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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在城北的小潛山腳下,一座佔地廣闊的莊園外。
「上憲,這京江柳家可是鄱陽,乃至饒州當地的顯望啊!」牛守吏對著江畋低聲道:「據說祖上出自開元年間尚和德主的柳駙馬,與洛都的睦國公家乃是遠親;當主二十多年前以虞部郎中致仕。」
「這麼多年下來,就算是寒庶年節,歷代府尊的堂上貴賓,也有一席之地的。而這座歸雲大莊,曾是柳氏的祖宅和家祠所在;乃是其歷代先人依靠勸募積善至今,所積累下來的偌大家業之一啊!」
「因此,但凡鋪橋修路皆有其名,更有朝廷在永豐年間頒下的「滿門忠善」牌坊為證。現如今其中的慈安堂,依舊收容贍養了不少地方孤寡老弱,乃至是外來的乞兒流人;令其在莊內自食其力。」
「下官在任本地不過數載,卻也知道柳氏在地方牽涉甚廣,這幾年更是與外藩有了姻親。」說到這裡牛守吏猶豫了下,還是忍不住道:「倘若沒有過硬的憑據,只怕勿論州道都要被牽動起來的。」
「……」江畋卻是不可置否的笑笑:隨即就見一名頂盔摜甲的將吏,快步奔走過來在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頓時就讓江畋對牛守吏再度笑了起來:「你要的憑證之一,這不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柳家在本地還真實手眼通天,僅僅在本部到訪的一個時辰內,州衙和縣衙內就分別有人,迫不及待的熘出去報信了。這樣有了個現行,也省了我多餘的功夫。雖然,我輩行事只憑嫌疑就夠了。」
然而當牛守吏看到了聚集在莊外的隊伍,頓時臉色都變了。那可不是尋常的差役公人,而是上百名穿戴明光大鎧和鑾兜、端持槍牌刀斧的軍士;然後又有同樣數量身穿暗藍布面甲、圓笠盔的銃手。
甚至在他們之間,還簇擁有數門帶輪轂的炮車,以及裝在四輪馬車之上,類似蜂巢一般的火器箱子。而在最後,還有數十名肅然屹立宛如鐵人一般,連身漆黑光要甲與鐵兜面、頓項盔的重灌甲兵。
「當……當……不至於如此戰陣吧?」牛守吏不由結結巴巴的澀聲道:「如今柳氏一門五子,親族卷屬上百口,另有僕役部曲數百,皆久居莊內;若是上使想要捉拿,只消讓本官叫開門戶便是?」
「然後,讓對方乘機拖延和推脫,好在暗中毀滅證據麼?」江畋意味深長的冷冷看了他一眼:「其實不用這麼麻煩,我自有其他叫門手段;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你身為地方官只要做好鑑證就行。」
下一刻,就見有一名軍士鄭重其事的拿出,一盞類似燻爐一般的東西,站在高處的上風頭點燃,並且對著莊子慢慢彌散開一縷縷的青煙。又等了片刻,牛守吏忍不住想要開口說些什麼,變化驟現。
只聽莊內隱隱傳來的大片驚呼亂叫的聲囂,還有人咆孝叫罵的動靜;緊接著又變成驚慌失措的慘叫和哀鳴;以及淒厲的嚎叫聲不絕。見到這一幕的江畋,這才對著左右點點頭道:「可以動手了。」
緊接著,那些已經悄然飛奔到牆下待命的軍士,相繼用盾面搭成階梯狀,一躍而起攀住牆頭飛身而入。與此同時,瀰漫在莊內的各種聲囂愈演愈烈,最終變成轟然自內而外被撞開大門的激烈響動。
隨著轟然被推倒在塵埃中的大門,是一窩蜂驚慌失措之下沒命向外竄逃的人群。然而迎接他們是具列的火銃和炮口,還有刀槍挺舉在前的威懾,不由駭然不已的叫喊起來:「饒命!」「有妖魔!」
緊接著,這些跑出來的人群當中,突然就有人當場慘叫起來;緊接著撲跪在地上,句僂著身體慘叫不已。然後,從七竅中湧出許多粘稠的汙血,身體也開始激烈膨脹,四肢扭曲變形伸展口齒突出。
「趴下!」下一刻,就聽一聲大喊道:瞬間具列的火銃成排迸射,將那幾個正在激烈變化的
人形,連身邊同躲閃不及的其他人,給兜頭蓋腦打成血花亂濺的篩子。緊接兩側甲兵包抄而上進行補刀。
同時將那些試圖四散奔逃亂竄的人群,給全部攔回去重新驅趕到牆下,哭喊連天的蹲成一片;偶然又敢於站起來爭辯或是質疑的,就毫不猶疑的反手一牌,抽得口齒噴血亂飛的重新滾到在人群中。
隨著一波上百人的爭相逃出,莊內也升騰起了多處失火的點點菸柱;同時,也傳來越發明顯異於人類的咆孝和廝殺追逐聲。片刻之後,從牆頭上冷不防就竄出好幾個,體大如牛一般的長角犬身獸。
口中還叼著血淋漓滴落的人體殘職,像是在某種無形誘導之下,毫不猶豫的向著陣列的甲兵撲咬過來的。然後就聽連聲呼號響起,陣列的甲兵勐然挺起矛槍和步槊,配合嫻熟將其凌空交錯穿刺住。
又在下一刻迅速撒手退後,順勢將其摔滾在地上;任由手持長刀大斧的同伴揮砍而下,緊接無暇的將其變成一地顫顫蠕動的殘肢斷體。然而翻到的大門處再度響起叫囂聲,奔出一群灰頭土臉之人。
只是這些人就顯得奇形怪狀了,在他們的身體不同部位,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畸形和異變;甚至連正常的聲音都沒法發出來,而只能嘶聲怪叫著向外埋頭勐衝;然後,蓄勢待發的火器終於發威了。
隨著炮車轟鳴的大片熾熱散彈,和火巢車迎面迸射的火箭如雨;剎那間這些嘶鳴嚎叫的畸形人,迎面轟碎、撕裂成漫天血雨腥風;或又是宛如箭豬一般的交相貫穿和釘死在地面了,幾乎毫無倖免。
而親眼見證了這一幕的牛守吏,已經是兩股顫顫驚駭得說不出話來了。而他帶來充場面的長吏、親隨和班頭,更是有人再也站不穩,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或是在跨下出現了大片深色的水跡來……
儘管如此,牛守吏的腦子這一刻卻激烈轉動起來。至少從今之後,京江柳氏就此不復存在了;無論是從官面身份上,還是從現實家業上說,一個被證明在家宅裡暗藏妖異的望族,已絕無可能翻盤。
但是,柳氏五子一個留在京師仕官,一個在南昌府當任倉曹從事,一個在本地掌管十多所大小田莊,一個負責半條街的店鋪和商會;還有一個在家讀書兼侍奉父母,名下田產別業至少上萬緡之多。
與其交接往來的姻親、故舊和門人,同樣不在少數,不知道多少人會被牽連進去,事後又有多少人會遭到清算和追索。由此導致的官場侵軋中,親臨此事的自己,又能夠在其中謀求到多少好處呢?
然而下一刻,煙火點點聲囂逐漸平復下去的歸雲大莊內,再度響起了一連串的爆炸物轟鳴;緊接著,一聲尖銳的嗡鳴聲驟然響徹一時。隨著這聲嗡鳴擴散開來,頓時就震碎了一片又一片屋瓦飛簷。
然後,又變成了一層接一層嘩啦啦作響,古樸建築相繼轟然崩塌的塵土飛揚。而這一刻,一直面無表情的江畋突然開口道:「這才有點意思,內行第五組、第七組,前往支援一二。」
「諾!」一直巍然不動留在後方待命的那些黑胃鐵人,也驟然動了起來;剎那間如箭一般飛身而出,視渾身重甲彷若無物的一躍就是數十步遠;三五下就掠過高聳院牆,消失在瀰漫的塵煙滾滾中。
片刻之後,歸雲莊內僅存的搖搖欲墜建築,也在某種追逐往來、衝撞廝殺的激烈響聲中;相繼轟然倒塌化作了一地的殘垣斷壁。這時候,來自鄱陽城內的一支人馬,才姍姍來遲的趕到歸雲莊附近。
從旗號上看赫然是本州所屬的團結兵;顯然是在聽到了來自城外的動靜和有人告警,而不得不出動的緣故。因此帶隊前來的也不是,州衙三左貳之一的州司馬,而只是一名九品下的團結副使而已。
而且,在靠近了歸雲大莊之後,就遠遠的停駐下來;然後由這
名大肚腩的團結副使,奮力扭動著明顯不合身的鑲皮甲;帶著十幾名軍吏湊過來低聲下氣的問候道:「饒州團結,聽候上使的吩咐。」
這時候,莊內持續的嗡鳴聲和震波陣陣,已經徹底的消失了。然後一面夯土砌石的高牆,自內向外驟然崩碎開來;而在塵煙飛濺中,突然閃現出幾名漆黑的鐵人,拖曳著一隻奄奄一息的碩大異類。
只見其活像是一隻巨大的蟾蜍,又像是鬣蜥的混合體;渾身肢體都被摧折扭曲,軟綿綿脫垂在地上;沾滿汙泥的軀幹上,同樣破破爛爛的插著槍劍等物,還在不斷趟出一股又一股的烏黑血水……
而見到這麼一大隻異怪,州衙派來的團結副使,更是大氣不敢出的點頭哈腰愈甚;就差沒有整個五體投地的趴到地上。江畋這才慢條斯理的輕聲道:「正好著你搜查和清理莊內廢墟,不得遺漏。」
「末將,得令!」聽到這話,團練副使這才暗自鬆了一口氣,頓時挺直了搖桿拍手在胸道。這時候,在歸雲大莊的另一端也傳來隱隱叫嚷聲:「找到密室和地道!」「好多的骸骨。」「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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