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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瞬間。
水密艙就陷入了劍拔弩張的局面。
源稚生靜靜坐在那,藏在腰身後的小太刀此時橫在愷撒脖前,蜘蛛切出鞘一寸,泛著青光,攔在了楚子航的劍前。
這裡空間過於狹小,他和楚子航的刀劍都不方便完全出鞘,但出鞘一寸在他們手中也已足夠殺人。
愷撒海藍色的眼童冰寒凌厲,沙漠之鷹頂在了源稚生眉心前。
只要開槍,這種距離下,這把裝備部改裝版沙漠之鷹足以讓源稚生的頭瞬間如西瓜般爆開。
三個人都保持著一動不動的狀態。
似乎任何一人的舉動都可能會引起他人的誤會,造成一連串連鎖反應,最終血濺艙內。
而直接造成這一局面出現的,是那座突兀立於海底的巨大高塔,以及連綿而去的恢弘古城!
“少主……你們……看到了嗎……”
烏鴉喃喃的聲音從對講機中傳來,難以言喻的驚喜、惶恐與最根本的震撼匯聚在一起!
在這深海八千米以下的地方,一座突兀而起的高塔沉默地矗立在深海之下,岩漿的潮汐就在它不遠處漲落,黝黑的塔身被映照著,塔身彷佛即將融化的鐵胎。
從須彌座上的日本分部成員到學院本部的施耐德和曼施坦因,所有人都在看那座塔,而忽視了水密艙內發生的一切。
那座高塔好像已經在這裡矗立了幾百萬年,像神一樣巍峨又像神一樣孤獨,看到就讓人想要膜拜。
而伴隨迪里亞斯特號的前進。
以高塔為中心的威嚴城市浮現在視野的盡頭,以神國的姿態!
他們越過一道海底山嵴,古老的城市方才如畫卷般徐徐展開。
它以高塔為中心,與岩漿長河為鄰,歷經了千萬年不朽。
古城的一半已經滑入岩漿河,不復往昔,另一半也只剩下倒塌的廢墟,可中央的巨塔卻固執地聳立著,就像是舊時代的守門人,它所代表的是這座城市最後的榮光。
而即使是從倒塌的廢墟中,也仍能看出這座古城無數年前的雄偉與輝煌。
那畫卷般橫鋪而去的連綿建築,隆起的山形屋頂上鋪著鐵黑色的瓦片,瓦片上鐫刻捲雲和龍獸,數百米長的金屬鎖鏈掛在建築物的四角,鎖鏈上掛著黑色的風鈴,這些鎖鏈在海流中起伏,千千萬萬的黑色風鈴搖擺,演奏無聲的音樂。
無法用美來形容這一切,它的壯闊與瑰麗遠勝所有人這一輩子所見的總和。
而在目睹這場景後,愷撒和源稚生近乎同時暴起動手。
楚子航是落後的那個,他沒預料到這兩人會突然出手,但本能讓他緊隨其上,聖劍出鞘一寸,刀身在半空被源稚生以蜘蛛切攔下。
至於為何是幫助愷撒,這很簡單,愷撒才是他此行任務的同伴。
“你猜到了?”源稚生面無表情。
“沒猜到,只不過看到下面的古城後想通了些問題。”愷撒冷冷道,“另外你剛才給的提示過於明顯了。”
“什麼問題?”
“海底很危險,你的身份很尊貴,完全不需要和我們一起冒險,而你答應我下海的理由也很荒唐。”愷撒毫不客氣道,“你一開始就知道海下有這座古城,並且根本沒準備讓我們活著離開對嗎?”
源稚生沉默了片刻,出乎意料地緩緩收回太刀和蜘蛛切。
“再尊貴,難道比得上加圖索家族的繼承人?”源稚生冷笑道,“我如果真的想殺你,根本不需要和你們一起下來,只需要在上面就能輕易殺死你們。”
愷撒挑眉,握著槍的手緩緩下垂。
他餘光看向楚子航,後者微不可察地衝他點頭,示意確實是這個理。
“你剛才說地獄之門下可能有一座龍族古城。”楚子航歸刀入鞘,目光卻盯著源稚生的肩膀,毫無鬆懈,“你想說的,其實是深海下有座古城對嗎?你說的很對,如果你想弄死我們,根本不需要和我們一同下潛,但你還是來了,而這才是最大的疑點。”
源稚生沒有回答。
他沉默著側過頭,看向了舷窗外。
下方的古城恢弘而寂寥,一旁的岩層則像是被一柄的巨型武器噼開,留下了上千裡的傷痕,其中流淌著岩漿般的血液。
下方不斷傳來沉悶的爆炸聲,岩漿河中就像是一柄巨劍浸在海水中淬火。
這是海水汽化的聲音,在超高壓的極淵中,海水的沸點超過了500度。
岩漿和海水接觸,海水汽化,這種悶雷聲就是海水汽化引發的蒸汽爆炸。
愷撒皺著眉,收回了槍,面對這樣一個毫無抵抗之意的傢伙,他有些興致缺缺。
他看到的未來很有限,其中甚至沒看清海下到底有什麼。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楚子航以及路明非在海下遭遇了生死危機,日本分部欺騙背叛了他們,將他們丟在了深海下。
而造成這一切的,正是眼前本該站在須彌座上作為負責人的源稚生!
當然,現實和未來已經發生了偏轉。
其中最令愷撒振奮也最為警惕的,就是源稚生與他們一同下潛。
如果夢中發生的一切沒錯,那麼本該背叛他們的源稚生,為什麼會與他們一同下潛?
總不可能是迫於本部的壓力?
就他所看到的情況而言,日本分部單方面切斷與諾瑪的聯絡,遮蔽了施耐德教授,這種行為已經是背叛,他們已經做好了背叛學院的準備,沒有理由會迫於本部壓力,而讓一位年輕的家主下海涉險。
該死,他看到的未來太過殘缺了,而且視角是以他本人為主。
如果能站在上帝視角俯瞰所有未來……
搖了搖頭,愷撒將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排出腦海。
“讓我們來重新回味下某些話題。”愷撒頓了下,補充到,“我前面就切斷了通訊,我們有五分鐘的時間來進行這場奢侈的深海談話。”
“先給我們三個找個共同點吧。”他抬手指向楚子航道:“這傢伙叫楚子航,家中就剩一個親媽,親爹失蹤多年。”
“我還有一位繼父。”楚子航面無表情地糾正。
不可否認,繼父對他真的挑不出半點毛病。
“哦哦,忘了忘了,你和你繼父感情似乎不錯?臨死前遺書都是留給他的。當然,現在不重要。”愷撒聳肩,又指向源稚生,“你,源稚生,父母雙亡,孤兒一個,從小和弟弟生活在一起,後來弟弟死了,身為源家最後之人,覺得自己就像那隻叫做‘喬治’的象龜一樣。”
“而我愷撒·加圖索。”最後他指向自己,神色澹然道,“同樣父母早亡,所以我們完全可以組建一支父母雙亡隊。”
楚子航這回不再是面無表情,黑著臉,殺氣十足,語氣生硬道:“我媽媽過的很好,另外你也不是父母雙亡,你還有個花花公子親爹。”
“親爹?”愷撒聳肩,“我早就當他死了。”
源稚生警覺道:“加圖索家族的情報系統,已經滲入到蛇岐八家內部了嗎?”
何止是內部,剛才愷撒說的有些東西只有最親密的人才知道,他不是個喜歡傾訴心聲的人,有些事只有在特殊場合對特殊的人,他才說得出口。
此刻間,源稚生完全想不到會是誰背叛了家族,將這些關於自己的機密告訴了愷撒。
如果那個叛徒連這些私密都講了,那有關神葬所的訊息……
“你下來前,就已經知道了神葬所的訊息?”源稚生突然失聲道,而後怒目圓睜,“是誰告訴了你這些?”
情緒失控之下,源稚生再度握住了蜘蛛區的刀柄,怒容之間彷佛要擇人而噬。
能知道這些事的只有他身邊最親密的人,而這些人都是他絕不允許背叛自己的。
“是你。”愷撒毫不畏懼,甚至沒有拔槍,他旁若無人地脫下潛水服,丟在地上。
“你……在說什麼?”源稚生的怒吼一滯,就像被神經病打亂了節奏一樣。
“我說這些都是你告訴我的。”愷撒指著自己的耳朵,漫不經心道,“鐮鼬能將任何聲音帶到我的耳中,也許也包括心聲?”
源稚生黑下臉,語氣硬邦邦道:“你在耍我?鐮鼬什麼時候還有讀心的能力了?”
“誰知道呢。”愷撒極其敷衍,旋即他詫異地看向兩人,“你們都不熱的嗎?”
話題再次被偏向了其他方向。
楚子航和源稚生同時一愣,這才感應到了艙內的高溫。
“外部水溫224度。”楚子航轉身看向儀表盤。沉聲說,“雖然外部有隔熱層,但如果繼續靠近岩漿表面的話,我們恐怕也撐不住。”
“澹定,就當蒸桑拿了。”愷撒鼓動兩塊胸大肌,汗水順著夾縫流下。
楚子航默默轉過身。
源稚生在沉默三秒後鬆開了握著蜘蛛切的手。
他怎能跟一個神經病較真?
兩人脫衣服的速度很快,沒過幾秒,水密艙裡的場面就變得香豔無比。
地下扔著三身潛水服,三個光膀子只穿著內褲的男人背向而坐,渾身大汗淋漓,頭髮溼透,屁股好像都熱軟了黏在座椅上,簡直就是浴場裡的幹蒸房。
而就這樣楚子航和源稚生還扣著腰帶,腰帶上繫著蜘蛛切、小太刀和聖劍。
這是個失誤,很少有人達到極淵底部,裝備部沒有資料可查,誤以為極淵底部是低溫環境,所以作戰服還有保暖功能,但這時繼續穿著作戰服必然會熱到昏厥。
“如果路明非在這,他一定會問能不能脫掉內褲。”愷撒沉吟著,轉頭問道,“有人想一起脫內褲嗎?”
“你是被路明非同化了嗎?我記得你跟他沒這麼熟。”楚子航沒好氣道。
“不,只是一種悼念的方式。”愷撒聳肩。
嚴格來講他和路明非確實不太熟,可路明非在上學期的所為得到了他的高度認可,但這也不是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還在於夢裡他們是共同經歷了生死的同伴。
雖然這傢伙這回“脫逃”了,不過愷撒不介意以這種方式悼念只活在他夢中的路明非,那是他逝去的青……戰友。
“請便,大家都是男人,不會嘲笑你的。”源稚生唇邊帶著冷冷的笑意,“另外你的五分鐘還剩下三分鐘。”
“嘲笑我?”愷撒揚眉道,“我是怕你們自卑,根據研究顯示,日本人的平均長度只有10cm。”
艙內陷入了沉默。
楚子航嘴唇蠕動,想說什麼,卻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源稚生髮現自己根本無法預測愷撒的下限。
也是,能預測神經病的,只有另一個神經病。
“現在只剩下兩分半了。”愷撒看了眼時間,澹澹道,“源君,你真的認為自己是那隻象龜嗎?”
源稚生沒有回頭,他靜靜望著面前的舷窗,知曉神經病終於準備開大招了。
“我不知道你從哪得來的訊息,但世界上最後一隻平塔島象龜,和世上最後一名源家血裔,不是很配嗎?所有人都認為他們應該為了種族不滅而努力,可他們只想過自己的生活。”
“自己的生活?指的是去天體海灘賣防曬油嗎?也許我可以帶著我未婚妻去光顧你的生意。”
“……你這傢伙,究竟是從哪得來的訊息?”源稚生深吸一口氣。
“別在意這種旁枝末節。”愷撒懶散道,“你說你是一隻想過自己的生活的象龜,那你為什麼不連夜乘飛機去法國?說不定在飛機上你能遇到你的真愛,攜手去天體海灘賣防曬油。”
源稚生慢慢道:
“聽著,我不知道你從哪得來的這些訊息,但我要告訴你,黑道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掌握著生殺大權,享用著妖嬈的女人,隨意地掏出大把現金打賞下屬,看誰不爽就滅掉誰!”
“生活在黑道底層的人多半都是無法進入主流社會的弱者。那些拿著小刀去店裡討要保護費的小混混,很多都是單親家庭的孩子、被學校開除的孩子、沒錢上大學的孩子。而那些在夜總會里賣弄風情的女人有不少是單親媽媽,還有些常年經歷著父親的家庭暴力,甚至被繼父強的,在她們看來自己的身體根本不是什麼珍貴的東西,她們沒想過自己老了勾引不到男人了該怎麼辦,她們只活在當下,她們也只能活在當下。這就是陰影中的社會。”
“有陽光就會有陰影,這是無法避免的現實,誰也改變不了這項鐵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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