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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東京。

在這個夏天逐漸走到了尾聲的季節,天氣依舊炎熱,

繪梨衣像個娟娃娃一樣坐在路邊的長凳上,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風吹來時裙襬和髮梢飛動。

她的目光越過街道與樹叢,落在了一條街道外的電線杆上。

這是一條偏僻的三岔路口,往來沒有什麼行人,即使有行人路過看到這麼漂亮的女孩,也決然不敢上前搭訕。

因為有兩位護法金剛抱手胸前站在繪梨衣身後,冷眼掃視著四周。

烏鴉和夜叉。

今天是源稚生帶繪梨衣的第二次出門,自從那一夜後,源稚生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他決定每隔一段時間親自帶繪梨衣出門到周邊轉轉。

出門前會給她注射更大劑量的血清,藉以穩定她的狀態,然後帶著她到一些偏僻的地方散散步。

即使是這樣,繪梨衣已經很滿足了,她很聽哥哥的話,源稚生讓她坐在那不要走動她就真的坐在那一動不動,就只是目光眺望遠方。

現在是因為繪梨衣想吃冰激凌,所以源稚生和櫻一起去買冰激凌,留下夜叉和烏鴉陪在繪梨衣身邊。

烏鴉有些站不住了,他是個地痞流氓,不是軍人,你不能指望一個黑幫打手能像軍人一樣一動不動幾個小時。

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旁邊的夜叉,下巴抬起,示意小姐那邊,然後掏出手機打字給夜叉看。

夜叉也掏出手機。

烏鴉按鍵的手指突然僵住。

源稚生給他發了一條資訊——

烏鴉又捅了捅夜叉,將手機螢幕上的簡訊給他看。

夜叉瀏覽了兩遍,左右觀望,沒看到櫻的影子。

他有些為難,老大用了“速來”,想來是有什麼急事,可櫻還沒到啊。

那邊烏鴉已經上前,鞠躬在繪梨衣身後恭敬道:“繪梨衣小姐,我們去少主那邊一趟,櫻會來陪您。”

繪梨衣沒有回頭,背對著他們點了點頭。

烏鴉摟著夜叉的肩膀向冰激凌店的方向走去。

“喂喂,這樣真的好嗎?好歹等櫻來吧?”夜叉低聲道。

“櫻已經來了。”烏鴉指了指中間的街道盡頭。

一身便裝、身材高挑的女子從街道那邊走來,戴了一頂白色的帽子,衝他們揮了揮手。

夜叉粗略看了一眼,發現好像確實是櫻的身影,這女忍者的身材在他認識的人裡面除了櫻沒誰了,裝扮衣著也對的上,就是隔了有些遠,沒具體看清。

“她怎麼從那過來的?”夜叉疑惑道。

“冰激凌店在這兩方向盡頭的中間位置,隨便哪條路都能走,你怎麼和個老婆婆似的婆婆媽媽,少主在催了!”烏鴉不耐煩地推著他。

在烏鴉的推動下,夜叉無奈只能向著冰激凌店走去的方向。

他們沒看見的是,在他們走上左邊的街道後,從中間街道走來的女子直接閃進了旁邊的店面。

“薯片薯片!”酒德麻衣對著對講機低喊道。

因為怕被繪梨衣遠超常人的聽覺捕捉,她們用的是中文。

“在在在!四周已經清場,一切按計劃進行!十秒鐘後‘小黃鴨誘拐計劃’按計劃進行!”對講機那邊傳來薯片妞咔擦咔擦的聲音。

“這個時候你還在吃?”酒德麻衣沒忍住道。

“哎呀呀,一切都在計劃之內!你說小黃鴨真的管用嗎?”蘇恩曦好奇道。

“這話你應該問老闆,老闆堅持要按路明非的計劃做。”酒德麻衣敲了敲小賣店的桌面,小店老闆將像小學生飯盒一樣的鋁盒恭敬遞到她的手中。

“雖然我覺得這個計劃挺扯淡的,不過……”酒德麻衣頓了下,走出小店,側頭看向坐在長椅上唯美的不可方物的女孩,“也許真的對這個女孩管用也說不定。”

“我越來越好奇路明非究竟是怎麼喜歡上這個女孩的了。”蘇恩曦嚼著薯片說道。

“誰知道呢?”酒德麻衣嘆氣道,“管他是怎麼喜歡上的,反正最苦的是咱倆,啥辛苦活都得親自上,愁啊愁。”

“沒辦法,畢竟是蛇岐八家的大小姐,身邊也都是精銳,派別人萬一被抓就麻煩了,我可不想被順藤摸瓜。”

“不聊了,等這次任務結束我要騎車在東京逛逛。”

酒德麻衣快步走向轉角處的一顆大樹下,將鋁盒放在了樹下的石凳上。

“搞定收工。”酒德麻衣吹了聲口哨。

“哦哦!小黃鴨戰隊也到了!”蘇恩曦又扯開了一袋薯片,滿心期待。

酒德麻衣回頭望了一眼,筆直的綠蔭道上,幾個騎著單車的女孩經過,她們穿著漂亮的短裙,年輕而富有朝氣,陽光落在她們化了淡妝的臉上。

她們好奇地看向坐在長椅上穿著巫女服,看上去土土的女孩。

女孩們竊竊私語,低聲議論著那個和她們同齡的奇怪女孩。

酒德麻衣駐足在那,面無表情地看著騎著單車們的女孩從她身邊經過。

“你怎麼了?”蘇恩曦發現她並沒有第一時間離開,而是站在了原地。

“沒事。”酒德麻衣頓了下,“就突然有些不爽。”

“哈?誰惹你生氣了?”

“蛇岐八家。”

“我靠,什麼時候的事?”

酒德麻衣沒回復她。

她看著不遠處的繪梨衣,就像看著一具精緻卻欠缺了生機的人偶,她忽然對這個女孩生出了些憐惜之情,這個白紙的女孩,誰看見都會生出憐愛吧?

老闆說這個女孩是蛇岐八家培養的最強殺器,她不僅是“鬼”,還是極惡之鬼,需要不斷透過注入血清才能保持血統的穩定。

這樣一把武器,蛇岐八家當然不會讓她誕生更多的自主意識,武器有了太多自己的意志,就會失控。

所以這些年這個女孩一直被關在精心打造的“牢籠”中。

酒德麻衣最後深深看了眼女孩,轉身就要離去。

可就在最後一刻,她突然愣住了。

那個呆呆的女孩眼中忽然有了前所未有的光彩,就彷彿為沒有生機的傀儡娃娃注入了靈魂!

難以想象……

那個女孩眼中竟然會出現這樣活潑的光!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是一群小黃鴨!

……

繪梨衣呆呆地坐在長椅上。

她在看遠處電線杆上停落的兩隻依偎在一起的飛鳥。

當她仔細聆聽的時候,甚至能聽到它們間嘰嘰喳喳的鳥鳴聲,可惜繪梨衣不懂鳥語,不然也許就能聽懂這是一對夫妻鳥在討論家事。

四周一下變得好安靜,就好像是“家”裡一樣,原來的喧鬧聲在剛才一瞬間被清場了,是哥哥做的嗎?

繪梨衣覺得有些冷清。

她想去找哥哥,可哥哥買冰激凌還沒回來,她也不認識路,亂走迷路的話哥哥會生氣,生氣了下次就不帶她出來逛了。

繪梨衣忽然好奇地轉頭看向右手邊。

安靜的世界被有些鬨鬧、稚嫩的嘎嘎聲打破了。

一群毛茸茸的小黃鴨憨態可掬地從她面前一溜排的走過,搖頭擺尾的,看上去都傻乎乎的。

繪梨衣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就好像一個女孩看到了這世上最璀璨的寶石,她的眼瞳中跳動著明亮的光彩,恍如這個盛夏最瑰麗璀璨的星海。

雖然哥哥強調了不能離開長椅……

可是她的身體就像不屬於自己一樣,自顧自站了起來,跟在了小黃鴨們的身後——繪梨衣如此想著。

她的目光已經被這群小傢伙死死的抓住了,她不知道它們要去哪,可她真的很想很想跟上去!

……

酒德麻衣呆呆地目睹了那個女孩被一群小黃鴨“拐賣”的全過程。

穿著巫女服的女孩雙手交疊在身前,目光一刻不離小黃鴨們,她跟在小黃鴨們身後,就好像小黃鴨們的守衛者。

“我越來越期待路明非來東京的日子了。”

對講機那傳來蘇恩曦幽幽的聲音。

“誰不是呢?”酒德麻衣索然無味地長嘆一聲。

她突然間不同情這個女孩了。

因為這個看似孤獨而可憐的女孩背後,已然站著一位至強至暴的狂徒!

狂徒從沉睡中醒來,視這個女孩為世間最瑰麗的寶石,傾其所有地寵愛著她,沒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傷害這個女孩,即使是世界也不行。

更重要的是,他比任何人都要懂這個女孩,哪怕是女孩的兄長和父親也遠不及他對她的瞭解!

他深深瞭解她的喜好,清楚她的“致命弱點”,並且可以給她想要的一切,如果說這是一場東京愛情故事,那麼故事的結局從開頭就註定了。

這個不諳世事的女孩一定會愛上他。

因為曾擁有過整座世界的男人,會將女孩從未擁有過的世界捧到她的面前。

……

……

源稚生和櫻兩手各握著一個甜筒,向著來時的路走去,迎面就看見了烏鴉和夜叉肩搭肩的走來。

源稚生愣道:“你倆怎麼來了?”

烏鴉和夜叉也傻眼了。

烏鴉拿出手機給源稚生看,說老大不是你叫我來的嗎?

夜叉則是目光凝重地看向櫻,問櫻剛剛在哪裡。

源稚生接過手機,只是一息功夫,他的臉色就豁然大變,隨手丟掉手上的甜筒,如一頭焦急而憤怒的野獸衝向繪梨衣的方向。

烏鴉和夜叉對視一眼,臉色慘白,不吭一聲地快速跟上。

櫻在源稚生暴走的一瞬間就越上了旁邊的屋頂,佔據高處地形,向不遠處望去。

當源稚生衝回原來的位置,卻沒看到繪梨衣時,櫻冷靜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

“小姐在中間那條綠蔭道的古樹下。”

櫻的冷靜傳遞給了源稚生,他深吸了口氣,轉身狂奔,果然是這條道路中間轉角處的古樹下,看到了那抹熟悉的倩影。

他本來滿腔怒火與著急,卻在看到繪梨衣時一下子怔住了,胸腔中的負面情緒被眼前和諧的一幕所驅散。

繪梨衣恬靜地坐在鬱鬱蔥蔥的古樹下。

陽光透過重重疊疊的枝葉落在她紅白相間的巫女服上,投落在地的影子和女孩的身線一樣纖長。

她低著頭,膝蓋上放著一個老舊飯盒似鋁盒,彷彿裡面藏著封存了時光的寶藏,深深吸引著繪梨衣的注意力,即使哥哥來了她也沒有抬頭。

而最令人注目的,是繪梨衣的身邊不知為何圍聚著一群毛茸茸的小黃鴨。

小黃鴨們似乎有些怕生,看到源稚生來了紛紛鑽到繪梨衣的巫女服裙襬下,可這群怕生的小傢伙又是什麼時候和繪梨衣建立的深厚友誼?

源稚生茫然地看著這一幕,只覺腦海中滿是問號。

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胸腔中的無名火一下子消散了。

他走上前,湊近了看那鋁盒中裝著的是什麼東西。

當鋁盒中的東西進入他的視野,他再一次愣住了。

那竟然只是一些……照片?

那是一些記錄著美景的照片,僅是粗略看去,都能發現攝影者無論在採光、角度、選景等方面都用足了心思。

忽然。

繪梨衣將手中的照片翻了一個面。

上面是用日本字寫的一竄名字——

東京愛情故事。

源稚生警覺地皺起了眉頭,心中又莫名煩躁了起來。

彷彿有什麼珍貴的東西要被偷走了……

……

……

橫跨十四個時區外的芝加哥,卡塞爾學院。

在芬格爾的呼嚕聲中,路明非爬起床,來到了陽臺上。

他輕靠著陽臺的欄杆,呼吸著微涼的空氣,遠處燈光昏暗,建築和教學樓都隱沒在了夜色的陰影側中。

他仰望著凌晨時分的夜空。

今夜的夜空寧靜到連吹過的風都帶著幾分和煦,夜雲壯闊而深邃。

在很多故事中,這樣深邃漆黑的夜幕終將吞噬太多東西,包括那不知道是否會到來的“明天”。

可路明非卻露出了笑意,那溫柔而燦爛的笑容彷彿能砸碎一切迎面而來的陰霾。

他清楚地知道,他和那個女孩在同一座世界,同一片天空下!

“這該死的異地戀啊!”

凌晨時分寂靜無聲的宿舍樓群中,突然響起了不知何方高人的鬼哭狼嚎聲。

想來今晚又是一個躁動者的不眠之夜。

陽臺上的路明非心有慼慼,也跟著嘀咕道:“這該死的異地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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