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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說的是……教子?”楚子航皺眉確認道。
“教子”兩個字讓他瞬間想起了“教父”,換而言之,這位老人主動提出要做他的教父?
可這怎麼可能?
楚子航很清楚自己面前的老人是誰。
也正是因此,他才會被對方的發言徹底震住。
在直升飛機上的時間,羅曼蒂教授透過電話告訴了他此行任務的真相。
所謂的“取書”,其實是代表執行部向曾經的“行動隊”負責人貝奧武夫先生彙報戰果。
就像後輩在拿到優異的成績單後,來到前輩的面前,謙卑地遞上自己的榮耀。
行動隊是執行部的前身,曾經代表秘黨負責滿世界追獵龍類和死侍。
他們冷血而高效,彼此之間從不救援,死去的同伴和死去的龍類一同被埋葬,頂多在墳前吹一曲口琴作為哀悼。
在羅曼蒂教授口中,和行動隊比起來,現在看來瘋子一樣的執行部簡直就是一家慈善組織。
而執掌這等“恐怖組織”的領軍者,正是坐在他面前的老人。
楚子航在執行部中素以“手段殘暴”出名,為此施耐德部長不止一次警告過他。
可如果換做這位老人坐鎮執行部……
楚子航可能會迎來讚許的點頭吧?
對繼承了貝奧武夫家族上千年榮耀的老人而言,讚許的點頭就已經是莫大褒獎了。
在直升飛機上,羅曼蒂教授向他簡單介紹了貝奧武夫家族在秘黨中的地位。
秘黨是一個龐大的組織,卡塞爾學院是秘黨在新時代嘗試的產物,背後的推動者正是昂熱校長本人,而貝奧武夫則可算是舊時代的“頑固分子”。
在工業革命之前,屠龍是件極其危險的事,秘黨所能依靠的唯有自身的血統、鍊金術和祖輩傳下來的屠龍劍。
那是個悲壯而輝煌的年代,秘黨成員都穿著長及腳面的黑袍,舉著燭臺,在森嚴的地堡中會面,地堡深處藏著血跡斑斑的龍類殘骸。
而貝奧武夫,就是那個年代最顯赫的姓氏之一。
北歐神話中的長詩《貝奧武夫》就是本著這個家族的歷史寫的。
在那部長達3000行的長詩中,英雄貝奧武夫以驚人的偉力折斷了噬人怪物哥倫多的手臂,又用一柄神秘的巨劍斬下了哥倫多母親的頭顱,他的最後一件功績就是屠龍,儘管在殺死巨龍的瞬間他也被巨龍的利齒洞穿了頸部,被巨龍唾液中的劇毒毒死了。
但根據秘黨記錄下來的“真實歷史”,貝奧武夫並非一個人,而是一個古老的屠龍家族,完成那三件偉大偉大功績的不是一位貝奧武夫,而是從爺爺到孫子三位貝奧武夫,他們的對手都是龍類和泯滅人性的死侍。
死在貝奧武夫家族劍下的龍類,絕不止一個。
幾千年來貝奧武夫家族一直是最堅定、最勇敢和最殘酷的屠龍者!
他們秉承著古老的家訓,每生下一個男孩就給他餵食一滴龍血結晶,那是劇毒的物質。但只有經過那種劇毒的考驗,這個嬰兒才被家族認為有用。
貝奧武夫家族對自己的後代和對龍族一樣殘酷無比,這才錘鍊出鋼鐵般的屠龍戰士。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下來就服食了龍血的緣故,龍血對貝奧武夫家族的男人們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就像毒品之於癮君子。
他們為了追殺一條奄奄一息的龍類,可以橫穿歐亞大陸,只求親手把武器刺入他的心臟,把它的鮮血融入家傳的烈酒,然後一飲而盡。
沒人知道飲用那種毒酒是什麼感覺,看起來貝奧武夫們也痛苦萬分,但越能忍受龍血酒的戰士就越強大,他們揮舞戰斧劈砍龍頸的畫面多次被記錄下來,那一刻他們簡直像是惡魔附體。
秘黨把“嗜血龍者”這個稱號授予貝奧武夫家族,就像大家稱呼副校長弗拉梅爾這一脈為“導師”。
這一代的貝奧武夫已經超過130歲了,跟昂熱校長是同時代的人,至於其他秘黨元老,在他面前都只是年輕人。
可以說,他是秘黨中掌握著最高權勢的人之一。
楚子航凝視著長桌對面的老人。
他並不像神話中所說的那般魁梧壯實、面板血紅,而是出人意料的蒼白,坐在那裡好像是一面厚實的石灰岩墓碑。
長燈下,他那雙蒼老的手反射著微弱的光,細看上去面板表面竟然佈滿細密的白色鱗片!
“你沒有聽錯。”老人端坐在長桌盡頭,黃金瞳熊熊如炬,聲音沉悶如雲層背後的雷聲。
楚子航猶豫了下,問道:“請問,為什麼是我?”
這趟任務的第一專員是師弟,可在直升機上,羅曼蒂教授告訴他對方選中了他,而不是路明非。
在他和師弟中,這位老人選中了他。
如果說以前的師弟確實沒有資格被看上眼,可在那場拍賣會的影片流露出來後,他不覺得師弟在學院、秘黨眼中還會是“一根廢柴”。
“兩個原因。”老人緩緩抬手,豎起兩根手指,聲音不溫不火,慢條斯理,“第一條,我看了你的履歷,談不上多優秀,但相較於執行部那些廢物,你已經很出彩了。”
“我已經很久沒有關注卡塞爾學院了,從學院建立之初至今,我沒有踏足過學院一步。”
“我很欣賞昂熱,他的意志絕不遜色貝奧武夫家族傳承千年的殺意,但我不認可他的決定與做法。”
“學院培養出的所謂屠龍者只會是貪生怕死之徒,真正的屠龍者只能在戰場上完成洗禮!這就是我的意志!”
老人的聲音擲地有聲,在這寬廣的房間內仍顯得渾厚有力。
“坐,我允許你坐在我的對面。”他指了指楚子航面前,長桌正對他的位置說道,“桌上有份檔案,翻開它。”
楚子航沒有推辭謙遜,只是沉默地落座,緩緩翻開桌上的檔案袋。
“……2010年4月,斯德哥爾摩,‘黑夜連環殺人案’兇手被專員楚子航吊死在市政廳前……”
“……2009年12月,芝加哥,漢考克大廈,專員楚子航動用裝備部試驗階段武器瞬間破壞大廈十三樓到十五樓西面牆壁……”
“……2009年4月,專員楚子航擲刀擊殺‘剖嬰案’兇手,鮮血飛濺半面牆壁,場面極度血腥……”
“……2009年三月,開普敦棒球場倒塌,專員楚子航釋放言靈·君焰誤傷數百人……”
楚子航默不作聲。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些就是老人口中的“履歷”。
這放在學校內本該是被人驚疑、畏懼的殘暴行徑,不僅會被大家排斥,教授們也會懷疑他的血統是否存在失控可能。
可在老人口中,這不過是靠同行襯托出的出彩。
“我剛才說過,我很久沒有關注學院了,直到昂熱真正殺死了青銅與火之王,我才開始將視線投向學院。”
“學院每隔幾年都會派所謂的專員來我這彙報戰果,但沒人能坐在我的面前,你是例外中的例外。”
“當施耐德將你的資料傳到我這,我開始對你側目,調查了你的前半輩子,順便發現了些有趣的事。”
“你可能還不知道,加圖索家族已經決定透過你進行對昂熱的彈劾。”
楚子航瞬間抬起頭,黃金瞳熾熱明亮,他毫不畏懼地直視著老人的雙目。
“很好。”
面對年輕人的僭越,老人反而給出了讚賞,
“你的眼睛很像你的父親。你知道加圖索家族為什麼選中你彈劾昂熱嗎?就是因為你面前的這些‘戰績’。”
“他們認為你‘劣跡斑斑’,昂熱容忍你這樣的學生行走在校園,就是他最大的失職。”
老人忽然冷笑,食指關節輕輕叩擊著桌面,發出沉悶的聲響,
“告訴我,你覺得這些戰績觸目驚心嗎?”
面對老人的問題,楚子航腦海中瞬間閃過施耐德教授的提醒。
他穩定心神,神色平靜而淡漠地搖頭。
沒有言語,但這份平靜和淡漠足以說明一切。
老人露出譏諷的笑容:“加圖索家族現在確實是秘黨內最具實力的家族,可現任的兩位家主,弗羅斯特是斤斤必較的商人,龐貝則是浪蕩子,他們早已忘卻了秘黨的作風是不擇手段與絕對鐵血!加圖索家今日的地位是用錢堆出來的!”
聽到這裡,楚子航不由想起羅曼蒂教授的“科普”。
如今秘黨內部,加圖索家族是實力最強的一脈,但威名最盛的,還要數貝奧武夫家族。
前者雖然也有數百年的歷史,但跟貝奧武夫家族比起來,只是混血種中的新貴和暴發戶。
貝奧武夫家族的勇士們仗劍屠龍的時候,“加圖索”這個姓氏都沒有誕生。當前者滿世界屠龍的時候,加圖索家族還在西西里島與商人為伍,後來這個家族在近百年來英才輩出,成為混血種家族中最顯赫的名門,而貝奧武夫家族卻日漸衰微,漸漸成為老朽的代名詞。
這樣說來,這位老人看不起加圖索家族不是沒有緣由的。
“你最近爆血了對嗎?”
老人冷不丁的一個問題,讓楚子航全身毛孔瞬間張開,震驚地看向長桌對面的貝奧武夫。
“不用驚訝,我和昂熱是同一時代的人,我也見過梅涅克,我對爆血很熟悉。此外,貝奧武夫家族世代對龍血最是敏感,我能感覺到你的氣息很不穩定。而且我拿到了你最新的體檢報告。”
他緩緩起身,從長桌那一頭向著楚子航緩步走來,每一步都帶給他巨大的壓力,彷彿走來的是一頭人形巨龍!
隨著老人越走越近,楚子航發現先前看到的白色鱗片不是錯覺,而是真的!
他在進入二度爆血乃至是三度時,體表也會發生龍化,那是因為血統純度超過了臨界點。
可老人……
貝奧武夫家族的龍血純度到老人這一代,就已經高到出現了龍化外觀!
楚子航站起身,老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是昂熱教你的?”
“不是,校長沒有教我。我是這一屆獅心會的會長。”楚子航低聲道。
“哦?”老人頓時有了些興趣,“你難道是自己從獅心會的檔案中提取出來的?”
“是的。”
“很不錯。”老人毫不吝讚詞。
如果今天的對話傳出去,絕對能讓秘黨所有的長老嚇一跳,【嗜龍血者】貝奧武夫從未像今天這樣連續誇讚過一位年輕人。
而這位年輕人,卻即將被加圖索家族以“血統失控”的名義提出調查。
“你的天份超出了我的預料,昂熱早已從那些檔案中提走了關於爆血的部分,你能從蛛絲馬跡中找到爆血的方法,這份聰慧無愧你父親的血脈。”
“但是,爆血是禁忌之術,答應我,這次回學校後找昂熱好好談一談。”
這一刻的老人溫和慈祥的就像一位長者。
當再次從老人口中聽到“你父親”這三個字,楚子航終於忍不住問道。
“您……您認識我父親?”
老人刻滿滄桑的臉上罕見地多了一絲笑意,他淡笑道:
“我原以為,你還能多忍一會的。”
“你以為你憑什麼是例外中的例外?”
“就憑這份履歷?”
他用手點了點桌上的檔案袋,高傲而不屑道,
“這只不過是讓我承認你是楚天驕兒子的一份初試罷了。”
“我剛才說了兩個原因,第二個原因就是因為你是楚天驕的兒子!而這才是根本原因!”
“為了你,我特意打了通電話給昂熱,確認你的身份,我還聽說你是自己找上學院的對嗎?”
楚子航沉聲道:“父親消失前特意叮囑我不要申請國外的卡塞爾學院。”
聽到這個說法,縱是老人也不禁一愣,搖頭無語道:
“還真是……他的作風。”
楚子航目光炯炯有神,盯著面前的老人。
他加入學院,加入執行部,都是因為那個男人,可他在學院內沒有找到那個男人的任何足跡,詢問施耐德教授,教授表示從沒聽說過這個人。
“我想,你應該嘗試在學院內調查過你的父親了,對嗎?”
“是的,但是我沒有找到有關他的任何訊息……”
“你當然找不到。”貝奧武夫冷笑道,“因為你父親不是卡塞爾學院的人,他是我的人,他是我這百年來培養出的最優秀的血裔!我的人怎麼可能在執行部名單中留下名字?”(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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