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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子已經不是第一次尋求這種辦法了,她之前一直在找戚繼光,在她眼裡,戚繼光是最合適的人選,因為此時的戚繼光能夠威震草原。

萬士和的轉變是從一句話,蠻夷狼面獸心,畏威不懷德,這個轉變是殷正茂在廣東趕走了紅毛番,萬士和從紅毛番的札記中,看到了紅毛番的狼子野心,無論他們表面上多麼的恭順,多麼謙卑,萬士和只要想起那些札記裡的話,就會知曉他們的真面目。

三娘子清楚的知道,這句話是對的。

草原上的人,更害怕威罰,而不感念仁德,草原的讀書人比海東青還要少,根本不存在興文之說,仁德對於草原人而言就是好欺負,這在草原上是非常普遍的認知,因為草原的生存環境惡劣,每個人都為了自己的生存而努力、掙扎的活著,他們更加害怕具體的、可怕的威罰。

戚繼光,威震草原,連續十年的戍衛邊疆,鎮守薊鎮,京師的北大門,連續四年的持續塞外征伐,已經讓戚繼光在塞外獲得了極高的聲譽,相比較遙不可及,深居九重之內的大明皇帝,塞外的人,更加驚恐能夠帶來殺戮和恐怖的戚繼光。

三娘子第一次尋找失敗了,戚繼光並不需要把自己變成一個政治人物,只需要託庇於聖眷之下,戚繼光就可以展布內心的抱負,現在已經是遷安侯了,戚繼光不需要養寇自重,不需要弛防徇敵,就可以在朝堂之中,頂天立地的活著,不需要給任何人當門下走狗。

而戚繼光就如同商鞅徙木立信的那根木柱一樣,作為一個榜樣,只要他還頂天立地,大明的武夫,就可以頂天立地,無需要摧眉折腰事權貴,這對大明的振武有著積極意義。

三娘子也曾經想要把這根木頭給折了,徙木立信,木頭都沒有了,朝廷就沒什麼信譽可言了,可三娘子和妹妹稍微聊了聊,就徹底放棄了這個想法,戚繼光這個真的碰不得,連大明的賤儒們,也都是找張居正的麻煩,而不是戚繼光。

軍隊是很容易失控的,過分的找戚繼光的麻煩,因為戚繼光真的擁有暴力,戚繼光心一橫,直接來個物理交流,那賤儒真的會死的很難看,董卓、安祿山、史思明、黃巢,無不用事實說明了這一點,雖然戚繼光從來沒有逾越過半分,甚至過分的忍讓。

三娘子將目光瞄準了更加冷酷無情的大明皇帝,相比較之下,大明皇帝是個政治機器,一個子嗣,一個靖安的邊方,一個和解的契機,一個讓彼此解脫三百年彼此無休止征伐的輪迴。

王崇古、萬士和、陳學會面面相覷,而陳學會則是一言不發,他有個妾室是三娘子的妹妹,這個是真妹妹,是三娘子當年為了入京投石問路,而陳學會也是為了讓三娘子入京,徹底瓦解晉黨的養寇自重,甚至還鬧出了彈劾案,被陛下給壓了下去。

“漢王代替虜王,未嘗不是一個好的辦法。”三娘子看出了明公們的猶豫,她總結了自己的和解辦法。

“大明現在整體的風力輿論是極為務實的,這是十分難得契機,我相信各位明公很清楚,務實這種風力輿論,有多麼的稀奇!即便是在當初隆慶議和的時候,都沒有現在務實,那時候負責溝通的王次輔,更喜歡打啞謎,如果不是我親眼看到了這種務實,這些話,我是不會說出口的,務實其實很好理解,就是用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利益。”

如果,大明有更好的辦法,可以直接開口,如果大明沒有,她的和解辦法,大明是不是可以再踏出一步?

分封制和郡縣制的對立和統一。

自秦始皇后,中原就是分封制、郡縣制並行,並不是秦始皇說要郡縣制,天下自此以後就變成了郡縣。

而是一個緩慢變化的過程,而且是兩種治理手段並行,漢的封王有封國,西晉有八王之亂,唐中晚期對藩鎮節度使失去了節制,北宋給西夏、遼國、金國的歲幣是恥辱,南宋的軍頭也是數不勝數,到了大明,雲南的黔國公府何嘗不是分封制?

大明對分封制的探索是成功的也是失敗的,大明在草原上封了那麼多的虜王,仍然打了這麼多年,所以,從虜王到漢王,就是分封制的進步,漢王之後,便是合流,合流之後,便是郡縣。

這就是三娘子完整的和解辦法。

漢王逐漸代替虜王,而後郡縣制逐漸代替分封制,最後實現融合,實現政治、軍事、經濟、文化的完全統一。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王崇古眉頭緊蹙的問道。

“或許是為了草原人能安穩的活下去吧。”三娘子笑著說道,皇帝陛下對三娘子的政治抱負,實現大明和北虜的完全和解,嗤之以鼻,以為三娘子在說冠冕堂皇的胡話,但是三娘子自己知道,她真的有這個抱負。

大明明公們有政治抱負,張居正有政治抱負,皇帝有政治抱負,三娘子也有自己的政治抱負,哪怕是自欺欺人的抱負。

如果套用大明最新的顯學,矛盾說去理解,草原的主要矛盾是生存,而三娘子想要調節這個矛盾。

王崇古不認為這件事是可行的,他搖頭說道:“漢王代替虜王,有很多其他的辦法,皇嗣絕無可能,陛下是不可能答應的。”

王崇古很瞭解自己的君主,雖然這位人主很少表露自己的感情,可王崇古知道陛下對王皇后的感情,把宿淨散人送進解刳院,親自監刑,斬首七百餘眾,未嘗不是在洩私憤,宿淨散人的目標是誰不好,偏偏是王皇后。

王崇古親自辦的案子,趕在大婚之前,就是知道陛下心裡擰著這個疙瘩。

“永樂年間,在大皇帝的後宮裡,不也有很多的高麗姬嗎?高麗姬可以,海拉爾不可以嗎?所以我才會詢問,皇長子出生的問題。”三娘子略顯疑惑,大明明明有這種祖宗成法,就是可以納番夷女子入宮,永樂年間可以,萬曆年間就不行了嗎?

當年成祖皇帝可以為了讓朝鮮徹底安心,也用了這種辦法。

萬士和笑著說道:“夫人在草原,不懂我們大明,皇嗣,就不用想了。”

萬事不決,文化差異。

萬士和對這件事看的非常明白,永樂年間的那些高麗姬,從來沒有子嗣,高麗姬的入宮是為了安定靖難之後朝鮮那顆躁動不安的心,自那之後,大明就再也沒有納過任何番夷女子入宮了。

太祖朱元璋只將自己的的皇后馬皇后看作是自己的家人,朱標、朱允炆都是家人,其他的都是皇嗣,朱標做太子,甚至敢對朱元璋說出那句,我若為皇帝,當行仁德之政,爭吵到面紅耳赤;而成祖朱棣有四子五女,其中三子四女為徐皇后所出,不是徐皇后所出的子女,都是母不詳。

明憲宗獨寵萬貴妃,萬貴妃病逝,明憲宗沒過多久就憂思成疾,龍馭上賓。

大明皇帝多情種,王皇后王夭灼可是和陛下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三娘子也好,海拉爾也好,橫插一腳,在法理上存在可執行性,在感情上,會難如登天,作為天底下最大的勢要豪右,強摁大明皇帝喝水這件事,那還不如找根繩上吊的好。

陛下是個活物,是個人,現在不是個冰冷的石頭,阻止皇帝從暴戾君王向石頭滑落,朝臣義不容辭,因為這種向下滑落,對君王的聖譽是極大的損害,對朝臣則是物理傷害。

“潞王?”萬士和忽然眉頭一抬的問道,想起了那個在文華殿上打哈欠的皇帝弟弟。

“虜王,潞王。”王崇古眼前一亮,皇嗣不可以,但是宗室就沒什麼問題了,漢王代替虜王的探索,就可以進行了。

王崇古滿是感慨的說道:“不愧是大宗伯啊,萬太宰還是在禮部合適。”

萬士和總是擅長折中的,可他當了吏部尚書,馬自強剛強,其實很適合吏部,但他是禮部天官。

不要讓專業人士管他們擅長的事。

因為專業人士一旦管了他們擅長的事兒,那下面具體做事的人就沒有油水可撈了,下面具體做事的人也就沒有了權力,因為自家頂頭上司比自己還懂,而官僚的第一要務,是保護和鞏固自己的權力。

“現在這樣就很好。”萬士和卻不謀求回到禮部。

為什麼外行領導內行普遍存在?因為人人都是內行,人人也都是外行,人不可能全知全能,哪怕是戚繼光那樣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的人,對於一萬個其他行業而言,戚繼光也是外行。

這個問題進一步延伸,就涉及到了不可觸碰領域,當皇帝一定要懂天下這一萬個行業,方方面面嗎?其實不需要,兼聽則明偏聽則暗。

在外行領導內行這個問題裡,人和事是要分開看待的,對於明公而言,他們更多的是管人,而不是管事。

大明就存在這樣的例證,國子監就是去行政化,大學士們都快要把國子監變成自己的獨立邦國自留地了,國子監去行政化之後,國子監的學子對自己的座師而言,無異於奴僕。

範應期和王家屏的座師明明是楊博而後是葛守禮,張四維作為一個外甥,都敢對著兩位學士大吼大叫,動輒辱罵,當然範應期和王家屏在落井下石的時候,也沒有絲毫手軟就是了。

外行領導內行,的確會造成一些問題,也有一定的好處,這種普遍存在的現狀,是一種面對現實的妥協。

一味的去行政化就意味著行政管理的失效,一味的提高行政化的比重,就會造成人浮於事、權力濫用,其中的尺度,如何掌控,就要看政治智慧了。

“潞王,也是極好的選擇!”三娘子聽聞,即便是沒有達成自己的目標,可仍然在和解的程序中踏出了極為重要的一步,明公們形成了共識,這是三娘子入京來後最好的訊息。

朱翊鈞在北大營操閱軍馬,他今天沒有上馬,自己什麼狀態,他心裡有數,在校場連射十箭,十矢皆中紅心,引得一片叫好,大明皇帝都是個武夫,大明的軍兵們無不鼓舞,大明將帥軍兵們待遇再差,也不會比嘉靖年間差了。

朱翊鈞放下了手中的弓,洗手之後,對著馮保和張宏說道:“其實朕敢放心的用戚帥,就是知道一件事,軍兵們不會反,嘉靖年間西北和北虜衝突,東南倭患,朝廷虧空入不敷出,朝廷欠餉嚴重,軍兵們也沒反,戚帥不會,軍兵們不會。”

“對於他們而言,現在已經極好了。”

失控的暴力絕對顛覆秩序,可大明的暴力距離失序,還有十萬八千里之遙,一直到崇禎末年,在連年大旱、朝廷藉著清汰的名義將軍屯衛所、驛卒裁撤、連年欠餉的情況下,大明的暴力組織,才不得不轉向了闖軍。

“還是陛下來的勤,這京營人人都是看著陛下英武漸開。”馮保到了京營就格外的安心,巨大的安保壓力,在進入京營之後,就會立刻洩壓,皇帝到北大營操閱軍馬,是馮保最安心的時候,這裡就是陛下的老巢。

“你們說賤儒要是在朕操閱軍馬的時候,折騰出點么蛾子事兒來,讓朕不再信任京營軍兵,讓京營軍兵惶恐不安,這是不是一個很好的招數?”朱翊鈞不經意的說道:“比如落馬、比如刀劍無眼、比如軍馬受驚、比如輜重滑落之類的種種?”

“他們為什麼不做呢?”

馮保和張宏互相看了一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而後滿臉疑惑,是啊,這麼好的機會,賤儒們居然放棄了。

“賤儒膽子這麼大的嗎?敢在陛下的道場撒野?”張宏搖了搖頭,總覺得陛下料敵過於從寬了,賤儒得有多大的本事,才敢來京營惹是生非?

馮保頗為擔心的說道:“賤儒別的沒有,膽子倒是大得很。”

“有沒有可能是做不到?”張宏思索再三,說出了一種可能。

陛下操閱軍馬都多久了,從張居正扶了最後一把之後,小皇帝幾乎是每天都到大營來,真的要做些什麼,早就該進行了,而不是等到現在還不動手。

陛下在等自己壯年,賤儒在等什麼?等死嗎?

排除掉不想,那就是不能了,賤儒們做不到,不是不想。

“言之有理!”馮保一拍手,非常肯定的說道,他現在非常確定,自己安心的感覺到底有何而來。

這地方,大明京營的大營,不是賤儒們能夠觸碰的地方,因為要打仗,尤其是禮樂征伐自天子出這一新政明確確認之後,京營一定會打仗,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拼命的京營,是最注重實踐的地方,賤儒們最弱的就是實踐了。

說得天花亂墜,挨狼牙棒的不是這群賤儒,這就是賤儒們對這個地方無從下手的根本。

這也是戶部覺得大明可以繼續振武的原因,有錢有糧,軍兵為什麼要造反?沒錢沒糧暴力才會失控,有錢有糧,軍紀嚴明軍兵冒著殺頭的危險,去搶老百姓那缸底的口糧?

戶部支援振武的目的,則是為了聚斂興利的風力輿論,朝廷得有錢有糧,否則戶部就是個千人踩萬人騎出門都得看別人臉色的政治窪地,隆慶年間,戶部什麼地位?萬曆初年,戶部在朝中何等的風光?

官吏們的第一要務就是保護和鞏固自己的權力。戶部選擇繼續振武。

馮保把自己的理解說了出來,張宏連連點頭在一旁做補充,大明新政和振武是有著直接因果的強相關聯絡的。

朱翊鈞思索了片刻,認可了馮保和張宏的談話,笑容更加陽光燦爛,他剛要拿出箭矢,一個紅盔將軍用非常的速度呈送了一份塘報,呈送給了緹帥趙夢祐,趙夢祐呈給了陛下。

趙夢祐是可以直接將塘報呈送給陛下,走到陛下三丈之內的人。

朱翊鈞開啟一看,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這個三娘子啊,真的是個狠人。”

塘報上有一個雁羽的標準,這代表著墩臺遠侯夜不收的標誌,之所以是雁羽,因為大雁代表著思鄉,是一種含蓄而熱烈到了極致的情緒,是一種獨特的屬於軍旅的浪漫。

而塘報的內容則是僧格死了,俺答汗的長子,長生天下的海東青、佛祖座下的不動明王、以驍勇著稱、士馬雄冠諸部、右翼五大巴圖魯、孛兒只斤·辛愛黃臺吉死了,馬失前蹄,從馬背上摔了下去,下午時候出氣多進氣少,到了天黑時候,死在了俺答汗的懷裡,俺答汗悲嚎不已。

巴圖魯,草原上的勇士,英雄,戰無不勝的勇者。

僧格的死,看似是個意外,但根據深入虜營夜不收的探聞,這件事有七成以上的機率是三娘子臨行前交待的事兒,主和派們,必須要做些什麼來告訴俺答汗他們不想打,而主戰派,也要有人為戰敗負責,而大明,需要僧格的死來平息怒火,僧格的死,就順理成章,自然而然了。

“不是說三娘子和這個僧格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嗎?三娘子也是好狠的心。”朱翊鈞合上了塘報,僧格死了,那這次俺答汗的出兵,也算是有了個交待,即便是激進派那邊,皇帝也有話可以說。

“就是有點什麼,估計忠順夫人也會動手吧,忠順夫人的確是這樣的人。”馮保接觸過三娘子,要把她當成政治人物看待。不以女人去看待,就可以理解三娘子做事的行為邏輯了,哪怕如同傳聞那樣,三娘子那唯一的兒子,僧格真的是親爹,三娘子該動手的時候,絕對不會有半分猶豫。

“有理。”朱翊鈞頗為贊同,他看著北方略微感慨的說道:“就是辛苦戚帥了,這天寒地凍的,還要在塞外受苦。”

朱翊鈞每天都會進一個光餅,就是軍糧,他的理由是磨牙,其實是代表和軍兵們同甘共苦,就像唐太宗會把唯一的一隻羊分給軍兵們共同食用,每次吃到光餅的時候,朱翊鈞都會念叨戚繼光的辛苦。

戚繼光其實也不是皇帝想的那麼苦,寒風陣陣,大雪紛飛,所有人縮在一起瑟瑟發抖,大明軍這次出征,每人兩套棉服,三雙棉鞋,冷是真的冷,但絕對沒有凍得無法行動。

相比較京師的繁華,塞外自然是苦寒的,但也沒有到人不能住行的地步。

戚繼光在應昌,每天都要出門捕獵,希望能找到白色的動物,作為祥瑞呈送陛下御前,給陛下帶點伴手禮,讓陛下睹物思人,這也算是軍將們自保的手段之一了,戚繼光沒找到白色,或者說白化病動物,但是找到了十幾株千年野山參。

這十幾株千年野山參放在京師要數萬兩銀子,可是放在大鮮卑山,就是在地裡埋著。

戚繼光發現了這裡的經濟價值,這裡不是不毛之地,是有一些產出,可以換取大明的鐵鍋、鹽巴和茶葉的。

而且這裡也能放牧,羊毛也是一種大明需要的商品,大明的羊毛生意是會受到俺答汗原料供應的影響,而原料供應不及時,大明官廠數以萬計的工匠、附近數以萬計做羊毛生意維持生計的百姓們,就會受到影響,所以,原料供應的穩定,對大明有著重要的意義。

“春天減丁,因為過了一個冬天之後,是北虜最虛弱的時候,他們的羊羔開始生產,而這個時候攻伐,哪怕是沒有死於戰爭,也死於飢寒了,一年之際在於春,對於大明百姓而言如此,對於草原人,亦是如此。”戚繼光拍了拍了手中的土,這裡也是黑土。

李成梁沒有欺騙陛下,這裡的土地比腹地要肥沃許多。

漢武帝征伐草原喜歡在春天,而明成祖出征之後到草原的日子也大抵都在春天,這就是減丁,春天征伐,即便是敵人遠遁千里,可是他們的牲畜規模會下滑到無法維持部族生存的地步。

減丁一種殘忍的報復手段。

陳大成猶豫了下說道:“此刻咱們要不要散發出去還要進兵的訊息,若是再加上有挪營的動靜,草原不得安寧。”

“這就是在應昌駐軍的意義了。”戚繼光笑容滿面的說道:“軍事羈縻不是嘴上說說,而是要付諸於實踐,否則畏威而不懷德的草原人,是不知道怕的,讀書人總是用柔遠人說要感化,沒有恩威並重,只會獲得屈辱。”

“但是你說的,現在還不能這麼做,困獸猶鬥,我們現在大勝,不用過分追擊了。”

草原人現在是風聲鶴唳,稍微有點動靜,就會被嚇到,此時繼續進兵,只會讓土蠻和俺答徹底團結來應對大明的極限施壓,極限施壓也是要考慮土蠻汗的承壓能力的,否則真的把土蠻汗逼急了,狗急了還會跳牆,更別提十數萬人了。

“末將領命。”陳大成認真的想了想,俯首領命。

他發現戚繼光變了,以前,自家大帥多少有點急功近利,總是想畢其功於一役,一戰定北,現在戚繼光十分沉穩,如果不熟悉戚繼光的外人看來,這就是戚繼光撈到了侯爵後雄心不在的表現,可是陳大成清楚的知道,戚繼光是心裡有了底氣,不必把每次出塞作戰,看成自己最後一次出塞。

正如戚繼光所言,大明不急,讓土蠻汗和俺答汗咬起來再說。

“陛下昨日又來了書信,說了大婚的事兒,這大婚比征伐還累,那些個禮儀,光看名字就讓人頭疼。”戚繼光說起了皇帝的書信,他都能想到陛下的惱怒,那麼多繁瑣的禮儀,陛下肯定不耐煩,可是又必須要做,只能在書信裡抱怨幾句。

“陛下威武。”陳大成心服口服的說道:“我看到了老家的塘報,陛下就大婚當日,沒有前往京營操閱軍馬,其餘時間一天也沒落下,陛下威武啊!”

陳大成等一批軍將,把北大營稱為老家,而朱翊鈞把北大營看成老巢,這都是家的意思,即便是大婚也不耽誤,這是陛下威武的具體體現,是大明繼續振武最明確的訊號。

出征在外,最害怕的莫過於前線打了勝仗,後方的風力輿論變了,打勝仗成了過錯,打敗仗卻成了功勞,那還打個屁!

大明不是沒有這種事發生,浙江巡撫朱紈自殺明志,這可是陳大成等人親身經歷過的事兒。

“其實吧,其實。”戚繼光有點欲言又止,他左右看了看對陳大成說道:“陛下的內心是更加傾向於和解的,但不是隆慶議和的那種和解,而是以鬥爭得和平的和解,具體來說就是不斷的加重軍事羈縻,而後再加重政治羈縻,而三娘子則更希望朝廷加重政治羈縻、經濟羈縻,而不是加重軍事羈縻。”

“這是陛下的和解路線,而且我認為陛下的路更容易走通,草原人,你不能只講仁善,也要講拳頭,這樣,對大家都好。”

“永定毛呢官廠的目的是讓草原少養馬,而不是為了賺錢,當然確實很賺錢。”

朱翊鈞也跟戚繼光說了京師帛幣的大幅度波動,這種波動甚至讓朱翊鈞這個操盤手看了都迷糊。

“還是戚帥更理解陛下啊。”陳大成認真的回憶了下陛下的作為,發現真的和戚繼光說的一模一樣,用鬥爭得和平,對大家都好,大明要展現自己強橫的武力。

“戚帥!土蠻汗送禮的使者到了,讓不讓他們靠近?”一個夜不收策馬前來,看到了戚繼光後,翻身下馬,詢問著主帥的意見。

“戚帥!俺答汗遣使前來,是否允許他們靠近!”另外一個夜不收也立刻趕到了。

土蠻汗和俺答汗送禮的使者,一起到了。

朱元璋曾經讓朱棣和完顏阿哈出的女兒李氏聯姻,一個女真女子嫁給老四當側妃,朱棣大抵是十分羨慕朱標的,朱標是父親的兒子,而朱棣只是大明的皇子。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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