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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準備怎麼處理這些老傢伙?”路明非問。
“還不到時候。”愷撒沉默了會,“那枚卵對我們來說意義大嗎?”
他指的卵,自然是黑王的卵。
黑王之卵對路明非而言毫無意義,但在路鳴澤的計劃中,這枚卵卻有可能是重中之重。
路明非沒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該如何答,他有心趁此機會毀去這枚卵,讓鳴澤的計劃提前破產,可另一個自己的話再次響起在他耳邊。
“老大,如果有一天你最親的人選擇犧牲自己,去拯救這座有你的世界,只為讓你過的好些,你會怎麼做?”
面對路明非的問題,愷撒直視著他的眼睛,從中看出了惘然與遲疑。
他很確信此刻的路明非陷入了某個死局,走不出來的死局。
“你最親的那人如果不犧牲自己,世界就真的會毀滅不成?”愷撒反問道。
“最壞的結果是他犧牲了,也未必能拯救世界。”路明非則是苦笑。
愷撒愣了下,這踏馬簡直比死局還要死局啊。
“你怎麼總是面對這種操蛋的問題?”愷撒無奈道。
“可能是因為這座世界就挺操蛋的。”路明非也很無奈,他重啟人生只想安穩地過個小日子,可奈何元素海不讓啊。
你說迴圈劫什麼的,就不能再晚上個百八十年,讓他先生滿一窩小龍崽?
愷撒苦笑:“這麼跟你說吧,你讓我在世界和諾諾中選一個,我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選諾諾,如果她死了,世界對我來說也就沒意義了,可如果你讓我在諾諾,和你、楚子航、校長、我那種馬老爹、我的叔叔,所有我認識並愛我的人中選一個,我怎麼選?我選擇諾諾,代價是你們都死了,反過來也是一樣,無論哪種都不符合我的道義。”
“這種操蛋的問題踏馬就不該存在!”
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這就是一個死局,比電車問題還要操蛋百倍的死局。
電車問題你面對的只是道義問題,無論是哪一邊的孩子其實都和你無關,可路明非面對的,卻是兩邊都至關重要。
一方是整座世界,其中包含著我們的親朋好友,另一邊則是一位至關重要的親人,怎麼選?
選不了啊。
愷撒看向路明非的目光變得十分同情:“就沒其他的路嗎?”
路明非憋了半天,回了三個字:“不知道。”
是不知道,也是沒找到。
如果拯救世界這麼簡單,那個女人也不用等到這一紀元,甚至不惜與路鳴澤聯手佈局了。
“這個問題的確是死局。”愷撒低聲道,“我們年輕的時候總覺得和某個人相比,世界算什麼,世界就是個狗屁,可當真的需要我們選擇的時候,世界的重量被直觀地放在天平上時,我們很難再輕易地說出讓世界去死,更可怕的是,我們在這世上的牽掛遠不止一個人。我們可以不在乎世界,不在乎什麼狗屁的權柄,卻沒法去忽視生活在這世間的無數同胞,以及我們愛的人。”
“這種時候,犧牲身邊的一個人,拯救所有人,似乎就變成了不得已而為之的‘正確答桉’。”
他深深地看向路明非:“路明非,如果有一天,我被迫要做出選擇,是諾諾,還是拯救你們以及這座世界,我會陪著諾諾一起去死。”
路明非心中震動。
老大給了他答桉。
如果有一天他將面對自己此刻面對的問題,他會選擇拯救世界,然後與師姐一同去死。
可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桉。
“你既不想犧牲你的那位至親,又想拯救世界?”愷撒說出了他的心聲,他扯了扯嘴角笑道,“路明非,你什麼時候想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了?”
路明非一怔。
他從來沒想成為英雄,他只是……只是想保住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
“你沒想成為英雄,你只是在害怕失去,對嗎?”愷撒輕聲道,“我們總會想盡可能擁抱更多,讓所有我們在乎的人可以無限期地停留陪伴在我們身邊,但很遺憾,人生總是存在著分別,也正是分別,才讓相遇與陪伴是那麼的美好。”
“老大……你什麼時候成青春文學作家了?”
“我中文其實挺好的,我還寫了本書,準備做為送給諾諾的訂婚禮物。”愷撒聳肩。
“好吧好吧,以後出版了記得送我一本。”路明非無奈道,“可我就是不想失去,誰會想失去呢?”
“沒有人想失去。”愷撒斬釘截鐵道,“但沒有人能守護住身邊的一切,這才是問題的關鍵,你想護住一切,就必須有護住一切的力量,我沒有,楚子航沒有,校長沒有,現在的你似乎也沒有。你貪婪地想抓住更多,不願做出放棄一方的選擇,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不願意’實際上是以失去所有為代價?”
“你必須做出一個選擇,是你的那位至親,還是我們所有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躊躇著,猶豫著,不敢往前,也不敢退後,不然你終會失去一切。”
愷撒凝視著路明非的眼睛,以一種冷酷的口吻向他說道。
“我承認,我剛才說的話也很操蛋。”愷撒深吸一口氣,“可你既然問了我,就證明你在茫然,作為你的朋友,我有義務將你現在面臨的處境完整地告知你,然後支援你的任何選擇。”
“支援我的任何選擇?”路明非喃喃道,“包括……不選擇嗎?”
愷撒沉默了會,道:“我嘗試設身處地代入了下你的處境,確實很困難,老實說我也沒有更好的選擇,我說的話其實對你做出選擇沒有任何幫助,最後如何選還是要看你自己。”
路明非苦笑著:“已經幫助很大了,我確實是在以失去一切為代價而猶豫著。”
就如老大哥所說,如果鳴澤不去,那麼誰來結束元素海的浩劫呢?
他既不願犧牲鳴澤,也找不到結束迴圈之劫的途徑,那麼最後的結局就只能是浩劫到來,一切生靈都覆滅在浩劫之下。
愷撒突然道:“你有你的那位至親聊過嗎?”
路明非一怔,前不久在學院那次,算嗎?
應該也算,只是雙方都未互相攤牌,他那時也還沒完全猜到路鳴澤的計劃。
“看來沒有好好聊過,那你為什麼不去找他聊聊呢?”愷撒問道,“無論是否要犧牲他,這都要看他的選擇,你為什麼不去好好問問他的意志?他應該很清楚你的心意,但他還是選擇這麼做了,那麼你又真的瞭解他的心意嗎?”
鳴澤的心意……
他當然知道的,是希望他能好好的活著,擁抱他現在作為“路明非”的人生。
路明非心中忽然一動。
他突然意識了一點。
他當然清楚小魔鬼在想什麼,他當然清楚他親弟弟的心意,因為路鳴澤從來沒有掩藏過!
他說哥哥我才是這世上最愛你的人啊,而他就是這世上最愛你的人!
他總是把對自己的愛放在明面上,因為這是無需掩藏的東西,可路鳴澤真的知曉他們的心意嗎?
他從哪知曉呢?
就如那天他親口說的那樣,哥哥你們在神殿中孤坐了這麼久,又有誰看懂了你們呢?
艾德喬說他從來不會與他們交心,這句話似乎也沒說錯。
其實不只是自己,老大哥也是,他們在意的東西太多了,揹負的越多,就越難開口。
當年他們甚至沒有將元素海的事告知鳴澤。
他們總是一個人承受著,而現在鳴澤也選擇了同樣的道路,為此他覺得很憤怒,震怒於鳴澤何敢擔下這份重責,那麼曾經的鳴澤是不是也如此刻的他們一樣憤怒著?
路明非呆呆地望著腳下的鍊金法陣。
原來不是他們不懂路鳴澤的心意,而是路鳴澤不懂他們的心意,因為他們從未真正與弟弟交心。
在他的世界中,哥哥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一個徹底埋葬了自己的過去,以新生姿態重生於世,然後擁抱嶄新人生的傢伙?
在路鳴澤眼中,他擁抱現在,是否就像遺棄了過去,那些與他一同經歷過的過去?
他當然不知道即使自己選擇擁抱了嶄新的人生,也不想失去他,因為自己從未對他說過一句
——鳴澤,我需要你。
宛如醍醐灌頂,路明非想通了某些事情。
記得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重啟歸來,在去廁所安慰陳雯雯的那條路上,路鳴澤都無奈地表示為什麼別人給你的愛你會這麼鄭重地小心收藏,反而是我給你的愛,你卻棄如敝履呢?這就是被愛的有恃無恐嗎?
是這樣嗎?
這一刻的路明非沉默著。
他很清楚當然不是這樣,但他依然感到了難過,因為他想到了也許路鳴澤真是這樣認為的可能。
他會覺得這幾千年裡一直在拒絕自己的哥哥,其實不太需要自己的愛,哥哥在真正渴望的,是另一種未知的人生。
就如艾德喬所誤以為的那樣,他渴望的人生中,沒有他們的位置。
原來在這段感情中一直忽略對方的,是他自己。
路明非緩緩閉上了眼睛,心神沉入了最底層。
他再次來到了神殿,這一次神座上的男人早已恭候多時。
他立身於神座前,隔著一座神殿與大門口的男人遙遙對視,只是平靜道:
“是我們一直忽略與虧欠了他,那就讓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原來如此。
路明非轉身離去。
……
看到路明非睜開眼,目色平靜而曠遠,愷撒知道路明非已經得到了答桉。
“想通了?”
“嗯,差不多吧。”路明非的笑容添上了幾分輕鬆之色,“我還是會去找他好好聊聊的。”
“那這卵到底還要不要?”
“要。”路明非肯定道。
愷撒目露遺憾道:“那這幾個老傢伙暫時還不能動,他們藏得很深,我前面套了半天話都沒能套出卵的所在。”
“沒事,很快了。”路明非低聲道。
“這幾天他們又和我談了未婚妻的事。”愷撒頓了下,“我怕諾諾回來的訊息被他們知道後,他們會讓諾諾來這裡。”
“那不正好?”路明非攤手,“不用擔心我曾經給你講的未來會重演,已經有人在你我來前造訪過這裡了,他篡改了這座鍊金法陣,如果這群老幫菜還打著讓師姐成為你的祭品的打算,他們一個跑不掉。”
愷撒愣道:“誰來過了?”
“年輕人,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路明非深沉地拍了拍愷撒的肩膀。
愷撒哭笑不得:“那我接下來,要按照他們的計劃進行,完全配合他們?”
“對,配合他們演出!”路明非哼哼道,“放下,主角不是他們,甚至不是你們,你就準備好瓜子和小板凳,看戲就好了。”
愷撒無言。
“我走了。”路明非揮揮手,“老大你自己保重身體,小心他們提前圖窮匕見。”
望著路明非轉身離去的背影,愷撒忽然想起什麼,喊道:“等等,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我能感應到元素海!”
路明非不由加快了腳步,只當沒聽見。
愷撒為什麼能感應到元素海,甚至能在夢中看到元素海的所在,這個問題路明非完全沒有頭緒,簡簡單單三個字——天知道!
】
離開了深藏修道院地下的尼伯龍根,路明非重新回到了地面上。
庭院中的噴泉依舊在汩汩流動,路明非摸出手機,撥通了某個遠在東京孵蛋的傢伙的電話。
……
……
義大利還是陽光明媚,東京卻已是深夜時分。
高崖之巔矗立著黑色的高牆,作為黑石官邸的管家,木村浩端著上好的清酒與烤肉送到了庭院中的溫泉邊。
赤紅長髮的男人泡在溫泉中,仰頭望著今晚的夜空,目光深邃如夜。
尤其令人矚目的,是他旁邊躺著一枚類似雞蛋的物體,只不過大了無數倍。
諾頓將管家準備的溫泉蛋用網兜裝好泡在溫泉裡,然後揮了揮手,示意管家可以退下了,儼然把這當成了自己的宮殿。
木村浩恭敬地放下托盤,離去。
相較於往日空蕩蕩的黑石官邸,其實他更願意服侍這位有君主面相的赤發男人。
諾頓輕輕哼著歌,摸了摸一旁交織著忽明忽暗的暗紅紋路的蛋殼,心道康斯坦丁的出生也快不遠了。
時至今日他依然不知道那人對他做了什麼,他仍舊是諾頓,並沒有變成他們想要的老唐。
可那兩個傢伙……
真的完全把他們給放養了啊。
他們就真的不擔心自己再背叛他們嗎?
諾頓望著夜空思緒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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