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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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兒－－－”一時之間他百感交集，大仇已報，內心卻毫無歡愉，甚至有著不安與心慌，還有一絲莫名的歉疚－－－對任嫣然嗎？他呆呆的凝望著她那張絕美的容顏，此刻白皙的臉頰上淚痕未乾，原本就纖弱的嬌軀更因下跪而顯得楚楚可憐。

任九天已斷氣，眼前他心愛的人卻在為情義無法兩全而人手煎熬，這就是他想要的結局嗎?

“不－－－不是的！”他心中狂烈的呼喊著，我不稀罕仇人的血，我只要－－－我只要嫣兒快樂。這一刻他真正的體悟他要的是什麼。

從小孑人一身的展清遠，在任嫣然無悔的情愛下漸趨融化，慢慢的，他深蹙的眉心舒展了，剛毅的線條放柔了，緊抿的唇線也漸漸上揚。

“哐－－－”一聲，鋒利的赤焰回劍插入土中，不再見鋒芒。

“你－－－”

她不敢相信。

“不會再有血腥了。”他定定的看著眼前梨花帶雨的可人兒，痛苦與哀傷全部都悄然遠去，再激不起任何風雲。

而一旁任九天原本不瞑目的雙眼，竟然神奇的緩緩合上。

黑暗終成往事。

“展哥哥－－－”被摟住的任嫣然癱靠在他懷裡低泣，這一處可供憩息的臂膀終於成為她的倚靠。

展清遠激動的將她擁的更緊，更深，火熱的心跳緊貼著她的。

此時，落日餘暉一抹斜陽射在他俊逸的臉龐，只見他眼角沁出一滴眼淚－－－一滴溫熱與愛的眼淚。

幕已落，在回到尋園小築前，任嫣然散盡任家財富，一心夫唱婦隨。

而那把跟隨展清遠十年的赤焰回劍也埋藏進泥土深坑裡，連同一身的黑衣褪下，代表殺手身份的終結。

江湖恩怨畫下了句點。

自此，尋園成為他們最美的歸宿，天地則成兩人翱翔之所。相互為伴，攜手共遊，立志看盡山川景緻，馳騁大地草原，快樂與逍遙，早已幸福籠罩。

這一世再無遺憾。

－－－

一陣淒厲的叫聲劃破了微曦的天際，在寂靜的鈴蘭國清水宮裡顯得分外令人心驚，偌大的宮廷卻沒有一人聞聲前來探望。

“啊－－－”一名美婦黑髮散亂的躺在床上，身體傳來的劇痛，使得秀麗的容顏嚴重扭曲，纖素的手緊抓著床邊秦嬤嬤微胖的手，原本柔若無骨的柔荑因用力過度而浮現青筋，臉上的淚水，汗水交錯，臉色蒼白得嚇人。

“青妃，再忍一會兒，已經看見孩子的頭了！”秦嬤嬤緊緊反握住青妃的手，抓緊時機喊道：“就是現在，用力啊！”

青妃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將那股疼痛往體外推去，然而那股痛彷彿要將她瘦弱的身子撕裂，還推不到盡頭，力氣就已經消散。

“奶孃，我不成啊！我不生了，我不生了－－－”青妃狂亂的搖頭哭喊。

“小姐！”緊要關頭，秦嬤嬤顧不得從小拉拔長大的女娃兒已成了宮中貴妃，舊稱呼脫口而出。“再一下就好，別放棄，如果就這麼放棄了，您和孩子就都完了啊！”

“孩子。”青妃輕喃，神志恢復，渙散的眸光被溫暖的母性光輝取代，“我不能讓孩子就這麼完了，我要生！”

“好，我喊推的時候，你就跟著用力。”秦嬤嬤見她願意配合，笑開了臉。然而她也知道，要是這一次再不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她緊盯著青妃，手心冷汗直冒，等到看見那顆小小的黑色頭顱探出時才大喊：“推！”

青妃用力咬唇，渾身的力量全部集中一處，那一刻像是長得永無止境，四周開始泛白，手腳完全冰涼，耳旁只有嗡嗡的耳鳴聲不斷作響，前塵往事浮現心頭－－－

“皇上呢？皇上呢？”懷胎八月的她緊抓著秦嬤嬤的手問道。

秦嬤嬤一臉為難，理理手邊的繡品，低著頭開口道：“皇上往秀妃那裡去了，去給她進補。”

她只覺腦中轟然作響，秀妃才懷胎五月，她這個即將臨盆的妃子竟比不上她？

是啊，是比不上，青妃悽惻的笑著。她較秀妃少了那麼點心機，少了那麼點城府，少了那麼點妖媚，她怎麼比得上？

同一批選入宮中的才人，她是第一個被皇上寵幸的。皇上愛她的柔順，愛她總帶著的恬靜氣質，直至秀妃運用手段奪走了皇上的關愛之前，她一直是鈴蘭國中登上後座呼聲最高的一名妃子。

然而，皇上的心變了，他不再偏愛寡言沉靜的女子，他迷上了巧變豔麗的秀妃，從皇上的寢宮，至皇宮偏側，至人跡鮮至的清水宮，她開始一步步的退，退出了皇上的視線，退出了皇上的記憶。

她記得，那段皇上寵愛的日子，是她一生最幸福的時候，她並不求後位，她也不求權勢，她只要伴在皇上身旁就好了，其餘的什麼也不求，然而殘酷的上蒼卻連這點小小的願望也不給她。

一股輕飄的感覺直將她往空中帶，像是御風而行，往那段甜如夢的日子飛去，然而耳旁的吵雜聲卻增添了她的沉重，阻了她的去向。她不悅的擰了眉，回頭望去，想看清何人妨礙，卻只見一片亮光。她不由得伸手去擋，一抬起手臂才發覺整個身子痠疼不堪，重得像散斷的鉛塊。

好吵－－－刺耳的啼哭聲直在耳際響，怎麼會有小孩的哭聲？

“小姐，快醒醒啊！孩子等著您抱吶，快醒醒！”接著又出現了秦嬤嬤的啜泣聲。

不過是孩子哭了，秦嬤嬤幹什麼跟著哭的那麼傷心呢？身子的疲累讓她睜不開眼睛，只想就此睡去。孩子－－－孩子－－－那哭聲忽遠忽近，拉扯著她的心。

那是她的孩子啊!她懷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孩子。

突生的戾氣讓她倏地睜亮了眼睛，甚至還有雨裡坐起身，兩隻手直向秦嬤嬤伸去。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我的好小姐，你終於醒了呀！”秦嬤嬤狂喜的遞過襁褓的嬰孩，涕淚縱橫。

“我差點以為你－－－”

青妃根本沒有聽見秦嬤嬤在講些什麼，她的眼光只放在孩子的身上，原本毫無血色的臉也紅潤了起來。這個皺得像猴子的娃兒就是折騰了她十個月的罪魁禍首啊！她細細端詳，沉浸在初為人母的喜悅中，臉上帶著柔和的淺笑。隔了好一會兒才突然想起，抬頭向秦嬤嬤問道：“是男孩還是女孩？”

原本還破涕為笑的秦嬤嬤，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見她如此，青妃心裡也有了個譜。

“還有機會的－－－”青妃垂首輕緩的開口，安慰自己也安慰秦嬤嬤，手上的嬰兒頓時像多了十來斤似的沉重。

“沒有機會了！先別說皇上願不願意給您機會，也要看秀妃肯不肯吶！”秦嬤嬤怒急的喊。“秀妃她怕皇上對嬌媚的她膩了會後會重回您身邊，想盡了各種方法想將您剷除，要不是因為您懷著龍胎，只怕活不到這個時候了，這種事您不是不知道啊！”

她何嘗不知？她只是在自欺欺人吶！皇上尚無子嗣，原先還冀望著自己能一舉得男，料想秀妃礙於皇太子的地位，不敢輕舉妄動，多少能挽回一點讓她生存的空間，但天不從願啊！秀妃緊跟在她的後頭懷了龍胎，若是產下公主，秀妃依然延續著皇上的寵愛，並無損失，若是產下皇子，秀妃在後宮的權勢絕對如日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