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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八日,清晨。
下樓行至驛站廳堂的少年放眼看去,將屋內的陳設盡收眼底。
昨夜的閒聊,還在腦海當中迴盪...
張掌櫃說著趕明再收拾了,眾人還是一起將鍋碗洗淨,把桌椅擺放整齊。
最後得了掌櫃的一句,平時都沒今兒乾淨啊!以後怕是要不習慣咯。
那時的喬師姐,接了句以後還會常來的,給張掌櫃樂得拍手叫好。
常來好啊,常來自是常在。
往後此地安定,不必再愁了。
而我們,也該啟程了!
林滿六將身後的夏鳴蟬系得再緊了些,隨後第一個走出門外。
才一出門,便看到張掌櫃在外等候了。
這位和藹的中年漢子,抬手朝驛站右側指了指。
他開口出聲:“咱這正好有閒置的馬匹,不多不少剛好兩匹,可莫要推辭,往後行路也方便些!”
對於這位張掌櫃的照顧,林滿六心知沒有推辭的可能。
短衫少年只得抱拳出聲:“謝過張掌櫃!”
“這就對啦!要是著急趕路,就先走吧...咱繼續歇著嘞!”
張掌櫃說完之後,繼續躺回那副躺椅上,雙目微閉,哼起了不知何處的歌謠。
無事得閒遊,村頭數車馬,村尾看蛐蛐。
雨過便天晴,昨兒不高興,今兒樂壞了。
一覺到三竿,百事不入耳,快活似神仙!
傅優因為要前去弈劍山莊的緣故,與林滿六等人也算能同行一段路途,自然也出現在了隊伍當中。
短衫少年將一匹馬的韁繩遞給了藍衣少女,後者小心翼翼地接過手中。
林滿六言道:“張掌櫃自然是考慮到了傅女俠的,這份好意收下便是。”
傅優點頭嗯了一聲,隨後就翻身上馬。
在短衫少年的分發下,一行四人都拿到了各自的馬匹。
林滿六御馬在前,姜硯臨、沈暮朝還有傅優三人在後,一同向村寨入口行去。
此去一路向東,進江南!
四人還未行出半里,身後就傳來了一陣疾馳的馬蹄聲響。
短衫少年轉頭看去,發現來者竟是浪風燕。
黑袍女子還未等眾人出口詢問,就自個解釋了起來。
“諸位好巧啊,正好我也要東去江南,可還順路?”
浪風燕在說話的時候,頭根本沒看向眾人,似是在有意迴避目光。
林滿六隱隱猜到了這名黑袍女子的來意,對其抱歉行了一禮。
短衫少年開口道:“自是順路的,往後東行有照應也是好的,小子再次先行謝過前輩了!”
多半是喬師姐放心不下,讓其護送一程,這位前輩既不願表明來意,便就如此吧。
浪風燕轉頭看向了短衫少年,又看了看身旁的這些個“紅顏知己”。
黑袍女子的臉色瞬間又冷了下來,讓林滿六好生奇怪。
她言語出聲:“事不宜遲,那就走吧!”
林滿六言道:“嗯,小子想起來一事,還未與前輩和傅女俠說明...”
浪風燕原本都準備御馬前衝了,只得抬手勒馬停步。
她疑惑出聲:“何事?”
林滿六出聲道:“往後我們三人行路,應不會頻繁進入鄉鎮,多些時都是在林間歇息...”
浪風燕擺手說道:“我以為多大點事,又不是嬌生慣養的,走了!”
傅優也開口出聲:“無事,先前我行路上,也無太多走村入鎮的想法。”
看著兩人的果斷表態,林滿六沖兩人抱了抱拳。
就這樣,短衫少年的隊伍再次壯大,從最開始的兩人,變成了如今的五人。
......
而遠在南疆的陸風白等人,自從那日得知薛唐死訊之後,就被踏雪侯“請”出了浪滄關。
直到今日,已是在南疆閒逛了好些時日了。
這半百之眾,自是無法明目張膽地走街串巷,事畢會引起南疆百姓的慌亂。
故而只能尋些山間駐紮歇息,如今落腳的地方是一處喚作“萬壑山”的地方。
此處位於浪滄江的上游的更北方,在其北側的高山上還有一處王城遺址,是昔年六詔一統後,建立而起的王城。
不過在炎陽王朝將南北合一後,南疆六詔之地,與蜀地舊王朝也就一併覆滅了。
昔年南疆最為繁盛的王城,如今只剩下了些殘垣斷壁。
陸風白看著那些化為塵土的殘骸,默默地將漆夜刺入了腳下泥地當中。
身後走來一人,是陸辭善。
他開口說道:“跟先前確認的一樣,在我們走後,不過半日,屠惡門就已被燎原軍清理完畢。”
“但浪滄關內的軍帳佈局,沒有發生任何改變,絲毫沒有退走的跡象...”
陸風白言道:“踏雪侯南下是奉命前來,如今卻遲遲不歸,看來所圖甚廣啊。”
陸辭善出聲道:“可會與你先前猜測的一樣?”
陸風白沒有言語,只是點了點頭。
弈劍山莊一行人從進入南疆時,就已發現了一些端倪,沿途大點的州城駐軍全都替換成了燎原軍。
按理來說,南下的燎原軍根本沒有這麼多才對。
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是在屠惡門於南疆再生事端之前,燎原軍就已在蕭保立的部署下,秘密潛入南疆了。
也正因為如此,剛猖獗了不久的屠惡門,很快就被燎原軍屠戮殆盡。
等到陸風白一行人到了浪滄關時,那止戈山內的屠惡門,不過是蕭保立隨時就能捏死的螞蟻罷了。
再後來,就是與那蕭保立的兩次主帳會面。
第一次是這位踏雪侯,想要在陸風白麵前展現他的手段,以及試探陸風白的底線。
第二次則是顯露出他的強硬態度,要讓陸風白明白,如今的弈劍山莊已是進退兩難,只有聽命於他,才可活。
由於這些事情的種種,引得陸風白有了些許猜想。
恐怕會天下大亂,炎陽將再無寧日。
這位踏雪侯應是在等待一個時機,準備造反起勢了。
陸風白抬眼再看了一眼,那處王城廢墟,不由得感嘆出聲。
距離炎陽王朝攻伐天下至今,這世道才過了多久的安穩日子,又要再起兵燹災禍了嘛?
王朝更替,權利更迭。
一國興起,受苦的是天下蒼生。
一國傾倒,受累的依舊是黎民百姓。
往日裡的繁華,經歷戰火荼毒之後,又能剩下什麼呢?
就在兩人沉默不語的時候,忽然看到了從山道口行來了一人。
是一名揹著竹簍的女子,腳步輕快地繞山而行,嘴中似乎還在唸叨著什麼。
“今兒再採些藥,明兒就可以少採一些...嘿嘿!”
陸風白抬手示意向後退去,畢竟如今兩人身上皆是帶刀佩劍,斷然不可驚嚇到這一地村民。
兩襲白袍身影正準備遠去時,在他們身後就傳來了呼喊聲。
“我只是上山來採藥的,不必避讓!”是那名女子言語出聲。
陸風白隨即警惕了起來,這山野間隨意撞見之人,一定不簡單。
他停下了腳步,向那位揹著竹簍的女子開口出聲。
“我們二人遊歷至此,是怕衝撞了姑娘,所以想要遠去。”
女子掩面笑起,先是看了一眼陸風白,又是看了一眼陸辭善。
“你們倆還挺像的嘞!”
陸風白也笑了起來,“的確,時常有人說我二人相像。”
女子放下了竹簍,從中倒騰了一小會。
最後摸出一株模樣怪異的草葉,她抬起來朝陸風白位置揮了揮。
女子開口說道:“那兩位這些時日,可有見過這種草藥?”
陸辭善沒有說話,臉上看不出一點表情流露。
陸風白則是端詳了一會,他們二人自然是第一眼就認出了眼前草藥為何,但為了不必要的麻煩,並未立即開口告知。
女子手中的草藥,根莖略微泛紫,而花蕊卻極其豔紅,只有草葉趨於正常的嫩綠色。
是一種本該絕跡,被炎陽根除的草藥,並且也可以說是一種毒藥。
這一味草藥採摘之地,多為懸崖峭壁、幽潭深澗。
草藥有名,喚作“炎池”。
陸風白抬手指向了一處崖畔,出聲道:“先前我們路過時,似乎在那處崖畔見過,姑娘可自行前往...”
女子聽聞過後,展顏笑起。
她重新背上了竹簍,滿臉欣喜地說道:“居然問對人了,那就多謝啦!”
不等陸風白兩人作何回應,女子再次蹦跳而起,向其所指之處行去。
陸辭善給陸風白使了一個眼色,陸風白頷首以應。
兩人再次轉身離去,沿途繞過了好幾處林間,又是刻意行過了幾處溪澗,最後才向弈劍山莊駐紮的地方走去。
可還沒等陸風白接近駐地所在時,他看到了前方出現了一道人影。
是先前詢問“炎池”的那位女子...
她再次放下了竹簍,臉上笑意不減。
女子開口出聲:“我突然想起來了,那一處已被我採完了...就想著再來找你們問問位置。”
陸辭善向前跨出一步,正準備出手試探一番對方虛實。
但很快,就被陸風白抬手攔下。
陸風白朝女子言語出聲:“不知姑娘尋這‘炎池’是作何用途,若是不用在正道上,在下便無可奉告了...”
女子一臉疑惑地看向陸風白,從竹簍當中又拿起了那一味草藥。
“這藥不就是治病救人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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