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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居正見徐階是為了警告徐階,告訴他老實點,京師這地頭兒,不是松江府,胡來的下場是連累家人一起倒血黴。

大明皇帝朱翊鈞不喜歡高拱,因為高拱真的很有才能,可他沒有把自己的才能發揮到極致,但大明皇帝不想殺高拱,刺王殺駕、大火焚宮兩個大案,但凡是小皇帝咬咬牙,跺跺腳,承擔一點點的罵名,高拱人就已經死了,就像當年夏言被斬首一樣。

陛下要高拱活著,親眼見證大明的再興。

這小皇帝憋著勁兒殺徐階的意思,實在是太明顯不過了。

這裡面的原因不復雜,徐階害死了胡宗憲,陛下很同情胡宗憲的瘐死,因為胡宗憲真的在平倭,沒有搞養寇自重的把戲,所以皇帝對徐階的態度十分的差,連面都不見一下。

看著朱翊鈞長大的張居正,可太瞭解小皇帝了,萬曆二年,徐璠和高啟愚被派到了泰西出使,就是最明顯的訊號,徐璠離開了大明前往了泰西出使,就是皇帝下定決心殺徐階的開始,大明在南衙清丈,徐階帶著一群勢要豪右們反抗新政。

求榮得辱要不得,這是陛下非常鮮明的態度。

“沒辦法救一下嗎?”徐階顯然聽明白了張居正的意思,他在入京前已經猜到了這種可能,可是抱著一些僥倖的心理,他還是來了。

張居正猶豫了下說道:“安穩些吧。”

張居正現在丁憂中,對朝堂的干涉能力有限,徐階回京,本身就會被頂到一個風口浪尖之上,想要倖進的朝臣數不勝數,皇帝厭惡徐階的態度如此的明朗,多少屎盆子都得扣在徐階的頭上。

陛下不肯回護,徐階必死無疑。

張居正沒有立場為徐階求情,他剛剛保住了那些被王崇古坑的言官,短時間內,張居正不會賣著老臉去問陛下要這個人情。

徐階順利的在西土城住下,朱翊鈞前腳剛剛進京,後腳關於徐階的問題就成為了街頭巷尾的談資,各大雜報,開始重拳出擊。

有誇讚徐階是文曲星下凡,比如徐階小時候十分擅長對對子,也能坦然的承認自己的錯誤,在浙江做提學的時候,徐階有一處學問不如一個秀才,徐階坦然承認了自己的錯誤,把這名秀才錄為了舉人等等。

也有人怒罵徐階,什麼擅長對對子,根本就是徐家的長輩們早就準備好,五歲的年紀連平仄都分不清楚,如何對那麼工整的對子?什麼坦然承認自己的錯誤,那個被錄為了舉人的秀才,入京趕考屢試不中,到吏部尋求不管一生未被啟用,這是寬宏大量?

很顯然,復古派的雜報在誇讚,而萬士和帶領的筆正們則是把早就準備好的黑料,抖的一乾二淨,這裡面對徐階傷害最大的就是胡宗憲瘐死案。

道爺沒必要殺胡宗憲,眼睜睜的看著西北養寇自重的邊軍,再看著東南倭患漸漸平息,忠奸自辨。

可以罵道爺怠政,更可以罵道爺晚年沒了雄心壯志,老驥伏櫪尚且志在千里,道爺貴為天子,卻沒了大志,導致克終之弊,確實該罵,可是不能罵道爺不懂朝堂狗鬥,道爺的狗鬥術那可是一等一的強悍,這可是楊廷和認證過的。

道爺知道胡宗憲無害,那時候胡宗憲被罷免了一切官職回籍閒住,甚至不得籤書公事,胡宗憲最大的後臺嚴嵩也已經凍死在了墓舍之間,嚴世藩都被斬首了,胡宗憲一條喪家之犬,道爺要用,就是庇佑,不用,胡宗憲也翻不起什麼浪花來,殺了胡宗憲,反而弄的一地雞毛。

萬士和拿出了關鍵證據,胡宗憲瘐死案中,胡宗憲寫的陳情辯誣疏,被扣在了內閣,沒有送往司禮監。

徐階是那時候的內閣首輔,奏疏被誰扣住了不言而喻,而提供這份關鍵證據的是內閣次輔王崇古。

司禮監掌印太監查遍了司禮監的文牘,沒有發現那封奏疏,而後到內閣尋找,內閣也是找了半個月多,才在角落裡尋到了胡宗憲的自陳疏,而這本自陳疏上沒有司禮監的批紅,代表著不是從司禮監流轉回了內閣,而是留在了文淵閣內。

胡宗憲之死有幾個大的疑點,其中一個就是胡宗憲這封自陳疏到底有沒有被嘉靖皇帝看到。

現在真相大白,這封奏疏被人為的截留了,第二天所有的雜報,再無一人為徐階說一句好話了。

大明的奏疏流轉,你可以暫時扣住,拿著做點文章,比如軍將們的奏疏不再透過五軍都督府呈送御前,而是從兵部流轉後,武將的地位就變的極為尷尬了起來,可這奏疏是但是絕對不能完全扣下的,壓一壓,暫扣的時間看事件緊急程度而定,胡宗憲自陳疏可不是什麼小事,徐階是有意為之。

上一個有意扣押奏疏不給皇帝過目的人,名字叫胡惟庸。

人們常常可惜李善長,因為李善長的謀逆案,太祖高皇帝辦得並不漂亮,李善長被處置的時候,都已經七十七歲的高齡,已經是人瑞的李善長絕無造反的可能,可是有司馬懿的前車之鑑,又不好說到底有沒有謀反這件事,大家同情李善長。

可是胡惟庸的案子,無人可惜,胡惟庸在中書省,居然把奏疏扣下不給太祖高皇帝看,自己處置,這不是在騎在朱元璋的頭上撒尿,嫌自己九族命長?

徐階在嘉靖四十年後,實質性的僭越了皇權。

這是徐階的第一大罪狀,而萬士和沒有進一步對徐階展開追擊,而是在等待皇帝的風向,皇帝的風往哪裡吹,萬士和的風力輿論就會往哪裡吹,萬士和作為大明吏部尚書,乾的卻是禮部的活兒,禮部上下也都習慣了,禮部尚書馬自強不也整天對吏部事兒指手畫腳?連選官、提學官的考校都管上了。

皇帝的風向明確,徐階的罪名除了僭越,還有一條是徐階無論如何都躲不開的。

二月二十四日,廷臣們開始從東華門入文華殿廷議,從京西回京的皇帝一刻鐘都沒歇著,比朝臣們早到了一刻鐘的時間,皇帝會在太傅府上住一晚,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兒,第二天的廷議會推遲一個時辰,方便陛下回到京師繼續參加廷議。

“臣等拜見陛下,陛下聖躬安否?”群臣見禮。

朱翊鈞手虛伸出,笑著說道:“朕安,諸位愛卿免禮,落座廷議就是。”

“陛下,臣有本啟奏。”所有人入座之後,萬士和卻走了出來,拿著笏板俯首說道:“陛下前往宜城伯府,宜城伯為太傅,陛下前去探望,實乃天下尊師之典範,萬古之經常,可陛下前往舟車勞頓,這二十四日廷議又趕得太急,不如這日休沐,以全陛下尊師之美譽。”

廷臣們都略顯嫌棄的看了一眼萬士和,這個萬士和,根本就是個馬屁精!

海瑞就看不了這種人,但是萬士和這話說的也在理,皇帝從西山回京,到了盧溝橋就會騎馬回京來,為了不耽誤時辰,陛下騎術了得,可總歸有些危險,如果二十四日休沐,陛下就可以乘車慢悠悠的回京了。

有的時候,得勞逸結合,陛下已經很勤勉了,過猶不及,逼的太狠,小皇帝萬一學了世宗皇帝拿出了擺爛大法,如何應對?

而且每次皇帝從宜城伯府回來都是笑的很開心,朝臣們也樂意皇帝多笑笑,冷的像石頭的小皇帝,連已經自殺的羅汝芳都怕。

“太宰有心了,無礙。”朱翊鈞仍舊滿臉笑意的說道。

萬士和仍然沒有歸班入座,而是再俯首說道:“陛下,最近這些個遷徙的富戶回京了,他們必然心懷怨懟,臣是為陛下擔憂,當是時,恐有可乘之隙,臣以為誠不可取急也。”

海瑞眉頭一挑,出班俯首說道:“陛下,臣附太宰議。”

萬士和這個馬屁精,真的提到了一個朝臣沒有注意到的點兒,京城的權豪們,都是被教訓了好多次,已經教訓好了,多數都不敢做這等忤逆的事兒,再說皇帝本身武藝了得,已經是青年組第一高手的陛下,可不是那麼好殺的。

可是這些個南衙來的富戶們還沒教訓過,他們可都是遷來的,那心裡的怨氣,必然會付諸於行動。

廷臣們都習慣了無敵的陛下,不覺得有問題,可馬屁精萬士和注意到了。

作為帝黨,萬士和極盡諂媚之能,憂陛下所憂,愁陛下所愁。

“臣等附議。”呂調陽和王崇古站了出來,一起贊同,這的確是必須重視的一件事,萬一陛下真的給這幫遷來的富戶給陰到了,天下不寧。

富家翁們都知道,不要讓兒孫們創業,甚至找些掌櫃的,也不要兒孫們執掌家業,因為兒孫們真的會把家給敗光,國事也是如此,比如建文君朱允炆,就是個鐵打的例子,朱元璋為了給他留下一個能夠掌控的局面,做了那麼多事,朱允炆就是越做越錯,越錯越做,最後把江山給丟了。

這是因為兒孫很少有把事業經營的極好。

國事糜爛需要一個明事理的皇帝,陛下這樣的君王,沒了,讓群臣去哪裡尋摸一個去?劉禪但凡是有陛下三分樣子,諸葛丞相也不至於悠悠蒼天,何薄於我了。

“諸位所言有理,那就從諸位所議,操閱軍馬就不必停了。”朱翊鈞答應了下來。

二十三日去宜城伯府都是在廷議北大營操閱軍馬之後,到了地頭,天都快黑了,也說不了多少事,就得趕個大早回京,張居正喜好熬夜,這好不容易把毛病給改了,朱翊鈞也不好帶著一個問題深入討論,這廷議停一天,也未嘗不可。

廷議是廷議,操閱軍馬是操閱軍馬,朱翊鈞還是要去的,走的是德勝門的兵道。

“臣等遵旨。”萬士和見陛下答應了下來,鬆了口氣,南人和北人的政鬥手段是完全不同的,風格都不同,當年成祖文皇帝就在南衙很不適應,毅然決然的來到了北方,硬碰硬,朱棣誰都不怕,可是軟釘子吃多了,那真的是難受的很。

不熟悉他們的手段,萬士和是生怕小皇帝栽跟頭,小皇帝栽了跟頭,萬士和這種諂媚臣工,就是第一個死的佞臣了。

王崇古比萬士和的處境還要糟,他當然不喜歡小皇帝出什麼意外,他還指望著陛下給他分紅呢!

經過廷議之後,二十四日的廷議從陛下三月初三大婚後,休沐一日,皇帝歇著,可不代表廷臣們會歇著,除了廷議還有大堆的事兒要做。

馬自強拿出了一本奏疏說道:“陛下所憂慮之事,就是大明進士們眼高手低,說的一套一套的,鐵樹都能開花,可是一動手,都漏了怯。”

“其實在國初,太祖高皇帝就察覺到了。”

“太祖高皇帝早就注意到了?”朱翊鈞愕然,他覺得賤儒誤國,居然不是他帶來的風力輿論,在明初時候就有了?

馬自強俯首說道:“洪武六年,太祖與中山王徐達手談對弈言:朕設科舉,以求天下之賢オ,務得經明行修,文質相稱之士,以資任用。今有司所取,多後生少年,觀其文辭,若可與有為,及試用之,能以所學措諸行事者寡。”

“朕以實心求賢,而天下以虛文應朕,非朕求實求賢之意也。”

洪武六年,大明戰神、倚之為萬里長城的徐達在嶺北戰敗,狼狽回到了應天府,等待著朱元璋的處置,朱元璋以徐達功大為由,赦免了徐達的戰敗。

打了一輩子仗的朱元璋當然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勝負乃是兵家常事,沒有什麼常勝將軍,打仗這種事,朱元璋非常清楚,事在人為,漠北元昭宗和王保保君臣一心,沒打贏,是胡元氣數未盡。

朱元璋找徐達下棋是為了給徐達分配任務,讓徐達北上在當時還是北平的順天府練兵,抵禦胡虜南下,徐達這一走最少也要三年。

朱元璋找徐達下棋,就抱怨,他設立科舉是為了求賢才,結果科舉考試考出來的進士,看他們的文章都有可取之處,可是一試一用,所學能夠踐行的少之又少,他求賢若渴,可是天下卻以虛文應付,這不是他求賢的本意。

朱翊鈞覺得讀書人嘴上功夫一流,一落到實際就現了原形,這立刻就成了祖宗之法。

朱元璋都這麼說過,不服去找朱元璋反對去!

“臣這說這件舊事,其實就是說今日考校矛盾說和算學之必要,能以所學措諸行事者,必然對矛盾二字洞悉明辨,對於算學之規矩,清晰明悟,經世致用為宜。”

“這仁和縣搞出一千二百萬畝田來,也讓窮民苦力笑話咱們大明的進士,連個清丈都清不明白,貽笑大方。”馬自強為自己的吏治法補充理由,眼高於頂,不能把所學付諸於實踐,墨守成規還是養在翰林院好了,別去地方霍霍百姓了。

“大宗伯所言有理,當時中山王徐達如何回覆太祖高皇帝的?”朱翊鈞好奇,徐達對這些賤儒們,有什麼神奇的手段沒有,這現成的作業,不抄白不抄,這可是祖宗成法!

譚綸冷不丁的說道:“從軍。”

譚綸知道這段舊事。

“從軍。”馬自強肯定了譚綸的回答,這些眼高手低的傢伙,從軍是最好的手段,彼時大明多戰,從軍那都是要人命的活兒,從軍苦,可是從軍之後,大明儒學士亂七八糟的毛病,全都治好了。

萬士和十分確信的說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彼時從軍都要行萬里路,至少他們的眼界開闊了,做事不再小氣了,一如到了大寧衛的周良寅,懸在頭上的刀逼的他必須要將所學付諸於實踐,否則就是死。”

譚綸短兵幾乎天下無敵,就連戚繼光都不是對手,曾省吾少司馬督師平定都掌蠻的時候,也是深入蠻荒,王崇古的環首刀也玩的出神入化,這一點王謙深有體會。

譚綸是浙黨,曾省吾是楚黨,王崇古是晉黨,好壞不論的話,這都是循吏,給他們差事,他們真的能辦妥當。

“手無縛雞之力,入了京營哭爹喊娘,到了軍營都是一幫祖宗。”俞大猷反對賤儒從軍,皇帝不喜歡賤儒,軍隊的丘八們也不喜歡大頭巾,這群賤儒入了京營,又是要待遇又是鼓動軍心,軍隊山頭文化本就嚴重,再加上這些個賤儒,那再強的京營,也會變得羸弱,還不如沒有。

俞大猷反對賤儒從軍。

“俞帥所慮周全。”朱翊鈞深以為然的點頭,他整日操閱軍馬,賤儒到了軍營,那就是特麼臭狗屎爛了一鍋湯,好好的振武大勢必然受到阻礙,與其讓賤儒從軍,不如讓軍卒讀書。

徐達的作業抄不成了,可不代表大明皇帝沒有手段收拾他們,一個算學考不過,把名字貼在東華門外,就這一招就能把賤儒噁心的寢食難安了,這年頭做官要名望,連年考倒一,哪來的名望?

“太宰,考矛盾說和算學,對於選官造成了阻礙嗎?”朱翊鈞看向了萬士和,詢問這條新政,是否可以落地,會不會讓選官變得極為困難,有沒有什麼困難,萬士和是馬屁精,不問他不會說的。

“沒有阻礙。”萬士和如實說道:“算學有點太難了,能簡單一些就好了。”

“額,朕一個孩子都會的內容,他們不會嗎?”朱翊鈞兩手一攤,他出題已經非常剋制了,怎麼還有人說難,丟不丟人,還好意思標榜自己是進士舉人,就這水平?

“算學不會,是真的不會啊,陛下太謙虛了,陛下在算學一道的天賦異稟,人神皆知。”萬士和也是一臉愁容,矛盾說確實難,可是陛下這個算學更難。

“那行吧,朕可以降低一些難度,給出五分的冗餘來,不能再多了。”朱翊鈞思考了一下,還是決定再降低一些難度,要考慮到吏部的實踐。

“都察院部議,徐階貪腐理應在朝陽門外立碑,按照清丈查抄,徐階的碑文目前是朝陽門外快活碑林最高的那塊了,有建造難度。”呂調陽十分懇切的說道。

徐階回京了,都察院總憲海瑞海剛峰,怎麼可能放過徐階,當年在南衙未了的恩怨,現在終於到了了結的時候!

在南衙不好弄,徐階到了北土城,海瑞自然要辦他。

右都御史都察院右總憲李幼滋坐直了身子說道:“他貪的銀子,要造的石碑超過了四十丈,我去工部問了大工匠,工匠們說造不出來,因為要立穩,這石碑至少要五十丈以上了,按理說,既往不咎過往不糾,可是這個徐階在萬曆年間,仍然互相屬託黨庇,徐階為首輔茲事體大,不好處置,但是這碑還是要立的。”

“五十丈?!”朱翊鈞驚訝無比,五十丈是六十層樓那麼高!

這不能怪大明工匠們沒實力,實在是徐階貪的太多。

工部尚書郭朝賓無奈的說道:“陛下,這麼高的石碑,大報恩寺琉璃塔也不過九層二十多丈,這五十丈的石碑,臣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朱翊鈞連連擺手的說道:“這不怪郭尚書,是朕當初營建快活碑林的時候欠考慮了。”

“陛下,建個五丈高的碑,碑文刻明白就是,臣也研究過是不是可以鋼混,可是這麼高的建築,臣怕它塌了砸到了人就不好了。”擅長鼎建王崇古對這個石碑都是束手無策,朝陽門外人來人往,這玩意兒哪怕是他死後塌了,他也是要被罵的狗血淋頭了。

朱翊鈞想了又想說道:“不如這樣吧,海總憲,咱們在西山找塊高四十丈的山頭,給他刻上碑文,這樣一來,既滿足了高度,也滿足了營造需求,給他刻在山上!”

“好!好主意啊!”海瑞眼前一亮,不住的點頭,還是陛下有辦法。

郭朝賓和王崇古其實都想到了這個辦法,可是貪腐的碑文,都在快活碑林,這是陛下圈定的地界,換地方得陛下開金口,金口玉言,陛下說找山頭,都察院不用為難,工部也不用為難,兩難自解,大家都好辦。

“工部記得做好賬,問徐階討要這筆營造費用。”朱翊鈞對郭朝賓十分鄭重的說道:“賬目的事兒,可不能馬虎,年底戶部查賬,出了紕漏不好。”

至於代價由誰承擔,那自然是徐階徐老公爺了!給他自己修的貪腐山碑,徐老公爺不出錢,難道讓朝廷出錢不成?!

朝廷哪有那個餘糧。

“臣謹遵陛下教誨。”郭朝賓俯首領旨。

王國光用力的忍住了笑,陛下這個摳唆勁兒,真的是別想從陛下手裡支取一厘多餘的銀子。

至於這貪腐山碑,日後會不會成為大明一道靚麗的風景線,那就不是朱翊鈞能夠決定的了。

“合一眾案等一眾案犯王仙姑明日押解入京,還有王世貞。”呂調陽拿出了刑部的部議,面色有些猶豫,這個王世貞,真的是好事找不到他,壞事一個接著一個都有他。

復古七子之首、主盟文壇魁首,這名號每一個都在皇帝不喜歡的範圍內,這合一眾的案子,可是邪祟案,王世貞摻和到了這等事裡,就是在劫難逃。

張居正倒是有那個臉請陛下寬宥,朝臣們也不清楚張居正有沒有為王世貞求情,畢竟是同榜,陛下收到的新婚賀禮,還是王世貞送給張居正的,很貴很貴的一幅畫。

朱翊鈞看著呂調陽很確信的說道:“朕昨日說到了合一眾案,自然跟先生聊到了王世貞,先生的原話是歷歷有據。”

這四個字是當初高拱被牽連到了刺王殺駕案時,張居正說的話,意思是就是這件事跟他沒關係,有證據就辦,沒證據就不辦,一箇中立的立場。

“先生對王世貞是很可惜的,他如果能以所學措諸行事者,經世致用賢才也,可惜了。”朱翊鈞又說了一下張居正對王世貞的評斷,這是個有才華的人,可是王世貞一而再再而三的沒有把才華發揮到極致。

“王次輔,王世貞有沒有參與到合一眾案中?”朱翊鈞詢問刑部尚書王崇古。

王崇古嘆了口氣說道:“有。”

“自作孽,不可活啊。”馬自強連連搖頭,他出身可是隴西大戶,也是簪纓之家,可是王世貞一次次的選擇,都在錯誤的那條路上一路狂奔不止,到了這一步,實在是咎由自取。

“他參與了兩次孕婦剖腹取臍帶血祈福,根據緹騎的塘報,他只是覺得從未見過。”王崇古已經盡力剋制了,剖腹取血祈福是合一眾的典型祈禱儀式,而王世貞參與了兩次,那就不是不小心,是故意為之,知道是什麼場景,還要再參加。

朱翊鈞一擺手說道:“殺了吧,文壇之恥也。”

王世貞的行為其實很符合復古派的核心理念,法三代之上,法三代之上可是有人祭的,而且非常流行。

魯哀公和宰我(孔子門生)論政,談到了‘社’這件事,魯哀公就問:有國家者,必有社以祭地,不知其義何如?

宰我說:古之立社者,必栽樹木。夏后氏立社,則以松樹;殷人立社,則以柏樹;周人立社,則以慄樹。

周人然所以用慄樹者,取於戰慄之意。蓋戮人必於社,欲使民見之,而戰慄恐懼也。

這就是人祭,就連孔子門生都批評這種祭祀的手段,可是復古的法三代之上,則喜歡這個調調,三代以上有法,三代以下無法。

三代就是夏商周。

王世貞明知道那是什麼,還不肯抽身而去,是執迷不悟,這等賤儒殺了也就殺了。

“陛下,臣這裡有一份徐階主辦的惠善堂的事兒,臣不知道該不該讓雜報發出去。”萬士和拿出了一道奏疏,一臉為難。

我小皇帝陛下到底是欠考慮了,還是徐階貪的太多呢?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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