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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太子至少可以安心一些了。”江畋按照其他時空獲得的經驗,最後歸總道:“這很大機率是一件臨時起意的窺探事件,而並非是真正覺察什麼的刺探行為,不然,也不會斷尾如此倉促。”

“這麼說,孤真的應該慶幸麼?”太子李弘卻是長出了一口氣,又堆起苦笑道:“顯然雖然遠隔千里,但母后如此忌憚於我,想必來自武氏的窺視和試探,並不會因此偃旗息鼓,只會愈演愈烈。”

“所以,殿下才要抓住機會,將此事鬧大啊!”江畋順勢說道:“這也是殿下可以名正言順的挾以大義名分,大張旗鼓的肅清內外,伸張態度的天賜良機啊!儲君為天下之重,怎可為宵小窺視!”

“無論於公於私,聖上一定會有所表態的;至於天后更要有所迴避,難道她敢冒著背上天下罵名,和朝野內外猜疑的風險,直接干預此事麼?所以,太子不妨示之以大度,提議發起三司會審。”

“哦,這時還未誕生這個說法;那我就給您解釋一二。就是御史臺、大理寺、刑部聯署公審;您不是新進招闢了一位,來自幷州都督府法曹的狄懷英麼?正好用此事當為他的試金石和揚名之始。”

“對了,殿下不是還有意廣開言路,伸張朝野的視聽麼?這或許就是一個上好的機會,將審訊的過程作為素材,有選擇刊載在其中,作為定期公開通報的噱頭;想必會吸引更多的關注和有心人。”

“只要殿下不怕區區一時顏面上的的是,在背後將聲勢營造的夠大;就算是武氏親族又如何;只怕牽扯到最後,二聖也有機率無法坐視不理;而必須要響應朝野的輿情,給殿下一個最終的交待。”

“更何況,殿下以退為進的給出一個由頭;但那些受到二聖抑制的宗室、外臣和勳貴們,會輕易放過,這麼一個名正言順的發聲機會麼?您也可由此看清,哪些是投機之輩,哪些是可以爭取的。”

“狸生可真是……深謀遠慮,居然能從這區區的偶發事態中,一步步推演出這麼多的利害得失。”聽到這裡,李弘再度苦笑了起來:“都讓孤以為,您是哪位上古先賢、大能之輩的轉世之身了。”

“殿下這就說錯了。古人哪如今人啊!”江畋卻再度搖搖頭道:“所謂的三代聖王、三皇五帝之故,絕大多數都是後人臆測、想象出來,不過是為了影射當代的事情,進而刻意的牽強附會而已。”

“正所謂是‘江山代代有人出,長江後浪推前浪。’從古至今經過數千年、上萬年,歷朝的不斷發展和創新,今人難道不是比古人,更加先進和豐富、充裕了;難道還抱殘守缺的越活越回去了?”

“狸生可真是一針見血啊,卻也是應有之理。”太子李弘苦笑了起來:“只是孤自小就熟讀聖賢之書,經義典籍;覺得還是有些冒犯了,不知道,這期間是否還有其他,更加具體的說道和內情?”

“當然有了。”江畋也點點頭,卻是身體裡隱藏的後世網路噴子和槓精之魂,暫時性的復甦了:“或者說,算是我的親眼見聞過的(影視劇/歷史記錄片)某種場面吧!”

“殿下又可知,那些上古聖王之初,遍地莽荒而習慣茹毛飲血,既無家國之念,也無同文之理;唯有星羅棋佈的大小氏族部落;相互爭鬥不休;自周禮定製之前,夏啟商湯亦是殺人血祭蔚然成風。”

“因此,所謂的堯舜禹湯,也並非真正意義上,以天下共一人的天子至尊;而是需要帶領部眾徵拓蠻荒,披荊斬棘,最終才被各部共尊為協同行事的首領而已;因此既不能專權,也沒有多少享樂。”

“雖然名為各部的共主,但住的也不過是稍大一些的棚屋茅舍,吃的是烤肉生膾;用的是陶瓦之器;既無鐘鳴鼎食的禮樂之娛,也沒有車馬袞冕的排場禮制;唯有諸多繁瑣的征戰開拓和勞作而已。”

“如此辛苦繁縟的職責,很容易就導致短壽,乃至積病成疾而早亡;又怎麼可能還會想著傳家子孫呢?自然是有機會盡早退位讓賢,就趕緊甩脫職責,讓別人來擔待起來;這或許就是最初的禪讓。”

“難道,這就是最初的三皇五帝,上古三代之治的真相?”太子李弘一番聽下來,也不由有些目瞪口呆,然後又連聲嘆息道:“每每於狸生相談,總是不免有令人耳目一新(叛經離道)的感官啊!”

“太子是否覺得,我有些誇大其詞、危言聳聽了?其實,要驗證我所說的這些,其實也很簡單。”江畋再度用爪子撓了撓下頜道“只要找到上古流傳下來的‘甲骨文’就好了,其中自然有所記載。”

“甲骨文,這又是什麼來歷!”這一次,太子李弘真的驚訝了,但他也基本毫不懷疑對方的說法;“聽起來似乎是上古流傳的文字,竟然還有一些遺存在世間麼?原來,孤已經孤陋寡聞自此了麼?”

“也不算孤陋寡聞了,事實上自歷代歷朝,都未嘗有所察覺。至少要到一千多年後才為世人所知。”江畋繼續解釋道:“甲骨文顧名思義,就是專門攜刻在龜甲、骨板上,用以巫卜、記事的文字。”

“因此,其歷史淵源要更早過與,銘刻在青銅器物上的鐘鼎文。因此,也是後世人籍以考證和研究,夏商周的三代之世;最重要的佐證之一。更關鍵的是相比容易鏽蝕損毀的青銅,存世數量更多。”

“既然如此,還請狸生教我,如何取得這‘甲骨文’的源頭和出處?”這一刻,太子李弘卻是有些按捺不住,而站了起來誠然握手行禮道:“東宮上下只要是尚有餘力,孤定當不吝差遣和指派。”

因為,身為監國的身份和立場,已經足以令他意識到了,這其中的巨大幹系和潛在的利益使然;甚至可以成為鞏固自身地位和影響的重要憑仗。然而江畋的回答卻讓他大吃一驚,又格外匪夷所思。

“藥店,藥店之中,有一味藥材名曰龍骨;號稱古代龍之蛻骨,可以健脾,澀腸胃,止瀉痢,渴疾;最早可見三國時,華佗弟子吳普的《吳普本草》;其中就夾雜著少許,自地下挖出的甲骨片。”

“……”太子李弘卻是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的,差點沒有當場岔過氣去:“狸生,你是說,這上古遺存的甲骨文,其實就在廣大世人唾手可及之處,卻始終未得人識,只能被炮製成藥材白白用掉!”

“說不定,太子殿下都在仿若未覺之下,曾經服用過了啊。”江畋充滿惡意趣味的繼續說道:“研磨成粉末的龍骨,據說可以潛陽鎮靜,安神為主,在民間用量頗大。也許在東宮的藥藏中也有。”

於是在半個時辰之後,專門從藥藏局的庫存中,翻找出來有幾片刻痕的骨片,就被擺在了太子李弘面前。然而,他依舊有些難以置信的,用手摩挲著殘損骨片上,依稀可見的點點刻痕,喟然道:

“果真是先賢留下的一種上古文字麼?只可惜存世的數量實在太少了,孤需要收集更多的樣本和範例,才能夠與那些存世鐘鼎文,進行對照和考據出釋義;不過歷代傳世的經典,怕要大震動了。”

要是別人也就罷了,但是身為自小飽讀經典,通曉古籍著稱的當朝太子,怎麼會不知道光是這個發現,就足以讓自己超越了歷朝歷代,絕大對數泯然史冊的儲君,而以有生之年流傳千古於青史了。

更何況其中還可能涉及到了,上古三代之治的真相和內情;以及對應後世流傳的儒家經典,尤其是儒門諸聖傳下的六經謬誤之辯。而以太子之身掌握了對甲骨文的解讀釋義,更有無形的聲望加護。

“狸生誠不欺我,果真是經歷上古的存在;”然而,他又滿懷歉然道:“只是,您對於孤是如此厚待啊,卻讓孤有些無以自處了。孤空雖有東宮之位和監國名分,卻又不知何以回報狸生一二。”

“不需要,只是順手而為,只為創造更大的樂子而已。”江畋也再度搖搖頭道:“不過,我覺得太子只要善加運用,對於您此刻的行事,應該是大有裨益和好處的。也算暫時聲譽受損的彌補。”

“不錯!”太子李弘重重點頭道:不要說其他的,光是召集研究和考據,新發現的甲骨文;就足以吸引海內才俊來投;甚至原本一些不受朝廷徵辟,隱居山野的飽學之士、名家大儒也要趨之若鶩。

用得好甚至可以自證大義名分,強化大唐得享天命的正統性。介時若是母后有心施壓,也未嘗不可重現,漢高時的商山四皓之故事;然而,李弘很快又從勞神竭慮的浮想聯翩中,慢慢的冷靜下來。

因為,這一刻他有些遺憾和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健康的體魄,以及更多時間和壽數,來完成諸多的心願和目標呢。儘管如此,他還是下了一道命令,派人前往安陽的殷墟故地,進行秘密的探掘。

當然了,作為如此重要的一個底牌;也要做好事先的保密和防範措施。對於東宮上下的整頓和肅清,不但不能放緩,還要有所加大力度;以為明面上的掩人耳目,然後,再循序漸進的慢慢放出來。

而後,他在與太子妃一起用晚膳時,囑咐她私下找個合適的機會和由頭,提高住在內坊中的鄭氏母女待遇;最好安排到方便關照側近位置;也算是對於居住其中的狸生,間接的一種優待和善意吧。(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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