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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並沒有在收到委託信的第一時間,把這件事告訴琴酒。
因為這封信來得其實有點晚。
儘管可能性很小,但他也不想讓琴酒注意到具體的時間線、並下意識地進行理順,進而感覺烏佐的“殺人佈局”有時顯得很倉促——江夏還想繼續頂著“烏佐”這個身份划水拿任務,薅組織的殺氣和鬼,得裝成一個有用的好員工。
而到了現在這種當口,再把信拿出來,就更容易讓人把重點放在“竟然有一封委託函?”上面,以便於將時間點模糊成“之前收到的”,而不是具體拿到信的當天。
琴酒接過江夏遞來的委託信,目光掃過上面措辭精細的文字,蹙眉道:“怎麼不早說?”
江夏想了想,敷衍地找了個藉口:“想給你們一個驚喜。”
“……”琴酒沒說話,但手背上蹦出一道青筋,指間的信紙也隨之被捏出一片皺痕。
昨天在火車上的殺人事件,雖然也是烏佐自作主張,但出雲啟太郎本來就是最後一個抹殺目標,而且出雲老闆離東京很近,那邊直系人手充足,有不少更專業的人士負責善後,因此琴酒沒去做“一槍打死”以外的抹殺計劃。
所以在偶遇出雲啟太郎、打算用炸彈炸死他後,忽然發現烏佐有更好的處理方式,琴酒當時確實感覺到了一點驚喜。
但這一次,武田家裡的客戶名單、庫存的毒品等都需要琴酒來費心處理,他也已經安排好了相關的人手,並做了幾套詳盡的計劃。雖然其中也包含了以烏佐臨時發揮為主的部分,但如果早知道烏佐有蜘蛛公館的邀請函,計劃能做出很多更優的調整。
另外,武田信一好端端地忽然要請偵探,這個行為本身也隱藏著一些耐人尋味的資訊,需要他們去挖掘分析,以免事情有變。因此武田家送來的邀請函,明顯屬於重要的事先情報。
可烏佐竟然一個字都沒透露,現在才說要趕時間去處理……
琴酒想起自己熬夜做出的佈局,和很可能不得不調整它們的現狀,話裡頓時帶上了一點沉沉的殺意:“這是任務,不是遊戲。”
江夏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掛在他身上的人魚和小白已經發出一聲驚喜的嘀咕。兩隻鬼熟練地撲向琴酒。
父母鬼因為移速很慢,很有自知之明地沒動,只是慈愛目送。
霧天狗和宮野明美就矜持了一點。等它們挪到琴酒旁邊,剛長出來的殺氣已經被兩隻積極的鬼薅得差不多了。
人與鬼之間的悲歡並不相通。
琴酒對身邊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他斥責完沉迷佈局、不顧協調隊友的年輕部下後,看到烏佐點了點頭,似乎在認真反思。這才收回陰森的注視,怒意稍緩。
……說起來,雖然烏佐的行事方式帶著明顯的玩樂性質,但至少他的工作態度沒有問題,在某些事情上,甚至比伏特加還要積極。
而且烏佐手裡既然有委託信,剛才又說要“趕時間去蜘蛛公館”,說明他應該已經有了成套的計劃。
鳥取縣的後勤部門雖然不如東京的那些用著順手,但只是配合著烏佐調整一下收尾工作,也不算是一件太難的事……
衡量完烏佐的自作主張帶來的後果後,琴酒發現似乎沒什麼嚴重後果。
心態於是逐漸平和了一點。
……烏佐這次確實做得不太對,但他是個聰明的新人,得到提醒後,應該會主動調整行事方式……至少他現在反省的樣子看上去非常誠懇。
想到這,琴酒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暗殺任務上。
他轉向江夏,簡單問道:“武田什麼時候死?”
江夏從“發現了新的薅殺氣方式”的驚喜中回過神。
他想了一下:“如果順利的話,預計在晚飯後。”
至於具體順不順利,就要看服部同學的發揮了……
琴酒點了點頭。現在剛過中午,傀儡峰離車站有一段距離,烏佐現在過去,下午到,傍晚出事,時間剛好。
而且到時候,他和伏特加應該也已經解決掉了鳥取分部的老鼠,能趕去蜘蛛公館盯著,控制場面。
這麼想著,琴酒重新看向江夏遞過去的委託信紙。
他這次仔細瀏覽了一遍,發現武田信一沒說為什麼突然請偵探,言語之間神神秘秘的。
……難道是察覺到最近風向不對,擔心組織對他下手,想試著自救?
這麼多名偵探裡,武田一眼就選中了烏佐……真會挑人。
琴酒露出一抹飽含惡意的冷笑,同時又不禁想起了以後有大人物在被組織追殺時,跑來找烏佐求救的畫面……嘖,組織應該早點培養一批偵探,這樣能省掉不少暗殺的功夫。
不過轉念一想,這似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能力不弱的波本開了那麼多年偵探事務所,至今也沒有一點成為名偵探的跡象,可見這種事也需要足夠的運氣……或者足夠的製造命案的天賦。
烏佐的成功是不可複製的。
想到這,琴酒剛才的一點不滿終於消失。
他把信紙遞迴給江夏,順口提醒道:“這種人狗急跳牆的時候,什麼都敢做。他那裡的東西未必乾淨,你自己多注意——組織的戒斷所可不是什麼好地方,我不想在那看到你。”
江夏點了點頭。心想組織竟然還有戒斷所這種東西?你們的設施是不是太齊全了點……
旋即想起報告裡那個因為亂吸別人遞的加料香菸而過敏被送icu的組織幹部,又覺得這確實有存在的必要——過敏人士都撞見了,那說不定有更多沒過敏的幹部不小心接觸過成癮藥物,弄個戒斷所確實有用……
簡單的交流很快結束。
在江夏的要求下,伏特加隨便找了個路口,開心地把他放下,然後快速起步離開,留給江夏一片車尾氣。
江夏默默瞥了一眼車輛離去的背影,抬手揮散汙濁的空氣,心裡給伏特加記了一筆仇。
下次一定要找機會把這個大高個的殺氣嚇出來,看清楚究竟是什麼味……不過,伏特加的話,就算他只會冒普通殺氣,江夏發現自己也不會覺得驚訝。
……
江夏很快打了一輛車,來到了傀儡峰所在的城市。
在這座城市的小車站,江夏看到了一輛載員三人的敞篷卡車。
車邊靠著一個下巴方闊,體型偏胖的中年男人。那人叼著一根菸,目光來回掃視,打量著站口出站的人群。
看到江夏後,中年人怔了兩秒,從口袋裡取出一張照片,對比著看了看。
然後他放下照片,朝江夏揮揮手。
江夏走了過去。
——來接他的人,並不是這一次的暗殺目標武田信一,而是他的三弟,武田勇三。名字裡自帶排序。
傀儡峰交通不便,沒有能直達那裡的公共交通工具。武田信一為了展現他請偵探的誠意、也擔心偵探嫌麻煩不肯來,特意安排自己的弟弟出來接人。
江夏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座。
兩人簡單寒暄了幾句,武田勇三踩下油門,一路開往傀儡峰。
路上山脈起伏,逐漸爬高。
江夏胳肘支在窗框上,轉頭看著綿延廣闊的樹林,隨著離目的地越來越近,他逐漸開始走神。
蜘蛛山也是一個有過傳說的地方。
而在江夏的印象裡:有霧天狗傳說的山泥寺出過霧天狗,有人魚傳說的人魚島出過人魚鬼……那現在,這裡會不會再來一隻蜘蛛?
等等,說起這個,蜘蛛有點醜吧。
沒記錯的話,那個預定的死者大叔武田信一也很醜……
不過再怎麼說也是鬼胎,如果真的掉了,日後生成傀儡時他中和一下,或許能達到平均顏值往上。但是如果真的是蜘蛛人,平時應該也很少能用到這種馬甲……
嘖,思來想去果然還是有點嫌棄。
但是又想要鬼胎……
江夏一時陷入糾結。
不過很快他又想開了。
提前想這些幹什麼?這就像現在糾結日後是該上東大還是上阪大一樣——反正他一個都上不了,畢竟只要柯南還在,他就畢不了業……總之,還是等真的掉了鬼,再去糾結這種事吧。
要是武田信一一蹬腿,只掉一隻式神,豈不是白白浪費了用來糾結的腦細胞。
放平心態後,江夏繼續欣賞風景。
不過很快,他的心思就從風景上,移到了前方的路上,眼前一亮。
——有三個人正站在路邊,兩男一女。
其中一個面板黢黑的高中男生推著摩托車,正是令江夏期盼已久的服部平次。
服部旁邊是他的青梅竹馬,遠山和葉。
另一個,則是一頭金髮的陌生外國人。
三人似乎正在因為什麼事發愁。
江夏目光在他們身上一掃,坐直了身體,對旁邊開車的武田勇三說:“停一下吧。”
……
服部平次會來這座深山,是因為前一陣,他接到了一封匿名委託信。信裡慣例夾著錢,他只好跑過來還錢。
遠山和葉聽說他要來鳥取,立刻開心地說要同來,並信誓旦旦地說,她對鳥取的路很熟,認路的事包在她身上。
服部平次信了她的鬼話。
然後兩個人就一頭扎進了這座深山。
再然後,從上午迷路到現在。
途中,在兩個人一邊憔悴地找路,一邊思索要不要就地露宿的時候,他們遇到了一個熱情的外國人——羅伯·泰勒。
羅伯·泰勒是個攝影師。
三年前,他來這一帶拍攝風景,卻不幸被倒塌的土石壓傷。
後來是武田信一的女兒,武田美沙把他撿了回去,照顧到他傷勢好轉。
羅伯說他今天回來,是為了探望恩人。
服部平次聽到這,露出開心的笑容,想抱牢這一條認路的大腿,在天黑前趕到武田家。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反而被羅伯先一步搶話。
這個外國人笑眯眯地說:“你們要去武田家的話,我就跟你們一起去吧,正好我不太認路。”
“……”
沉默地對視一秒後。
服部平次收起熱情的笑容,不再搭理這個奇奇怪怪的路人,轉而開始跟遠山和葉商量如何在山裡露宿的事。
遠山和葉不想睡在這種到處都是蟲子,或許還有蛇的深山。她想起那時的場景,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這時,一輛卡車路過,停在了他們旁邊。
三個迷路的難兄難弟頓時一喜。
服部平次快步走到車邊,試圖跟駕駛員商量:“我們想去傀儡峰的武田家,能不能……”
他正想說能不能幫忙指個路,或者乾脆幫忙把他們運過去。
然而話到一半,服部平次察覺到了一股存在感強烈的視線。
他若有所感地一抬頭,就越過陌生的駕駛員,看到了坐在副駕駛上的江夏。
“……”
服部平次很不明顯地一呆。
江夏無視了大阪偵探複雜的表情,朝服部平次,以及他身後一臉驚喜的遠山和葉一笑:“好巧,你們也去武田家?”
服部平次短暫喪失了表情。
片刻後,他乾巴巴地說:“不,我其實是來看風景的。”
說著,轉身想走。
卻被遠山和葉一把拽住。
“對,我們已經找武田家找了好久啦。”遠山和葉本來就對江夏印象很好,再加上現在遇到江夏,意味著她不用在滿是蟲子還有蛇的地方露宿,她看向江夏的目光頓時比平時還要友善數倍。
她在服部平次反應過來之前,主動解釋道:“其實是平次接到了一件委託。委託人把預付款一起寄過來了,但信封上沒寫回寄的地址,我們只能過來看看,順便還錢。”
“……”江夏默默看了一眼服部平次,心想這種金錢召喚術真的很好用啊,下次他也要試試。如果成功,以後就不用擔心拐不到命案吸引器了……
看出服部平次彷彿有一點想跑的苗頭,江夏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
他轉向武田勇三,主動問道:“能順路帶他們一程嗎?”
武田勇三長著一張喪喪的不愛理人的臉,但其實還挺好說話。
他聞言點了點頭,趴在窗沿上看了一眼路邊服部平次的那輛大摩托,從車裡找出一捆繩子,幫服部平次把摩托固定在車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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