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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仚連夜跑去九曲苑,求見天子。

胤垣正在虎苑,和一頭吊睛白額大虎角力。

其過程大體就是,一群羽林衛的高手將大虎暴抽一頓,大虎倉皇逃竄,胤垣悍勇無比,抱住大虎尾巴向後拖拽,以此衡量他和大虎的力量誰高誰低!

盧仚到時,胤垣已經連贏九把,正是快活的時候。

所以盧仚一開口,胤垣就很爽快的,親筆書寫了一份《朝堂優待諸侯世子書》,用了自己的私印‘天子御藏之寶’,又讓魚長樂用了守宮監的大印,將其交給了盧仚,並順口問了盧仚,這份手書是準備拿去做什麼。

盧仚就很坦白的,從四極坊的諸侯世子們找鴻臚寺報花賬,直接說到了自家想要在白馬坊起一處家廟,供奉自家的先祖牌位,但是好地段難尋,所以找了個合夥人,想要從白馬坊的富商手中,購買他們在金剛溪南面的別業。

盧仚注意到,胤垣聽到自己的闡述後,雙眼‘噌、噌、噌’的直冒綠光,十根手指抽抽的,露出了一副‘食指大動’的怪異表情。

按下心中的不安,盧仚捧著胤垣手書倉皇離開九曲苑。

他隱隱覺得,似乎自己做了個大死,喚醒了胤垣心中的一頭可怕的怪獸……嘖,也不知道誰要倒黴了。

嘉佑十九年二月四日,鎬京文壇轟動。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

某才子假託‘文抄公’之名,一首《釵頭鳳》惹出了鎬京無數閨閣小姐、出嫁婦人的眼淚,春閨之中,後宅之內,不知道多少名門閨秀、小家碧玉,將這位‘文抄公’引為心中完美的藍顏知己。

更有甚者,有大家千金聯名懸賞十萬貫,只求這位‘文抄公’的真實姓名,家庭住址!

二月七日,《釵頭鳳》的風波正在高潮時,一曲《水調歌頭》再次驚爆了鎬京。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這首詩詞的作者,赫然又是‘文抄公’!

鎬京文壇震盪,無數詩詞名家、文教大賢紛紛猜測,這位‘文抄公’,當是文教‘六聖十九賢六十三達’世家中的某位‘調皮小子’。

有大賢指出,這定然是個性格飛揚跳脫的‘小頑皮’,否則如此絕佳的詞賦,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和當今之世任何一名詩詞名家的風格完全不同,絕不可能是‘剽竊’之作。

當是某位‘性格有趣’的‘小友’,嘔心瀝血做出了這等絕佳文字後,欲以此揚名天下,卻故意用‘文抄公’之名調侃世人。

二月十日,白馬坊。

運河上,盧仚一裘青衫,雙手揣在袖子裡,靜靜看著運河上趁風飛馳的破冰船。

短短几日時間,氣候變化極大,鎬京城的氣溫不斷升高,今天盧仚只穿了一件薄薄夾衣,都覺得渾身燥熱。

運河中,滿是河冰解凍的‘咔咔’聲,鎬京的大小河道中,河道中心位置的冰層,已經薄得不足三寸,更密佈裂痕,變得脆弱無比。

鎬京官方以特製的鐵甲衝角破冰船在運河上往來航行,撞碎冰層,疏通河道。

隨著破冰船的努力,這兩日,運河上已經有中小型貨船出沒。

這些貨船,哪怕是最小型的款式,也比冬日裡的狗拉雪橇載貨量大上數十倍。

冬日裡,物資運輸艱難,日子過得有點緊巴巴的鎬京,即將和運河一般解凍,它的生命力即將蓬勃復甦,進入一年最熱鬧、最美好的時節。

一如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公子、小姐們。

就在盧仚所在的這座大橋的橋頭,一座高有九層的酒樓巍然矗立,成群結隊的華服公子、俏麗小姐,正呼朋喚友,絡繹進入酒樓。

這兩天,‘文抄公’兩首絕佳好詞震動鎬京。

白馬坊內,幾位在鎬京也頗有名氣的賢達聯名發了帖子,邀請白馬坊的文人雅客、俊賢才女等齊聚盧仚面前的‘綠柳樓’,就以《釵頭鳳》和《水調歌頭》這兩個詞牌,以文會友,做一場文壇盛會。

這裡面,更有白馬坊最頂級的‘樂院’‘苔痕小築’的幾位清倌人宣稱,今日所有赴會的文人雅客作出的詩詞,都會由參會者當眾投票,排名最高的幾位才子,就有機會與她們共度良宵。

‘苔痕小築’的幾位清倌人,容貌絕美,更是多才多藝,詩琴書畫樣樣來得,乃是鎬京城內都堪稱一流的佳人,早就被不知道多少人虎視眈眈。

今日文會,若是能作出一首好詞,不僅能名揚鎬京,更有機會和美人春風一宿。

當然,如果最終奪魁的是某位才女,她當然無法和那些清倌人發生些什麼,但是她也會被冠以《白馬坊詩詞第一》的頭銜,從此名揚鎬京,說不定就能引來某位如意郎君!

這等好事,自然是從者如雲!

‘綠柳樓’的大門口,一塊碩大的水牌高懸,有才子佳人手持會帖光臨,就有小二高聲唸誦會帖上的名字。

有書法精湛的書生踩著梯子,在那水牌上端端正正寫下了‘白馬坊某某人家某某公子’,又或者‘某某小姐’的名字。

這水牌,是稍後赴會者當眾投票,用來記錄票數的,所以水牌做得極大,書寫的字跡頗大,掛得也很高,站在好幾裡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綠柳樓外,好些從外坊趕來湊熱鬧的讀書人,他們沒有會帖,名氣也不夠大,自然無法進入今日的綠柳樓。

他們只能站在門外空地上,朝著水牌指指點點,不時喧譁‘某公子到了’,或者‘某小姐居然也參會了’。

午時,正點,文會開始。

綠柳樓內,一聲聲清朗的吟唱聲中,一首首水準有高有低的詩詞不斷做了出來。

有專門大嗓門的小二站在門口,大聲吟誦這些詩詞,引來外面看熱鬧的閒人或者鼓掌,或者笑罵,或者唿哨聲不絕。

正是熱鬧著,大街上一大群人浩浩蕩蕩的湧了過來。

今日,盤蠻換了一身標準的書生長衫,騎了一匹神駿的白馬,手持摺扇,連同十幾名平日裡有點交情的諸侯質子,帶著數百名護衛趕到了綠柳樓。

盤蠻和十幾名質子,都有文會主辦方簽發的會帖,他們雖然遲到了,但是守在門前的護衛們,依舊讓盤蠻他們進了綠柳樓。

一刻鐘後,綠柳樓內叫罵聲四起,也不知道盤蠻他們做了什麼,就聽得鍋碗瓢盆碎裂聲不斷,欄杆柱子、桌子椅子的斷裂聲刺耳,更有嬌俏小姐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一小會兒功夫,就看到渾身是血的盤蠻和十幾名質子連滾帶爬的衝出了綠柳樓,剛剛來到樓外的大街上,盤蠻就當眾連吐了十幾口血,翻著白眼倒在了地上,好像被釣起來丟在地上的魚兒一樣急驟的抽搐著。

“顯然沒有捱揍的經驗。”盧仚吧嗒了一下嘴:“吐這麼多血,明顯是受了極重的內傷,骨頭都不知道斷了多少根呢,你還有力氣抽抽?真是!”

搖搖頭,盧仚揮揮手:“得了,天子剛剛簽署優待諸侯世子的手書呢,這裡就有人聚眾毆打諸侯世子……隨我去抓人,先將那水牌保護妥當,那可是鐵證!”

盧仚大踏步奔向綠柳樓,綠柳樓四周的宅院裡,潮水一樣的守宮監監丁蜂擁而出,迅速驅散了看熱鬧的閒人,將整個綠柳樓,尤其是那一塊大水牌圍了個結結實實。

一名生得五短身材,身體粗壯猶如鐵樁子的蠻子‘咕咚’一下跪在地上,朝著盧仚連連磕了七八個頭,順勢將一把辣椒水抹進了眼眶裡。

眼眶通紅,淚水‘嘩啦啦’直流的蠻子面孔扭曲,帶著強忍的笑意嘶聲大吼:“天陽公,你要為我們世子做主啊……我們世子今日,是為了,為了……為了‘苔痕小築’的小娘兒來的……只想著文比,沒想著動手,沒想到啊……”

蠻子嘶聲吼道:“我家世子文采風流,做了一曲絕佳好詞,居然被他們說是‘剽竊’來的……他們都不承認那詞是我家世子寫的……我家世子和他們講道理,居然被他們放肆辱罵……然後大打出手,硬生生將我家世子打得……”

正抽抽的盤蠻瞪大眼睛,看了看盧仚,他一張嘴,‘噗噗’的又是幾口血吐了出來。

盧仚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天子腳下,首善之地,爾等居然敢聚眾行兇,毆傷諸侯世子……嘖,看你們一個個年紀輕輕的,估計也做不了主,讓你們家裡主事的長輩來吧!”

一名看熱鬧的閒人琢磨出了一點不對經的味道,他在人群中大吼:“天陽公,論理,不是應該逮捕這些毆傷人的兇犯,依法處理麼?這事情,和他們家裡的長輩有什麼關係?”

“只是鬥毆傷人,不是謀亂造反,扯不上株連九族啊?幹嘛找他們的長輩?”

正在地上抽抽的盤蠻猛地坐了起來,狠狠的朝著這位閒人指了指:“剛剛打我的人,好像就有他一個!”

一時間,整條大街都安靜了下來。

盧仚的臉皮驟然一陣通紅,這也忒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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