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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禪見二人不語,緩聲出言:
“朕聽到傳言,說昨日朕在宗廟醒來時,口吐蠻夷妖言。
“當其時,又恰有一隻赤烏在先帝廟中盤桓不止,啁啁不息。
“於是有人說,那鳥非是赤烏,而是一隻子規。
“隨即又有人附和,言「望帝古蜀之國為鱉靈所篡,死後化為子規,今天子不祥,口吐妖言,而廟中又有子規啁啁,恐為鳩佔鵲巢之象」。
“確有此事嗎?”
琬、允二人神色愈發凝重怪異。
凝重在於,那些禍眾妖言終究還是傳到了宮內,傳到了天子耳中。
怪異在於,這位面對大事每每表現得唯唯諾諾、謹小敏微的天子,此刻似乎在刻意營造一種讓自己顯得泰然自若的姿態。
遲疑數息,蔣琬聲色恭謹,率先出言道:
“稟陛下,確有此事,但那啁啁之鳥,未必真是子規。”
劉禪心中微動,沉默不語。
雖是第一次面見大臣,但他感受到,蔣琬與董允二人此刻表現出來的恭謹之色,確實跟阿斗記憶中的畫面一樣。
並非發乎心,而只出於禮。
於是不由暗暗感慨,阿斗果真不具人君氣象。
倒沒有一味貶低阿斗之意,畢竟昭烈蓋有高祖之風,阿斗又何嘗不有類劉盈?
同樣差點被父親拋棄,導致處世戰戰兢兢,又同樣在十六歲束髮之齡突然扛下九鼎之重,其無能為與不敢為,確是可以理解之事。
只是,“可以理解”,並不表示無可厚非。
既坐了這個位子,就要有坐這個位子的覺悟與擔當。
登極五載仍不通政事,因為相府辦事妥當,又怕犯錯,便以“國家懸危,恐誤大事”為由,將挑子全撂一邊。
丞相在時還收斂一些,裝模作樣學著做,丞相北駐之後,馬上便放飛自我,耽於遊樂,以至於怠惰無為都已成慣性。
遠的不說,就在前幾天,他居然提出想納妃!
當此將士用命,國家興亡之際,你不做好表率支援前線戰事,居然想著納妃?
若非董允嚴辭厲色駁回,真讓他納了妃,傳到前線,還不知將士們該如何做想。
如此天子,誰不輕視?
眼下劉禪剛剛穿越,便這般直觀地體味“大臣未附”其意,身入“主少國疑”其局。
再想到偽魏那邊的曹叡,繼位不過兩年,卻已經『沉毅斷識,任心而行,政由己出,有人君之風』,心中難免有些觸動與忐忑。
沉默半晌,劉禪心懷試探道:
“不是子規?
“那謠言中所說的蠻夷妖言,昨日可曾有人聽懂?”
琬允二人搖頭。
劉禪心下微微一鬆:
“不曾有人聽懂,那所謂的「鳩佔鵲巢」是何意?
“是在說,朕這巴蜀之國,亦會如那望帝一般為賊所篡?
“又或者,是在說朕被那子規鳥攝了魂魄?”
方才他剛從那掌燈的小黃門口中聽到宮內這則“謠言”時,也是有些懵的。
第一個念頭,難道阿斗變成了那隻子規鳥?
鬥帝春心託杜鵑?
這也太玄乎了些。
第二個念頭,則是如果自己半睡半醒時真說了“蠻夷妖言”,又那麼巧來了只怪鳥,自己會不會被蜀中群臣認為是妖邪附身?
然而這所謂的“蠻夷妖言”,劉禪實在是一丁點記憶都沒有,他一睜眼就在床上,震驚著呢。
同樣,他也沒有在阿斗的記憶裡找到一點痕跡。
阿斗最後的記憶,就是日食與地震一時俱發,再接著是一陣屋崩瓦碎之聲,之後便什麼也沒了。
“陛下大可不必理會這些謠言,勞損聖慮,臣與長史會處理好此事,為陛下分憂。”董允言語恭敬誠懇,卻也不正面回答劉禪。
包括他與蔣琬在內,整座相府的核心幕僚,無不被昨日之事弄得有些焦頭爛額。
不論是出於本能還是出於理性,他絲毫不認為天子心底能如表面一般從容。
即使天子聽到“確有此事”後仍泰然如一,即使今日天子行事竟讓他有些捉摸不透。
劉禪若有所思,片刻後開口,聲色溫和誠懇:
“侍中拳拳替朕分憂之心,朕瞭然在胸。
“可支走朕左右內侍,不讓這些事情傳入朕耳中……如此分憂,朕以為…似乎於禮不合。”
董允心口陡然一震。
這意思是在說自己隔絕內外,有擅權之嫌?!
“臣知罪!”他當即拱手,心裡已是掀起駭然巨浪。
這位從來胸無城府,率性天然的天子,今日居然在試探他?
驚惑之中,董允念頭電轉,終於對天子今日如此反常的言行舉止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多半是因為天地異變、謠言四起之故,天子心中驚惶,本能對所有人都心懷戒備,便想借這種泰然自若的姿態來掩飾自己心中不安。
而追問他們二人昨日之事,及剛剛這句意有所指的『於禮不合』,也都是想試探他與蔣琬是否也因昨日之事生了異心。
可…焉至於此?
想到這,一直保持著拱手俯身姿態的董允一時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忽的,他心跳再次一滯,猛地想到了方才那名得天子授意,往臺閣假傳訊息的小黃門!
天子哪裡是隻在試探他與蔣琬?
天子根本就是在懷疑,方才那負責傳話的小黃門,可能是被他們二人安排過來監視左右的!
所以,才故意讓那小黃門在他們面前演了那麼一齣戲。
而天子只要觀察他與蔣琬進入宣室後的反應,輕易便能判斷出那小黃門是否洩語。
想到這,董允突然覺得這位他已伴八載的天子有些陌生起來。
進而又想到,若這小黃門真是他安排在天子身邊的眼線呢?
恐怕這位惴惴不安的天子,用以試探他們是否懷了異心的手段,除了騙小黃門去騙他們外,還做了些那小黃門根本沒意識到的動作。
或許是說了什麼要緊話。
或許是做了什麼要緊事。
而他們二人入室之後顏色無異,面對天子的追問與試探,答對也不曾逋慢,舉止亦合乎臣節。
在有意為之的試探觀察下,天子大概已經能分辨,那小黃門到底有沒有將他的秘密洩露出去。
想清楚其中關節,董允一時恍恍惚惚,如在夢中。
天子此舉可謂兩得。
一來,確定了身邊至少有一個不會洩語,唯命是從,乃至敢於直犯威嚴欺瞞他與蔣琬的近侍。
二來,確定了他與蔣琬這兩個宮中府中的主事,匡佐輔弼之心不曾因天地異象與惑眾妖言而有所動搖。
當此上下相疑之際,於處惶惑不安之中的天子而言,實在算得上是好手段了。
可…
這還是那個每見群臣則惶惑失對,茫無定見的天子?
這還是那個被群臣孩視,私下裡暗諷“望之不似人君,面之而無所畏”的天子?
前些日子不是還吵著要納妃?
“先帝像被砸碎了?!”這位一直強作泰然的年輕天子,此時驚疑之情溢於言表。
那小黃門確實沒有告訴他此事。
董允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有些蒙圈地抬起頭仰視君顏,卻見天子目光死死聚焦於蔣琬身上。
於是又一臉蒙圈地扭頭看向身側正俯身頷首的蔣琬。
怎麼突然就說到此事了?
自己怎麼什麼也沒聽見?
念頭至此,董允立時汗顏,意識到自己方才失態,竟全然不覺天子如何原宥於他,更不知蔣琬何時將話題引至先帝造像碎毀之事上了。
事實上,昨日若只有日蝕地震與所謂的妖鳥奪魄,他們或許都能勉強應付。
偏偏先帝造像被砸碎了。
偏偏只有先帝造像被砸碎了。
如此,別說那群本就心有降意的蜀中人望,便是他與蔣琬都如臨大敵,至於其他相府幕僚,更是心中惶惶,坐不專意。
劉禪眼角餘光瞥見方才呆若木雞的董允終於有所動作,卻也無甚心力再多留意。
只不住吐槽,到底什麼鬼啊!
日蝕地震一時俱發,怪鳥盤桓啁啁不息,天子昏迷口吐妖言,這些也就算了。
結果宗廟樑柱還因震傾塌,偏偏還砸碎先帝造像?!
昭烈造像被砸碎就如同最後一根稻草,讓剛剛還沉浸在自己演技中的劉禪壓力驟然倍增。
緩了緩心神,劉禪讓蔣琬繼續。
結果更離譜的來了。
除昭烈廟、昭烈像跟劉禪這個天子外,整座成都居然無一座屋宅、一名百姓因地震而有所毀傷!
縱是劉禪再怎麼有所準備,這時都有些遭不住了。
這它孃的是哪位大能在作法啊?
自己這穿越者的任務,難道不是北伐東征,一統河山嗎?
自己這天子要做的,難道不是御駕親征,率趙子龍衝進曹營再殺他個七進七出,或於兩軍陣前大手一揮便龍纛前壓,君直向北嗎?
怎麼現在什麼事都還沒幹呢,就已經完全出離歷史線了?!
不會還有什麼“不祥之兆”蔣琬董允沒告訴我吧?
宣室之中,半晌無話。
劉禪只能再次緩了緩心神,繼續詢問琬允二人:
昨日天地異象後,公卿與府僚關於“亡國之象”、“天命在誰”之辯究竟如何?
琬允二人再無所隱,亦無所諱,將公卿大臣大逆不道之語及相府幕僚辯駁之說一一道來。
什麼『望帝失蜀』,什麼『妖鳥攝魄』,什麼『代漢者當途高,高者巍也,巍者魏也』之類的讖緯之說且不提了。
相府幕僚與他們論辯,說偽魏一邊悲天憫人說著『百姓面有飢色,衣或短褐不完,罪皆在孤』,一邊鍥而不捨地對屯田民課以重稅。
而丞相輕徭薄賦,治蜀不過數年,百姓衣食足而蓄積饒。
“譙周”們就說,曹魏當年行屯田之策活民無數,若無此策,怕是那些屯田民早成一堆白骨,此時怕也沒有機會面有飢色,衣不蔽體吧?
至於葛氏治蜀,若是早日四海歸一,以葛氏之能為王者所用,豈非天下幸甚,萬民幸甚?
相府幕僚與他們論辯,說偽魏廢徵兵、募兵而建“士家”,使戰士兒郎子孫永淪士籍。
又設錯役之制,以戰士家小為人質,使戰士與至親天各一方,數年不得相見,若有降逃,則滿門株連。
於是偽魏四境無不以士家為賤,而士家亦自賤自恨,不樂永世為兵,以至生子不舉、直接溺斃者十之一二,且有愈演愈烈之勢。
長此以往,偽魏豈有不亡之理?
“譙周”們就說,自古亂世皆用重法,曹魏這套“士家”,及配套的“錯役”之制不過是權宜之計。
再者,難道這制度沒有對那些兵痞起到約束作用?難道這制度沒有保護百姓不受兵禍之苦?
君不見魏武北滅袁氏?
君不見魏武檄定中原?
君不見魏武一統江北?
不統一,何來百姓樂業安居?
你劉氏以仁義道德自飾,結果還不是躥匿巴蜀?
既無能一統,卻要東征北討,多造殺傷,這難道不是荼毒百姓,反是仁義嗎?
若這天下早日一統,這屯田、士家及錯役之制難道還會繼續嗎?!
相府幕僚繼續論辯,說偽魏強徵陣亡士卒遺孀改嫁他士;
已自發改嫁的亡士遺孀,須從夫家強徵再嫁早已成明文制度;
更有甚者為了考功升遷,居然強奪生民之婦改嫁士家以為政績!
“譙周”們仍是那套,只要天下早日一統,這些惡政全都會消失,百姓全都會過上好日子!
至於如何一統?
這些欲以“慷慨歌成都,從容做蜀囚”來揚名的精衛良臣,並沒有說得過分露骨,但懂的都懂:
天下百姓所以憂衣食死疆場,全都是你劉備劉禪父子二人貪戀權欲所致,你早點投降,天下百姓早它媽過上好日子了!
一則又一則擾亂軍心、動搖國本的亂群之說不斷入耳,劉禪幾乎壓不住怒火了。
去牠孃的不可因言降罪!
曹魏百姓被盤剝凌虐,老子居然成罪魁禍首了!
等哪日大權在握,又或者事不可濟無路可退時,絕對讓這些蜀中喉舌嚐嚐什麼叫“我不吃牛肉”!
劉禪一邊罵娘,一邊在小本本上記下這些人的名字,待琬允二人止言不語時才慍怒開口:
“昔者張裕亂群,先曰「劉氏祚盡矣」,後曰「不可爭漢中,軍必不利」。
“及先帝拔漢中,將誅之,丞相固請免裕一死,先帝謂丞相曰,「芳蘭生門,不得不鋤」,裕遂棄市。
“今丞相爭隴右,與先帝討漢中何異?
“而此時狺狺狂吠之徒與張裕又有何異?!
“如此害群之馬,朕不能以法繩之,必壞丞相北伐大計!”劉禪再不掩飾怒意,一拳砸在案上。
冠冕之下,靜懸許久的十二玉旒搖曳不已,作響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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