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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魔嶺,東段。
嚎哭嶺北麓,向西北數萬裡,有一座大城。
這座大城,正是鎮魔嶺的鎮守樞紐,防禦核心,當年道庭、佛門設立鎮魔嶺時,建造的第一座城池——鎮魔城。
先有鎮魔城,後有鎮字第一、第二、第三……以此類推,直到現今的鎮字一百零八城。
大日當空,鎮魔城內,一處精舍中,永珍和一名穿著斗篷,沒有放下兜帽,麵皮被一層幽光籠罩,看不清五官形象的青年僧人隔著一張小方桌對坐。
“壓力有點大。”永珍有點愁苦的看著那青年僧人:“我們派去傳播訊息的人,全都被瓊華山抓了。三百餘萬人,他們身後有十三家大勢力……現在,他們在向我們要人,要賠償。”
青年僧人沒吭聲。
永珍輕聲道:“大家既然是盟友……”
青年僧人一聲輕咳,宛如玉鍾輕鳴,一股可怖的力量直接震碎了永珍的護體仙光,直撼他的神魂,震得他真仙位格都劇烈震盪,差點沒打落了他的一重修為。
“道友慎言,切勿亂攀因果……你我只是在一件小事上,相互搭搭手的‘合作’者……‘盟友’?呵呵,誰和你結盟?誰敢說,代表我這一方,和你家結盟?”青年僧人冷厲的呵斥道:“我家師尊都沒有資格說這個話,你休得妄言!”
永珍的麵皮就一陣陣的發黑。
青年僧人繼續說道:“那三百萬人是死是活,我們不管。反正,給錢的是你們,交待他們用這個法子將信傳給法海的,可也是你們……這是你們應該付出的成本。”
永珍咬著牙,死死的盯著青年僧人:“好吧,既然是合作者,你們難道一點都不付出?”
青年僧人低頭,看著自己的兩隻手掌。
纖細均勻,皮相極好,但是色澤靛青,隱隱有一層陰森死氣在面板下縈繞。那一層死氣旋轉流蕩,在他手下不斷化為猙獰的白骨曼陀羅法印。
“只要法海進了鎮魔嶺,後續的事情,才是我們考慮的。”青年僧人幽幽開口:“至於之前,你們和法海的那點子因果……包括他上了你們混元羅天教的大羅血榜?呵呵,這點屁大的事情,少拿來呱噪。”
永珍震驚起身,他輕聲呵斥道:“道友休得胡說八道……我家祖師老爺……”
青年僧人抬起頭來,目光中青紫色的幽光閃爍,看得永珍渾身發冷,下面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如此死死的盯著永珍許久,許久,青年僧人才幽幽笑道:“原來,你們什麼都不知道,果然,小卒子就是小卒子……嚇,我和你們浪費口舌做什麼?”
手指輕輕敲擊桌面,發出‘都都’的悶響,青年僧人懶散的說道:“好了,總之,後續的事情,你們全聽我們的,一切就好……耽擱了事情,也不用我們出手,總有你家那位祖師老爺都招惹不起的大人物降下雷霆怒火,有得你們消受。”
“至於,那些為了一點點身外之物,自甘被你們驅策,跑去瓊華山散佈流言的小嘍囉……這點小麻煩,你們自己解決乾淨……若是耽擱了我們後續的事情,呵呵!”
永珍咬著牙,心頭一陣怒火湧出,想要說點硬氣的話。
但是看到青年僧人那青藍色的陰冷目光,他的心臟一陣抽搐,所有的勇氣憑空消散,再也不敢說出半句不相干的閒話來。
青年僧人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好,就是這樣……唔,給混元羅天教傳信,就說,我們需要幾個真君級別的高手,先絆住法海身邊的兩尊護法菩薩。”
“找幾個做事精細,心思靈敏的……找點合情合理的藉口,讓他們先,動一動!”青年僧人的語氣中,透著一絲莫名的亢奮和歡愉:“嗯,總之,你們聽我吩咐就好。鎮魔嶺,呵呵,法海來了,就別想脫身了。”
永珍目光深沉的看著青年僧人。
他的心,一陣陣的發冷。
活見鬼……原本只是蜉蝣子對盧仚的追殺,事情,其實不大。但是發展到這一步,永珍畢竟是做過多年森羅教主的積年老鬼,他發現,事情有點不受控了。
以盧仚為棋子,似乎一局大棋正在拉開序幕。
以永珍的閱歷,他覺得,這很可能是一個能夠讓他萬劫不復的恐怖旋渦。‘自己這一方’的執棋者,他的目標,顯然不是區區一個‘法海和尚’這麼簡單,這麼單純。
好想逃……
卻逃不了……
永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朝著面前這個修為可怖,完全摸不清深淺的青年和尚稽首一禮:“是……謹遵道友之命……呃,若有些許意外,還請道友照顧一二!”
永珍決定,認慫。
青年僧人雙目微微一眯,頗有些出乎意料的盯著永珍看了許久。
過了好一陣子,青年僧人緩緩點頭,笑了:“我自慈悲,善哉,善哉……道友有此覺悟,定然是一個多福多壽的。呵呵,且行且觀之罷……呵呵,呵呵,呵呵!”
笑了幾聲,青年僧人點頭道:“永珍道友,以後可以稱我,梵天。”
永珍此刻,不僅僅是心臟在一陣陣的抽著,就連身上好幾處肌肉,都忍不住微微的抽搐、痙攣。實在是,這自稱梵天的青年僧人,他剛才是如何說的?
佛門的佛修,常常唸叨‘我佛慈悲’以為口頭禪。兩儀天佛門有三百餘佛,也不知道他們唸叨的那尊佛究竟是哪一位。
而這梵天,卻說得是‘我自慈悲’!
這樣一尊人物,跑來鎮魔城,勾搭道庭的人,算計一個佛門新進門沒幾年的小小真仙……這事情,可有點開玩笑?
外面的天空,突然被大片暗沉沉的光芒籠罩。
高空中,罡風崩碎,流雲無蹤,露出了晴朗朗一片清澈到極致的天空。
無形的力場籠罩四方,天空一道道遁光身不由己的被迫落下,無數飛鳥也尖叫著,胡亂撲騰著翅膀,從空中宛如石塊一樣墜落。
一股極其霸道的力量頃刻間將方圓百萬裡的虛空徹底清場,甚至空氣中的灰塵,也都猶如隕星一樣筆直的落下。無數極細的灰塵高速墜落,灰塵摩擦空氣,急驟燃燒,居然在空中濺起了無數閃爍的光點……
“這是……”永珍站在窗前,看著天空驚呼。
“來得好快……看來,法海和那胤垣,果然是有真感情的。”青年僧人走到視窗,揹著手,看著澄清百萬裡的晴空,幽幽道:“做不到六根清淨,舍不下紅塵情愫,這法海,我看他,註定中途夭折,不得佛陀正果。”
永珍不吭聲。
您修為高,您身份神秘,您來歷莫測,所以,您說什麼都是對的……你說盧仚要夭折……我佛慈悲,趕緊讓他夭折罷。
永珍也不想再摻合這事情了,盧仚死了,他身上的罪責也就洗刷乾淨了,他永珍趕緊找一座還不錯的洞府貓起來,小心翼翼的謹慎修行……以兩儀天如今的格局,他也不敢奢求天君之位,能修成一尊實力還不錯的小真君,他就心滿意足了!
厚重的雲層翻滾而來,低沉的梵唱聲‘嗡嗡嗡’的響徹整個鎮魔城。
鎮魔城中,一道彌天極地的清光沖天而起,一個清朗的聲音厲聲呵斥:“何方道友如此排場?鎮魔城重地,還請道友收斂一二。”
轉瞬間,一道金燦燦純正無比的佛光宛如孔雀開屏,頃刻間籠罩整座鎮魔城,將那一道明顯出自道庭功法的清光打了個支離破碎。
一個溫和爾雅的聲音緩緩響起:“三陽道友說得哪裡話?這位道友如此行事,恰恰能凸顯我鎮魔嶺的威嚴法相,足以震懾南方邪魔……此行大善,有何不妥麼?”
“鼎善賊禿,你……”
“哎,三陽道友口出不遜之詞,小心教壞了城內小娃兒,這就是道友的嘴孽了……不積口德者,當心再入輪迴,下輩子做一天聾地啞之人!”
“鼎善賊禿,你咒我死?”
“哎,三陽道友休要妄動無名之火,小僧只是闡述億萬種可能中的某一種……小僧修的佛門正法,並無隔空詛咒之神通。道友若是真有個三長兩短,可萬萬不能找小僧……”
話風一轉,這鼎善和尚輕輕笑道:“小僧湖塗了,若是道友出了意外,還來找小僧的麻煩,這超度冤魂厲鬼,正是我佛門弟子的拿手好戲……到時候,小僧一定給道友做一次盛大的水陸道場,不收錢的那種!”
‘嗆琅’一聲震鳴沖天而起,一口通體燃燒著青紫色神炎的巨鍾騰空,‘嘩啦啦’迎風就變,頃刻間籠罩了半座鎮魔城。
三陽道人厲聲怒叱:“鼎善賊禿,不就是半年前,搶了你一株人面參麼?今日你如此出演挑釁,貧道就遂了你的意……來,戰罷!”
鼎善和尚幽幽嘆了一口氣:“可見,道友的修行不夠,如此雷霆震怒,所為何來?罷了,罷了,都是和尚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可好?”
“今日有我佛門師弟進駐鎮字第九城,和尚我有公務需要處理,沒空陪道友你瞎胡鬧……都一把年紀了,還當小孩子任性呢?嗤……難怪道友無法突破當前瓶頸,可見是誤入歧途了!”
‘噗’!
一口極其清晰的吐血聲傳遍全城。
這三陽道人也不知道修煉的何等功法,到了何等境界,他一口血噴出,鎮魔城東北角,一座巨大的庭院‘呼’的一下就被青紫色神火籠罩,彈指間燒成了飛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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