲青嵐閉眼緩了緩，聽到耳邊翅膀拍動的聲音。

只見落雪眼睛盯著遠處，如離弦之箭般向外射出，轉眼間便飛到上空，往上拔高了一段後驟然俯衝而下，向著前方的一隻烏鴉衝去。

一擊即中，烏鴉無力下墜，落雪向前滑翔著轉彎，調轉回來抓住獵物。

許久沒進食，啾啾見狀眼睛一亮，不多想，扇動翅膀就追了過去，白櫟躊躇片刻，轉頭對雲青嵐低鳴一聲，也隨之而去，向廣袤的天空飛去。

他們振翅高飛，追逐風的軌跡，動作輕盈優雅，留下一道美麗動人弧線，彷彿自由的精靈。

雲青嵐遲疑著張開翅膀。

翅膀雖已乾透，但前一刻淋溼的觸感還未散去，肚子飢餓難耐，腦袋也有種剛醒來時的昏沉感。

明明是個什麼都沒準備好的狀態。

但風說，

該出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