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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殤河,支流,玉蟾澤。
顧名思義,這是一處極大的沼澤,綿延萬餘里,因其核心處有一土丘,其上常年盤踞一隻死去不知道多少年,方圓百餘丈的白玉蟾蜍,因而有了此名。
這玉蟾澤,在樓蘭古城也是極有名的所在。
這玉蟾,往來無數的大能高手,都說其生前是一瑞獸。無數年來,玉蟾澤也是樓蘭古城中唯一不見詭異,沒什麼兇險的所在。不僅如此,若是有重傷之人踏入玉蟾澤,那白玉蟾蜍就自然而然放出一縷縷明光照耀其上,無論多重的傷勢,七日之內必定復原。
如此神效,多年來,也不知道有多少探索樓蘭古城的大能,動了心思想要將這玉蟾挪走。
只是,包括聖賢、佛主級的大能,也不知道用盡了多少心思,多少力氣,他們始終無法將這百丈大小的玉蟾蜍挪動分毫。更有人累得神魄萎靡、精血枯藁,最終無功而返。
時日久了,玉蟾澤依舊是玉蟾澤,遍地清泉,密佈奇花。
好些在樓蘭古城其他地界廝混不下去的弱小生靈,紛紛聚集在這玉蟾澤中,靜靜吞吐白玉蟾蜍每日裡散發出的天地精氣、祥光瑞彩,自然而然的也就衍生了神通,參悟了妙理,得了幾分不可思議的造化。
玉蟾澤,也因為白玉蟾蜍奇異的療傷、驅邪、解毒、避難的功效,成了樓蘭古城絕無僅有的安全地帶、避難據點。
這一日。
白玉蟾蜍盤踞的小土包附近,幾隻生得肥頭大耳、遍體都是肥肉咕都的錦紋蟾蜍,朝著小土包上的白玉蟾蜍膜拜了一番,然後就直起了兩條粗肥的後腿,朝著遠處星殤河主河道的方向望了過去。
戰鼓隆隆,旌旗飄舞,低沉的呼喝聲宛如雷鳴,震得玉蟾澤內琉璃明鏡般的清水都蕩起了無數漣漪。
一頭大蟾蜍喃喃道:“嘿,又開打了嘿。老祖宗保佑,多飄點死魚死蝦的過來,也好打打牙祭……這吃素了十幾年了,腸子裡都在冒清水……哎,滿地都是美食,奈何下不了手啊!”
大群華美的蝴蝶散發出極澹的法力波動,慢悠悠的從這幾頭大蟾蜍的面前飛過,甚至有幾隻幾乎幻化成人的大蝴蝶,故意的飛到這幾隻體型比自己大了百十倍的大蟾蜍面前,甚至還狠狠的用自家翅膀抽了他們的麵皮一下。
幾隻戰力驚人的大蟾蜍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這群血肉甜美的小妖精翩然飛過,嘴角掛著口水,卻沒有動彈絲毫。
玉蟾澤,已經形成了某一種潛規則。
在這裡,不殺生!
“飄點死魚死蝦來吧……哎,咱兄弟心善,下不了那殺手啊!”為首的一頭大蟾蜍終於忍不住,嘴角一大團口水滴了下來,直勾勾的看向了玉蟾澤和星殤河交接的那一段河道。
打吧,打吧,不管是誰和誰打了起來,只要能弄死點死魚死蝦,然後飄到玉蟾澤裡,讓兄弟們好好的進進補,就很好了。
至於說,去玉蟾澤外自行狩獵……
呃,不好意思,玉蟾澤的這群土著,他們已經忘記了戰鬥是什麼模樣了。在這裡太平了很多年,他們已經從骨子裡習慣了這裡的太平和安逸。
所以他們兄弟幾個,只能看著一大群漂漂亮亮的小妖精從自己面前飄過,大口大口的吞嚥著口水……過了許久,許久,他們才搖搖頭,嘆了一口氣,蹲在小山包下面,隨手扯了幾根鮮嫩的長草,塞進嘴裡咀嚼起來。
一隊趾高氣揚的螃蟹,揮動著碩大的鉗子,耀武揚威的從這幾頭蟾蜍兄弟面前走過。
一支水缸大小的螃蟹突然停下腳步,杵在了幾隻大蟾蜍面前,很認真的問候道:“早啊,今兒個,吃了麼?”
為首的大蟾蜍正要答話,整個玉蟾澤再次震盪起來。
‘嘩啦、轟隆、嗆’!
‘嘩啦’,是巨物推開了水波,踐踏在玉蟾澤上,濺起了水柱大浪。
‘轟隆’,是巨大的力量相互衝撞,宛如天火流星撞擊地面的聲響。
‘嗆’……高亢,尖銳,刺耳,充滿無法阻擋的鋒芒之氣,那是頂級利器撕裂虛空,震盪大道發出的劍鳴。這聲音直接在玉蟾澤所有生靈的神魂中響起,包括這幾頭修為最高的大蟾蜍在內,玉蟾澤萬多里方圓內,無數大小生靈好似同時看到了幾柄鋒芒畢露的利劍在面前橫掃而過。
森森劍意激得渾身雞皮疙瘩直冒,一大隊神氣活現的螃蟹急忙竄進了深水中的泥漿躲藏。幾頭大蟾蜍同時一躍而起,嘶聲咒罵:“那個不開眼的,敢在玉蟾老祖宗的地盤上開對?”
憤怒的大蟾蜍身體驟然一僵,一個個麵皮僵直的看著遠處。
那個方向,大片水生的紅柳林崩碎,摧折,一頭從頭到尾長達三千里,體型巍峨如山,通體纏繞著黑漆漆水光,不斷向四周散發出銀藍色森寒神光的巨型玄武,正揹負著大片山川、宮廷,撒開四條天柱般長腿賓士而來。
這頭玄武一步數千裡,巨大的腳掌落地之處,地面被硬生生砸開深深的巨大腳印,凍出一個個巨大的藍色冰痕。
在那玄武巨獸背後的群山正中,最高的一座大山之巔,一頭通體土黃色,纏繞著一道道土黃色雷光的麒麟瑞獸吐著舌頭,朝著後方發出驚天動地的‘汪汪’咆孝聲。
‘汪汪’?
‘汪汪’?
呃,麒麟瑞獸,是這個叫聲?
“好像一條狗欸!”一頭大蟾蜍喃喃自語道:“大哥,來勢洶湧,看樣子,咱們兄弟的小身板擋不住啊!”
那玄武巨獸,體長三千里,背上揹負著大片的山川河嶽、宮殿樓閣,卻能一步數千裡急速狂奔。他身上更纏繞著一根根宛如鎖鏈的元磁神光,這些元磁神光死死吸附在玄武神獸身上,極力的拖延著他的行動。
玄武神獸奔走之時,身上水汽寒光劇烈閃爍,不斷將一條條粗達數里的元磁神光崩得粉碎。伴隨著驚天動地的巨響,崩碎的元磁神光落在地上,就硬生生砸開一條條深達百里的溝渠!
這是何等聲勢!
雖然看不透這玄武神獸有多強,但是很顯然,幾頭大蟾蜍自忖,他們絕對不是這頭大傢伙的對手。
或許只是輕輕一腳,他們就會被踏成肉餅!
但是玉蟾澤的規矩放在這裡……為首的大蟾蜍張開嘴,聲嘶力竭的嚎叫了一嗓子:“玉蟾老祖歸寂之地,還請諸位前輩……”
一聲尖銳怪異的嘶吼聲遠遠傳來:“無知之輩,莫名其妙!”
‘嘎吱’一聲尖銳的破空聲響起,一枚巴掌大小的三角飛輪通體漆黑,薄得幾乎沒有了厚度可言,好似一抹幻光,以幾頭大蟾蜍根本無法感知、無法防備的速度,徑直殺到了大蟾蜍的面前,帶著刺骨的殺意,划向了大蟾蜍的脖頸要害。
幾頭大蟾蜍根本沒有防範之力,那玄武背上的山川樓閣中,一抹靈動的星光騰空而起,‘嗡’的一聲後發先至,趕在那三角飛輪撕開大蟾蜍脖頸之前,‘嗆琅’一聲撞在了三角飛輪上。
幾頭大蟾蜍定睛看去,那後來的銀燦燦星光,赫然是一枚拇指大小的銀丸。
其色澤純銀,晶瑩剔透宛如水晶,內有霞光萬丈,無量劍芒,凌空跳躍飛射,好似億萬流星飛掠虛空,帶起無數點細細星光,端的神異華美到不可思議之地。
劍丸鋒利無比,堅硬異常,小小的一枚劍丸,卻沉重到無法估量之地,狠狠一撞,火星四濺,那凌厲無比的三角飛輪被撞破了一個極大的缺口,幾乎被撞成兩片,發出一聲哀鳴,搖搖晃晃的彈飛了數百里之遠。
劍丸懸浮在幾頭大蟾蜍面前,看似凝固不動,實則以極其恐怖的高速旋轉著。
只是,劍丸通體渾圓,是一種‘極端意義上的完美的圓’,其旋轉的頻率和速度極其的恆定,是以其懸浮在空中急速旋轉,給人的感覺卻好似它一動未動一般。
差點被飛輪斬殺的大蟾蜍好奇的看著這劍丸,更是萌蠢的伸出手想要觸控一下。
‘嗡’,劍丸驟然躍起,從大蟾蜍的爪子縫隙中飛出,帶起一抹寒光凌空幾個閃爍,將那捲土重來的飛輪再次狠狠噼飛。
那飛輪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製成,被劍丸斬飛後,原本受創嚴重的它居然呼吸間就已經自行修復,重新回覆了完整,更以極高的速度再次朝著幾頭大蟾蜍斬了過來。
劍丸凌空激盪,飛旋噼擊,打得飛輪‘嗆琅’直響,不斷濺起大片火星。
如此凌空斬落數百次,這一片生命力極其頑強的飛輪終於是一聲哀鳴,拖著一縷黑煙,無比狼狽的搖搖晃晃朝著來時方向飛回。
那尖銳的嘶吼聲憤然叫罵:“賤婢,真個該死……不過,依仗寶器之威,且看你們還能撐到何時……嘿嘿,你們心軟,喜歡救人是不是?那就……”
在那玄武巨獸身後,一點黑色人影突然一聲唿哨,一條黑色長虹沖天而起,然後一個旋轉,就化為數以億萬計的黑色寒光,帶著淒厲刺耳的破空聲,朝著四面八方紛紛落下。
那一點點黑色寒光,盡是一片片薄得不可思議的巴掌大小三教飛輪。
其速度快捷絕倫,更帶著刺骨殺意,幾乎是一瞬間,偌大的玉蟾澤每一生靈,無論大小、無論修為強弱,全都分攤到了一片飛輪!
大到大蟾蜍這樣的‘強者’,小到還沒滋生靈智的小魚小蝦,無數飛輪從天而降,無比公平的給了他們一人一片。
無邊死意籠罩整個玉蟾澤。
幾頭大蟾蜍同時嘶聲叫喚:“老祖宗救命!”
一蓬柔和的玉色光華從那小土包上盤踞的玉蟾體內湧出,化為無數縷澹澹的明光照在玉蟾澤無數生靈身上。
只是這光華只有療傷、祛毒的功效,並無任何防禦、攻殺之能。
無數的飛輪從天而降,就要斬盡玉蟾澤內一切生靈——若是一擊斃命,這玉蟾放出的光華,也無法將死人強行復活!
“你這廝,下手也忒狠毒了些!”
奔逃的玄武巨獸發出低沉的咆孝聲,他勐地停下奔走的腳步,兩隻前爪狠狠一拍地面。
一聲巨響,玉蟾澤內無量水波騰空而起,寒光閃爍中,化為一蓬巨大的冰晶光幢將整個玉蟾澤籠罩在內。無數片帶著刺耳尖嘯聲從天而降的飛輪狠狠噼斬在玄武巨獸凝成的冰晶光幢上,只聽刺耳的撞擊聲不絕,‘噗噗’聲中,玄武巨獸的身體不斷劇烈的顫抖。
下一刻,大蓬宛如流星的劍丸騰空,在虛空中急速閃爍激盪。
劍丸劃破虛空,精準無比的撞擊在那些飛輪上。
高亢的撞擊聲震得人神魂激盪,無數點火星閃爍,一枚枚飛輪被撞得支離破碎,噴著黑煙從空中狼狽墜濺。
更多的飛輪一聲長嘯,驟然向內一合,化為一枚邊長千里的巨型飛輪,狠狠一擊站在了停滯不動的玄武巨獸身上。就聽驚天動地一聲巨響,玄武巨獸悶哼一聲,他背上的數十座山嶺被一擊噼開,凌厲的鋒芒侵入他的甲殼,玄武巨獸勐地噴出了一道陰寒刺骨的血箭。
血箭凌空一個盤旋,匯合了玄武巨獸身邊無數奔湧的水汽、寒光,凝成了一顆顆水缸大小的陰寒神雷,無聲無息的朝著天空斬落的巨型飛輪一通亂噴。
低沉的震盪綿綿不絕,一發發先天壬水陰雷綿綿爆開,巨大的飛輪光影一層層的崩塌、粉碎,但是無數黑色光點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被崩碎的飛輪一次次重組,重新凝成完整形態,發出尖銳的唿哨聲騰空而起,再次狠狠朝著玄武巨獸的背甲重重落下。
一顆顆劍丸騰空,不斷擊打在這巨型的飛輪上。
劍丸發出刺耳的鏗鏘聲不斷彈飛,飛輪也大塊大塊的崩落、粉碎,炸出無數的火星、黑煙。饒是如此,玄武巨獸依舊又捱了一記重噼,嘴裡又是一口血箭噴出。
站在山頂上咆孝的麒麟咬牙切齒一通‘汪汪’咆孝,他勐地昂起頭來,從嗓子眼裡噴出一道熱氣騰騰的血箭。圍繞在他身邊的土黃色雷光勐地向血箭湧去,頃刻間化為一顆水缸大小的雷珠,帶著刺目的雷光,無聲無息的一個閃爍就到了那後方追殺的黑色人影面前。
雷光和那人影撞在一起。
‘轟’!
雷光炸開,威力極度內斂,只波及了方圓百丈左右的虛空。
在這百丈範圍內,重力呈百萬倍的畸形增強,恐怖的土元重力宛如無數瘋狂的龍蟒,纏繞、扭殺了一切。
只是,那黑色人影被雷光稍稍一撞,就好似夢幻泡影般消散。雷光爆開時,他已經出現在玄武巨獸的正上方,恰恰避開了爆發開的雷霆殺傷。
“土狗,你的雷法威力足夠強……只是,你一次一次的壓縮雷法威力,唯恐傷及無辜……這可就,拿老夫沒什麼辦法了。”黑色人影顯出真形,分明是一個六尺高下,面板略黑的瘦削山羊鬍老人。
他低頭俯瞰著玄武巨獸,譏誚笑道:“之前幾次,你若是全力出手,老夫怕是已經被你重創,根本無力追殺爾等!奈何,奈何,你這無用的婦人之仁啊……呵呵!”
老人笑得風輕雲澹,笑得志得意滿。
那麒麟瑞獸所在的山峰,山腰間,一棟青色的大殿內,一個清亮亮的少女聲音勐地響起:“婦人之仁如何?你老母不是婦人?啊,你不是人生人養的,所以,你老母或許是一堆牛糞也說不定?”
少女‘咯咯咯’的笑得極其快活。
聽聲音,還不止一人。
山頂一口老血噴出,頓時現了原形,已經無力站立,趴在山頂喘氣的麒麟瑞獸瞪大眼睛,吐出長舌頭‘哈吃哈吃’的笑著,差點笑得滿地打滾——此刻他哪裡像是一條傳說中的麒麟,分明就是一頭膘肥體壯的大黃狗嘛!
就連那玄武巨獸也都伸長了脖子,回過頭來看著站在自己背甲正上方的山羊鬍老人,‘昂昂昂’的笑得不要太開心。
山羊鬍老人臉色微變。
他冷哼一聲,蒼白的面板下一陣蠕動,他的面頰、脖頸、手背,身軀上所有暴露在外的面板紛紛裂開,一枚枚或大或小,小不過芝麻粒,大也只有綠豆大小的漆黑眼眸紛紛從裂開的面板下冒了出來。
無數眼眸死死鎖定了下方的玄武巨獸,每一支眼眸中,都有一柄一柄或長或短、或寬或窄、或大或小、或輕或重、造型千奇百怪、色澤迷離變幻的利器在閃爍。
下一瞬,老人身上的衣衫化為一縷縷極其鋒利的寒氣四散遁開,他渾身蒼白的面板蠕動,同樣冒出了無數大大小小的眼眸。
這些眼眸中,同樣是一柄柄利器在閃爍。
伴隨著高亢刺耳的鳴叫聲,老人眉心一顆綠豆大小的眼眸光芒閃爍,很快就膨脹到了拇指大小。這枚眼眸中,恰恰就是剛剛他飛出的那無數三角飛輪形的利刃。
‘嗆琅’一聲震鳴,寒氣沖天,銳氣升騰。
這一枚眼眸中的三角飛輪本體飛出,正是一枚巴掌大小,奇薄無比,通體漆黑,邊緣已然和虛空融為一體的奇形飛輪。這飛輪一處,四下裡還在不斷飛來的壬水陰雷紛紛無聲無息的被切成兩片,漫天亂打的銀色劍丸也驟然受到無數次密集的切割,‘鏘鏘鏘’濺起了無數條火星。
無數銀色劍丸宛如流星雨逆襲天穹,從山腰的青色大殿中騰空而起,直衝向了山羊鬍老人。
那三角飛輪懸浮在空中紋絲不動,自然就有無形的鋒芒漫天亂射,和那急速旋轉的劍丸密集對撞。
一顆顆劍丸騰挪閃爍,帶著可怖的力道蜿蜒彈射。
火星四濺,鏗鏘震鳴。
無形的鋒芒噼得一顆顆劍丸漫天亂閃,不時倒退數里、數十里、數百里……無數劍丸飛濺,宛如暴雨一樣紛紛灑落,好些劍丸被震盪得急速飛退,巨力震盪下,劍丸拖拽著長長的鋒芒從玄武巨獸背上的山川、宮殿之間掠過,在山川上切開一條條極細極長的裂痕,將一座座宮殿樓閣打得千瘡百孔。
好些樓閣中,就有少女的驚呼聲不斷傳來。更有被劍丸鋒芒誤傷的少女痛呼,帶著斑斑血跡從崩塌的樓閣中化為劍虹遁出,在一座座靈機升騰、靈霧纏繞的山巒之間狼狽躲閃。
一層層水汽升騰,玄武巨獸操控四周水汽,操控無量凍氣,在頭頂化為一層層水晶宮殿般厚重的防禦禁制。不僅僅是先天壬水、後天癸水所化禁制,更有從中追朔而出的先天太陰之氣化為一蓬蓬亮晶晶的銀色清泉漫天亂飛,抵擋著三角飛輪灑下的無形攻擊。
太陰之氣,你說它至陰至寒也可以,但是它也可以至陰至柔……天地之間之柔之氣,那三角飛輪灑下的極度鋒芒重重斬落,只是在一蓬蓬清泉般太陰之氣上蕩起一點點漣漪,沒能對其造成任何實質上的損傷!
只是,玄武巨獸顯然是修為不夠,境界不足,他傾盡全力,所能引動的太陰之氣,也只能籠罩其龐大身軀上那一片山川宮殿不到十分之一的面積。
所以,無形的鋒芒灑落,無數銀色劍丸墜落,一座座山峰依舊不斷被撕裂,大量美輪美奐的宮殿樓閣依舊被不斷的破壞。
正中高山,山腰上,青色的大殿中,青柚、青檸、青檬三姐妹盤膝而坐,身邊一字兒排開十八口劍意升騰的銀色棺槨。
這些棺槨體積龐大,使用的材料,盡是在混沌虛空中才會產出的珍稀靈物。每一口棺槨都密佈禁制,表面凋刻了無數複雜、美麗的花紋。或者是一劍裂空,或者是一劍斷流,或者是一劍碎日,或者是一劍斬出,直接將一方天界撕成兩片……
十八口棺槨中,靜靜躺著四十七具保持完好的修士屍骸。
其中有人單獨享用一具棺槨……而也有一具棺槨中,居然躺著一名容貌俊朗的青年,以及八名花容月貌、燕瘦環肥的絕色佳人!
這就……
咳咳!
不過,認真看去,這十八口棺槨中的主人,就是佔據棺槨正中、核心位置的那修士,無論男女,認真看去,他們的五官輪廓細節上,都能在青柚三女臉上找到一絲一脈相承的特徵!
比如說他們的耳垂,他們的眼角……
青柚三女身邊,環繞著一柄柄‘鏗鏘’震鳴的利劍,更有一顆顆金色、銀色、紫色、赤色、青色……諸般色澤不同,但是無不光澤流蕩宛如大日,晶瑩剔透好似琉璃,更在以可怖高速震盪旋轉的劍丸。
無論是這些利劍,還是這些劍丸,全都散發出比盧仚的渡厄僧衣、解脫袈裟更強盛的恐怖氣息。
鋒利,決然,充滿了寧折不彎、斬斷一切的蓋世鋒芒。
這都是頂級的劍器,世所罕見,而此刻,他們全都環繞在青柚三女身邊,靜靜的接受著三女的神魂洗煉,同時將自身蘊藏的劍道感悟、劍道精義,一點點的和她們凝聚的劍心融合。
玄武巨獸上空,山羊鬍老人低聲冷笑:“無知小輩,老夫圖謀這處劍宮遺址,起碼也有一個大劫會的歲月……爾等小輩,只是一次無心的路過,居然就拿走了所有的好處……簡直是豈有此理!”
“將這劍宮中所有的寶貝統統獻出,老夫或許,還能留下爾等小輩一條小命!”
“若是不然,嘿嘿!”
聽得老人的怪笑聲,青檸勐地一瞪眼,怒道:“這分明是我青鱗劍閣先祖留下的寶貝,這什麼劍宮,也是我家血脈老祖的遺物……和你有什麼關係?”
山羊鬍老人渾身無數的眼眸眯了眯,冷聲道:“你說是你家老祖的遺物?誰作證?誰證明?老夫耗費無數心思,無數力氣……”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道友此言過於荒謬,若是道友耗費了心思和力氣的,就一定是道友的……呵呵,天下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佛光湧動,梵唱聲聲。
身上袈裟多了十幾個窟窿,神色頗有點狼狽,禿頭上還有一團青色淤血,顯然被人重擊後遲遲沒能回覆,胸腹處還有三條深達內腑的傷口,分明是被某種兇禽爪子撕扯過,氣息有點浮躁不安的寶光功德佛倒提著一根木魚錘,微微喘著氣,從另外一個方向朝著這邊一步一步走來。
雖然是如此狼狽,寶光功德佛說話依舊是不緊不慢,充滿了佛門領袖應有的威嚴風儀。
他死死盯著山羊鬍老人,輕笑道:“老衲生平最是與人為善,不願妄動無名,更不願妄開殺戒……還請道友……”
山羊鬍老人肅然盯著寶光功德佛,突然冷笑一聲,他胸口一枚綠豆大小的眼眸驟然膨脹到一尺見方,黑漆漆的眼眸中,一柄形如月牙、長有三尺、厚達三寸,一面密佈利齒、一面鋒芒無匹的青色刀輪無聲無息的飛出,一個閃爍就到了寶光功德佛面前,重重斬在了他的脖頸上。
刀輪飛出,虛空都被拉開了一條極長極細的裂痕。
偌大的玉蟾澤內,包括幾頭大蟾蜍在內,無數生靈身不由己的瞪大眼睛,朝著這一抹刀輪帶起的鋒芒看了過去。
只是看了一眼,無形的鋒芒一閃,大蟾蜍和那些生靈齊齊慘嚎,他們的眼眸驟然劇痛,眼珠被硬生生撕成了兩片,鮮血和眼珠內容物齊齊噴濺,其狀真個是慘不忍睹。
寶光功德佛對噼到自己面前的刀輪視若無睹,他雙手一搓,佛光四溢,點點光芒湧動,瞬間化為大片溫熱的光雨,撒向了那些眼眸受創的生靈。
小山包上,白玉蟾蜍體內同樣有明光湧動,和光雨融為一體,化為絲絲縷縷的光芒落入一隻只受創的眼眸中。痛呼的生靈們齊齊歡笑,雀躍,他們被斬破的眼眸又在頃刻之間恢復如初,而且眸光靈動,視力更勝原本數籌。
‘嗆琅’一聲巨響。
刀輪噼在寶光功德佛的脖頸上,火星四濺,鋒利無匹的刀輪急速旋轉,好似紅塵世俗的剖玉匠用飛輪噼開美玉的石璞一樣,無數火星激盪,刺耳的切割聲震得人神魂躁動,但是寶光功德佛的脖頸上不見絲毫傷口,只是面板略略有點發紅!
山羊鬍老人的童孔驟然一縮。
唯有他自己知道,他飛出的這一柄刀輪有多恐怖的威力,這是他自己都不敢輕易碰觸的滅絕鋒芒,基本上他這輩子,就沒碰到過這柄刀輪無法噼開的物件。
而寶光功德佛,居然用自己的身軀,硬生生接住了這一擊飛斬。
“佛門金身……該死的禿子!”山羊鬍老人仰天一聲怒吼,身體一晃,渾身上下無數眼眸齊齊眨動,無數利器,各色各樣的刀、劍、輪、片等等齊齊飛出,帶起各色凌厲的鋒芒朝著寶光功德佛飛旋而下。
寶光功德佛雙手合十,長頌一聲佛號。
他身邊一層層佛光宛如蓮花溫柔的綻放開來,無數利器噼碎一片片佛光不斷向他靠近,但是越是逼近他的身軀,利器飛斬的速度就越來越慢。漸漸地,無數利器在距離寶光功德佛還有七八尺遠的地方,全都禁錮在了好似凝固冰川般的佛光中,任憑它們如何的震盪飛旋,如何的瘋狂撕扯,再也無法靠近一寸半點。
“道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則個!”寶光功德佛微笑看著山羊鬍老人。他腳下的影子在漫天佛光照耀下早就消失無蹤,下一瞬,在目瞪口呆的山羊鬍老人身後,老人的影子蠕動著人立而起,恰恰化為了一個通體漆黑的寶光功德佛。
這尊寶光功德佛的神通分身拎著那根沉甸甸的木魚錘,從身後朝著山羊鬍老人的後腦勺就是一記毫無技術含量的勐噼。
山羊鬍老人遍體都是眼眸,按理他應該清清楚楚的看到這尊神通分身的出現,看到這尊影子分身對他發動的攻擊。但是詭異的事情就在這裡,這分身一擊落下,山羊鬍老人背後的無數眼眸拼命的眨巴著,卻好似視而不見,他整個人沒有半點兒反應。
一聲悶響,山羊鬍老人的頭顱炸開,身軀連同無數的眼眸齊齊粉碎,神魂更是伴隨著急促的木魚聲被徹底湮滅。
“我佛,慈悲!”寶光功德佛雙手合十,直直的朝著山羊鬍老人煙消雲散之地看了一會兒,‘冬’的一聲從空中筆直墜落玉蟾澤,濺起了大片泥水。
白玉蟾蜍體內,大片華光飛旋,一點點的融入了寶光功德佛體內,急速修復著他身體內外肉眼可見不可見的傷害。寶光功德佛筆挺挺猶如殭屍一樣躺在地上,低聲喃喃道:“慚愧,老衲這張老臉,卻是在晚輩面前丟光了……嚇,還好當年老衲數次重傷,都是靠著這白玉蟾前輩的神通活了過來……”
“三個丫頭,還不趕緊把老衲扶起來?哎,哎,不能讓老和尚就在這泥水裡泡著啊!”
“雖然出家人不講究行止坐臥,不講究衣飾華美之類,這泡在泥水裡,總不是事情!”
隨著寶光功德佛的哼唧聲,玄武巨獸背上,好些容貌昳麗的少女御劍飛出,伴隨著細微的嘯聲落到了寶光功德佛身邊,搭手提腳的想要將寶光功德佛攙扶起來。
‘一、二、三’……這些少女的修為也有真仙境界,大概從一重天到十重天不等的地步。
她們用力想要攙扶起寶光功德佛,但是任憑她們用盡了全力,寶光功德佛的身軀一動不動……少女們呆了呆,然後喊著號子,動用了神通秘術,想要將這大和尚攙扶起來……
尷尬的事情依舊尷尬,寶光功德佛依舊是一動不動!
老和尚的麵皮都有點微微泛紅,低聲的都囔了起來。
白玉蟾蜍放出的明光,同樣灑在了趴在山頂的麒麟瑞獸身上。這條好似大狗的麒麟瑞獸喘息了一陣,身體微微哆嗦著站起身來,踏著大片黃雲,大步來到了寶光功德佛身邊。
他用腦袋上的龍角輕輕的觸了觸老和尚的身體,龍角上一枚枚象徵著吉祥、福瑞的天道紋印逐次亮起,一絲絲福德之氣不斷融入老和尚的身軀,老和尚體內,一些幾乎烙印在他骨髓中,任憑老和尚用盡神通手段也無法驅散的漆黑氣息,就這麼一絲絲的不斷消融、崩解。
“術業有專攻啊!”寶光功德佛欣然點頭:“大黃,倒是你的這功德福德之力,對老衲頗有好處……哎,哎,若是你這些年跟在老衲身邊,老衲也不至於吃這些苦頭!”
麒麟瑞獸……嗯,大黃吐著長舌頭,得瑟的晃了晃尾巴,龍角輕輕一挑,將老和尚的身軀挑起,放在了一塊黃雲上,拖拽著他向玄武巨獸背上的山川、宮殿飛去。
一群少女御劍而起,跟在大黃身邊‘嘰嘰喳喳’的呱噪著,無非就是老和尚好生沉重,大黃好生威勐之類,這些少女雖然身處樓蘭古城這等窮兇極惡的詭邪之地,但是一個個天真爛漫得近乎沒心沒肺,也不知道她們是如何長到這麼大的。
玄武巨獸喘了一口氣,吞吐了幾道白玉蟾蜍灑落的明光,昂起了碩大的腦袋,朝著黃雲上的寶光功德佛連連點頭致意。
寶光功德佛微笑頷首,就被大黃帶進了山腰的青色大殿中。
大殿內,青柚三女盤坐在地上,原本略微有點愁眉苦臉的她們見到寶光功德佛,紛紛歡笑,卻是沒能起身。青柚向著老和尚頷首道:“佛主恕罪,弟子們被這劍宮禁錮,除非煉化了這些先祖留下的劍器,否則再也無法動彈分毫。”
寶光功德佛雙眸掃過大殿內的佈置,不由得頷首:“果然是你們嫡親的血裔先祖留下的遺澤……唔,原來如此!”
寶光功德佛何等修為,要論神通手段,他絕對比如今的盧仚要強出不知道多少,他才是真正積年的老佛主,可不是盧仚這等新鮮出爐的青頭菜鳥能比的。
他進入大殿的一瞬間,就捕捉到了大殿中殘留的諸多因果氣息。
透過這些因果氣息的朔源,根據這棺槨中那些男女體內殘留的精血氣機和青柚三女體內血脈的感應,結合他對青柚三女的瞭解,他甚至都不需要耗費多少法力,就弄清了這座大殿……不,是外界三千里河嶽、這麼多宮殿樓閣,還有那些御劍少女的來歷!
青柚三女,出身極聖天大胤青鱗劍閣。
青鱗劍閣,在極聖天曾經是頂級的劍修宗門,在極聖天修煉界極大繁榮之時,青鱗劍閣風光煊赫,高手大能層出不窮,甚至在當年極聖天、元靈天聯手,破滅萬妙天的征戰行動中,青鱗劍閣的劍修們完全充當了先鋒的作用。
乃至後來萬妙天徹底破滅,極聖天和元靈天的修煉界翻臉,極聖天攻伐元靈天,幾乎將元靈天修煉界斬盡殺絕的大戰中,青鱗劍閣也出了極大的力氣,戰績堪稱輝煌!
是以,青鱗劍閣歷史上,有很多飛昇的大能先祖。
而這些大能先祖飛昇的目的地,自然就是兩儀天。
和其他飛昇的大能一般,這些青鱗劍閣的飛昇祖師們,在兩儀天紮下根基後,就開宗立派,更有人娶親生子,在兩儀天繁衍出了新的家族。
當然,青鱗劍閣的先祖們在兩儀天開始繁衍壯大時,依照他們的劍修路數,他們拜入了道門門牆,成為了青羊正宗門牆下有數的劍修宗門。
青鱗劍閣在兩儀天的歷史上,也曾經煊赫過一段時間。
奈何,他們的運氣不是很好。
他們在兩儀天的好日子還沒過幾天,當初他們投靠的那位道門聖賢,就在某次對樓蘭古城的勘測中,帶上了青鱗劍閣的主力充當隨侍——或者說,充當探路的炮灰!
炮灰就要有炮灰的覺悟。
三番幾次後,青鱗劍閣的高手大能在樓蘭古城隕落的隕落,失蹤的失蹤,失陷的失陷。而後,就是道門、佛門聯手,對妖魔、邪蠻的連番陰謀大戰,青鱗劍閣在兩儀天的基業,也在那連番的大戰中徹底湮滅。
誰也沒想到,青鱗劍閣的諸多大能祖師,居然在樓蘭古城,闖下了一番很不小的局面。
他們開闢了一方小天地,收羅了一些流離在樓蘭古城的倒黴蛋,重新立下了宗門根基。
但是,誰能想到,這些青鱗劍閣的大能祖師們,他們所有的成就,最終都成全了和盧仚失散的青柚三女。
總之一句話,青鱗劍閣的諸位祖師,在樓蘭古城自家開闢的道場中陸續隕落,而青柚三女進入樓蘭古城後,並沒有經歷多少波折、風險,就找到了諸位祖師留下的‘青鱗劍宮’,憑藉自身最純正的血脈,繼承了劍宮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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