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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法,變得好是個君主立憲制的俘虜,是憲綱的的傀儡。

變法,變得不好就是路易十六的下場,斷頭臺為你設立。

變法,一個對於皇帝而言,出力不討好的活兒,所以朝臣們多少都想不明白,皇帝為何要支援張居正變法,軍事、政治、文化、經濟都要受到最廣泛的衝擊,在這輪衝擊之下,皇帝便不能再維持他凌駕於所有階級之上的超然地位。

祖宗之法不可變,翻譯翻譯就是:老朱江山永流傳。

小皇帝的皇位來自於嘉靖,而嘉靖皇帝要感謝祖墳冒青煙,武宗皇帝無後。

旁系僥倖得了皇位,現在還整天跟著張居正一起胡鬧?

尤其是張居正的變法最應該反對。

法度當然可以改,祖宗成法也可以變,但是變法的第一要務就是團結佔據了統治地位的人,無論是戰爭還是政令,大明的興衰,都是由肉食者們發動決策的,而代價總是最廣大的百姓,或者說一個個的統計數字。

百姓是沒有能力發出自己聲音的,誠然,他們發出自己聲音的時候,是那麼的震耳欲聾,是那麼的撼天動地,讓天地變色,讓社稷傾覆,但那需要一無所有、需要走投無路、需要失去一切的枷鎖,發出自己的吶喊之後,得到的不過是新的一群肉食者,站在百姓的頭上,繼續作威作福。

而肉食者們掌握了一切的話語權,他們甚至可以將總是在掙扎著溫飽的百姓,完全塑造成一種短視、刻薄、貪婪、狡猾的模樣,透過教育的獨佔和對知識的解釋權,佔領所有的風力輿論,最後進一步的掌握一切的權力。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道盡了這個根本邏輯,這是社會執行的基本邏輯。

但是張居正的變法,卻在團結最底層的百姓,窮民苦力,所有的新政,都在苛責肉食者,在苛責佔據了統治地位的官僚,陛下為何要支援這種變法?

這是朝臣們的疑慮,的確是為了大明再興,但是大明眼下財稅正在逐漸變得健康,做到這裡,就可以了,差不多得了,皇帝應該開始自己驕奢淫逸的生活了。

就像嘉靖皇帝那樣,克終極難,從頭到尾,不忘記自己為何而出發,堅持到底,需要大毅力,也需要大勇氣,還需要強橫的武力甚至說暴力。

而暴力就是火藥、鋼鐵、銀幣、理論和人心。

韃清唯一算得上明君的雍正,雍正在位的新法,幾乎照搬了張居正的所有新法,吏治、財稅等等,等到雍正一死,乾隆皇帝登基當天就把攤丁入畝給廢掉了,這還不算完,乾隆更是搞出了議罪銀的制度,讓韃清的吏治,如同泥石流一樣,一瀉而下,再無轉好的可能。

而雍正的新法,有目標,有綱領,有制度,有能臣幹吏,而且做的很成功,可是他一死,也免不了人亡政息的下場。

在朝臣們和天下士林縉紳們看來,正確的變法應該是做大蛋糕,在分配的時候,九成九分給肉食者們,剩下的一分,分給窮民苦力的同時,讓窮民苦力感恩戴德,這才是維護統治和正確的變法。

朱翊鈞的確在做蛋糕,但他也在利用縉紳的貪婪,把他們埋在豬圈裡的銀子都拿出來,這是開人礦。

是朱翊鈞不分蛋糕給肉食者嗎?

松江孫克毅、孫克弘兄弟二人有話要說,蒲城王崇古有話要說,陛下是肯分這個蛋糕給肉食者的,甚至有一種不切實際的幻想,指望肉食者們吃飽飽後,給窮民苦力一口湯喝。

孫克毅的確在吃飽飽後,給海事學堂捐了很多錢,而王崇古正還聽從大把頭的意見,搞出了水空調,防止洗羊毛的工場溫度太高熱死人,只要給窮民苦力一口湯喝,朱翊鈞甚至會覺得肉食者們也不那麼的面目可憎。

只要做個人,在皇帝這裡,他就是個人。

但要是不做人,皇帝就會化身成不可名狀的怪物,不讓他做人。

朱翊鈞支援張居正的變法,是有一整套的新的邏輯在內,在一次次的講筵中,朱翊鈞和張居正充分確定了這個邏輯的可行性,也如同張居正所言,這條路太難了,道阻且長。

攤丁入畝這件事不好做,但是必須要做,這是在釋放勞動力,困於勞役的大明百姓,根本沒辦法入工場做工,因為他們需要定期服勞役,來完成鄉部和地方的攤派。

只有將百姓從勞役和私役中釋放出來,大明的生產力才能進一步的增長。

朱翊鈞發現,張居正的新政,總是如此的環環相扣,草蛇灰線一樣,擁有著清楚的脈絡,他對於國家之制,有著清晰而明確的規劃。

這就是沒人能鬥得過他的原因。

無敵的原因很簡單,他在用道政鬥,而其他的臣子,用的都術。

“陛下,今日的格物報半月刊已經送來了。”張宏將一份剛剛印好的報刊送來過來,半月一次的格物報,是皇家格物院的期刊,上面刊登了很多常人已經難以看懂,而且離普通人略顯得遙遠的東西。

“皇叔這第一份雜報,就是向復古派宣戰了。”朱翊鈞拿過了半月刊,看完之後,如此評價。

最近朝中吵的很兇,關於為什麼壓水機只能壓出三丈以內的水,對此,以格物院為代表一眾能人異士們認為是大氣壓強的緣故,而以翰林院為首的翰林們,則表示子不語怪力亂神,不必探尋。

而朱載堉在這份雜報上,詳細的刊登了大氣壓強的原理,但是並沒有得到翰林院翰林的認同。

朱載堉讓翰林們,在三月十五日,到格物院來,朱載堉要證明氣壓的存在。

而朱載堉用到了一個人,一個山人,山人也就是隱士、能人異士。

是一個名叫黃子復的山人,黃子復是一名偃師,就是傀儡師,或者說叫傀儡戲的百藝藝人,他發明的一種奉茶美人,在一個箱子裡的木偶,奉茶美人,用機關運動,就像是生人一樣,手捧茶壺從箱子裡出來,給客人使用,而後緩緩返回。

這種奉茶木美人的動力其實是木箱上的水箱,摁下開關水順流而下驅動機關,至於回去,類似於汽車倒擋,美人手中的木盤其實是個槓桿,茶壺空了之後,槓桿的另外一段下落,齒輪卡位,實現倒轉,美人自己就倒回去了。

就是四個圓柱形齒輪。

中國是有齒輪的,從先秦時候的青銅齒輪實物,到元時《農書》和過些年才會刊行的《天工開物》中,都有各種齒輪裝置,其中有傳動齒輪,也有棘輪,還有橫軸豎軸轉換齒輪,在農業和水利中,被廣泛引用,而黃子復就是這麼一個善於利用齒輪的偃師。

這東西后來傳到了倭國,在倭國被叫做絡繰、奉茶童子。

萬曆三年,黃子復是由譚綸舉薦入朝,經過了朱載堉的考校之後,入格物院,負責巧物的製造,譚綸和黃子復相識還要追溯到當年的平倭之戰,黃子復是譚綸半個軍械幕僚,後來譚綸到京堂做官,而譚綸的兒子跑去偷偷玩這個奉茶美人,卻被兩條能活動的木蛇給嚇退了。

譚綸沒有用神神鬼鬼的說法忽悠朱翊鈞,而是讓黃子復講明白其中的道理。

黃子復有一雙巧手,而且和朱載堉有很多共同的話題,朱載堉收藏了一架古琴殘片,兩個人商量著修復了古琴,聲音輕越、冠絕一時。

黃子復精通樂理,和朱載堉的關係十分融洽,機械發明者往往有著驚人的音樂天賦,比如發明了航海鐘的約翰·哈里森,就是一名出色的音樂家。

而這一次黃子復發明瞭很多的奇物,格物院專門為他的發明創造,召開了一個格物會,邀請翰林院的翰林們,見證大氣的奇蹟。

朱翊鈞對這個格物會非常感興趣,讓張宏要了一份請帖,前往格物院。

三月十五,陽光明媚,小皇帝換了身常服,帶著一長串的尾巴,前往格物院,他之所以要前往,是要做一個裁判。

他清楚的知道,格物院的想法是對的,這是一場賤儒們必輸的辯論,賤儒們的詭辯,顯得那麼的虛弱,因為這儒家從不涉及到的地方,萬物無窮之理的奧妙,當不能崇古的時候,找不到儒家先賢們的論述時,他們顯得那麼的無力和窘迫。

格物院不同,格物院從設立之初,就是在離經叛道。

朱翊鈞的車駕在格物院門前,穩穩的停住,朱載堉帶著格物院的一眾奇人,拜見了陛下。

格物院迫切的需要皇帝的支援,他們只掌握了真理,而以翰林院翰林們為代表的復古派們,掌握了除真理外的一切。

就是互相攻訐,格物院一個當官的都沒有,天然劣勢。

但是格物院有靠山,大明最大的靠山,大明唯一的一片天,大明皇帝。

大明皇帝對格物院的支援是毫無保留的。

朱翊鈞看到了張嗣文和焦竑,眉頭緊皺了起來,對著身邊的張居正問道:“先生,不讓家裡的孩子走仕途嗎?這怎麼到了格物院來?”

辛辛苦苦考中了進士,跑到格物院來,當什麼算學博士!

“回陛下,他喜歡算學,從政的話,有臣這個父親在朝,總是少不得閒言碎語,還是不要入仕途的好,他也不是那塊料兒,這官場,就是龍潭虎穴,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了。”張居正笑著說道。

張居正知道自己兒子,沒有做官的天賦。

做官要能忍,他兒子張嗣文,不能忍,甚至是有些執拗,這是官場大忌。

為了老爹的名聲,張嗣文做官也是不視事兒的官兒,根本不會有任何的派遣,還不如到格物院來,研讀算學來的巧妙。

再說了,這官場是什麼好地方嗎?爾虞我詐,彼此傾軋。

張嗣文字人還是那種非常執拗的犟驢,入了官場,就只有死的不明不白這一個下場,這和陛下是否庇護無關,張嗣文入了官場,真的會被玩死,還連累張居正這個父親。

王崇古的兒子王謙,就不是那樣的,王謙那種人天生適合官場,心狠手辣、心思歹毒。

朱翊鈞看向了黃子復,這一次的格物大會,黃子復就是主人公,此人身材並不高大,甚至有些駝背,一雙手十分的修長,是一雙巧手。

“你就是黃子復嗎?”朱翊鈞笑著問道。

“回皇爺爺的話,草民就是黃子復。”黃子復一聽陛下詢問,立刻就跪下回話,站在他面前的是大明至高無上的皇帝,格物院最大的資助方,雖然看起來格外的和善。

“起來起來,以後稱臣,既然是格物院的博士,那就不用稱草民了,以後奏對,不用跪禮。”朱翊鈞不是很喜歡人跪,這也是一個特權,有功於大明的臣工,在奏對的時候,都不用跪奏。

“謝陛下隆恩。”黃子復誠惶誠恐的說道。

“帶朕去看看吧。”朱翊鈞走進了格物院的大門。

陽春已至,萬物復甦,春風如同一個心靈手巧的姑娘,纖纖玉手,裁剪著柳葉,隨著風嫋嫋依依的起舞,柳樹成蔭,漫天的柳絮在空中飄飛著。

春姑娘又裁剪出了杏花、桃花,精心的點綴著這些花骨朵,白如雪,紅如脂,將春天裝點的萬紫千紅。

朱翊鈞穿過了正門的小廣場,走過了樹蔭,踩著柳絮走進了天一樓內。

“不是在一樓,而是在三樓嗎?”朱翊鈞疑惑的問著馮保。

馮保神秘兮兮的說道:“確實是在三樓,因為在三樓才能看得見。”

翰林院的翰林們也在接駕,當皇帝落座之後,格物會正式開始了。

而黃子復帶著助手,開始忙活。

“首先,是民報刊登的壓水機,為了清楚這一原理,我們將玻璃製作了一臺壓水機,好看清楚,水流動的痕跡。”黃子復最先演示的還是壓水機,不過是玻璃製作的。

黃子復開始演示,隨著他的抽動,水開始在管子內不斷的上升,最終填滿了壓水機的腔室,開始出水,出水是一抽一抽的,不是連續的。

黃子復的演示清晰而明確,自流水壓水機,不代表著它不用做功,也不是永動機,需要不停的抽動,才能源源不斷的出水,這是很神奇的一幕,到底是什麼東西讓水面升高,而且不落下?

這是大氣壓強的力量。

黃子復繼續說道:“民報的壓水機只有一個腔室,而我們將它橫起來,改造成兩個腔室,這樣活塞在往復的時候,兩頭可以抽取空氣或者水。”

這一次黃子復拿出的是一個往復式的抽水機,黃子復握著柄,開始搖動飛輪,飛輪帶動了曲柄,曲柄帶動活塞,而兩個腔室都有入水口和出水口,活塞往復,帶動著兩個進水口和出水口的閥門,交替開啟,將效率直接提升了一倍。

而這次的出水變成了連續的。

孫繼皋猛地站了起來,盯著那個完全玻璃製作而成,內部的結構清晰而明朗,確實是一個生民好物,而且只要有個動力,就能源源不斷的抽水,這個動力,可以是人力,畜力,也可以是火力。

關鍵是黃子復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生產工具的改變,可以把效率提高。

這就是技術進步,帶來的恐怖效應,對欲速則不達、對有機械者必有機事,有機事者必有機心,機心存於胸中則純白不備,純白不備則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載也,這些儒家根深蒂固的道理,產生了極強的衝擊。

而孫繼皋面對這鐵一般的事實,居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黃博士,真的是一雙巧手。”朱翊鈞看著這東西忍不住的讚歎道。

黃子復俯首說道:“謝陛下盛讚。”

朱翊鈞、朱載堉、黃子復、程大位等人,都看向了翰林院的翰林們,一個個面色慘白,是更加高效,還是復古守舊,不肯做出任何改變呢?

黃子復和朱載堉拿來了玻璃管,這個玻璃管大約三尺長,而另外一個玻璃器皿裡放滿了水銀。

朱載堉在玻璃管中,匯入了足量的水銀,而後用手摁住了玻璃管,將其深入了水銀之中,而後鬆開手,水銀下降了一段後,停止了下滑,水銀的高度為二尺二寸八分。

在玻璃管的上端,有一個很明顯的空腔,那個空腔裡,顯然不是空氣,而是什麼都沒有。

“我們發現,這個水銀高度和玻璃管的粗細無關。”朱載堉拿出了一根更粗了一些的管子,再次開始了實驗,水銀高度仍然是二尺二寸八分。

這一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震驚不已,按照一般的認定,

“後來,我們實驗了水,我們之前已經發現了壓水機,無論如何都壓不出超過了三丈的水,我們製作了一個超過了三丈高的管子,就在窗外。”朱載堉示意所有人看向窗外。

一個玻璃管出現在了閣樓之外,為了試驗專門建了一個三丈高的高臺,試驗的方法是相同的,一根高三丈的玻璃管,裡面裝滿了水,扣在水中,玻璃管的頂端出現了空腔。

在閣樓內,看不清楚,但是走到了憑欄的位置,就能很明確的看明白了,水裡放著墨水,方便觀察。

“水高三丈一尺,也就是說,超過了三丈一尺,想要用壓水機壓水,就是絕無可能之事了。”朱載堉解釋說道,示意翰林院的翰林們,可以前往觀察了,這個高臺上,鑲嵌著一根木尺,上面有高度。

孫繼皋帶著翰林們,左看右看,看了許久。

“為什麼水銀高二尺二寸八分,而水高三丈一尺?這是因為什麼?!”孫繼皋仍然不敢置信,丟擲了一個問題,如果格物院回答不了這個問題,那就是在耍花招,欺君大罪。

“因為水銀重,而水輕,水銀比水重了大約13.6倍,所以,水比水銀高了13.6倍,這個比重隨著溫度而變化,噢,對了,我們設計了內徑一尺乘一尺乘一尺的玻璃器,裡面填滿了水銀稱重,而後將水銀排乾淨後,倒入水稱重。”朱載堉拍了拍手,沒有出現五百個刀斧手要小皇帝的狗命。

兩個助手,把玻璃器拿了上來。

真空真實存在,大氣壓也真實存在,而且確定可以把水託舉三丈一尺高。

“如果大氣真的有壓力,而且能把水託舉三丈高,為什麼我們人,不會被壓死?!”孫繼皋立刻察覺到了問題的關鍵,如果大氣真的有一種能夠託舉水的力,那人為什麼沒被壓成餅?

朱載堉想了想示意助手拿來了一根提酒器,他將提酒器插到木桶裡,摁住了上面的氣孔,提出水面後,鬆開了手指,提酒器中空管內的水再次落回桶內。

“明白了嗎?”朱載堉看著孫繼皋問道。

孫繼皋呆呆的搖了搖頭,惱羞成怒的說道:“回答我的問題!”

格物院有個焦竑焦狀元,翰林院有個孫繼皋,都是狀元,但是差距還是非常明顯的。

朱載堉想了想說道:“孫狀元,你呼吸一下。”

“啊?啊…”孫繼皋滿臉迷茫,真的呼吸了一下,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體內也有空氣。

朱翊鈞發現一件很有趣的事兒,那就是格物院跟翰林院的鬥爭,他這個裁判要做的事很簡單,是給一個公平的鬥爭環境,那麼格物院真的可以爆殺翰林院一群弱雞。

“所以說,為了證明大氣壓的存在,我們準備了一個很新奇的試驗。”朱載堉俯首說道:“還請陛下移步天一樓外。”

“好。”朱翊鈞點頭,向著天一樓外而去,等待著朱載堉的進一步動作。

“這是兩個銅半球,左半球和右半球,上面有浸了油的皮革作為墊襯,我們將兩個半球合上,然後將水從左半球注入。”朱載堉介紹著實驗步驟。

左半球和右半球合上之後,朱載堉用螺絲將兩個半球緊密的擰在了一起,而後開始注水。

左半球是進入口,而右半球上,連線著一個長近四丈的銅管,注水注到冒出的時候,朱載堉合上了銅球上的閥門,而後擰動了幾下密封閥,將球完全密封了起來。

在四名壯漢的拉動下,銅球逐漸被吊起在一個水池之上,而朱載堉放開了銅管底部的閥門,隨後在高臺上的人,將銅球上的閥門合上,而後擰緊了上面的密封閥。

銅球被放了下來,底部的銅管被卸下,而後朱載堉指著地上的銅球說道:“如果不存在大氣壓,那麼我把固定銅球的螺絲擰掉,兩個半球應該很容易分開。”

“孫狀元,同意嗎?”

“是!”孫繼皋沉默了片刻,咬著牙說道。

朱載堉動都不動,看著孫繼皋笑著問道:“反之呢?”

“反之則存在!”孫繼皋雖然不想回答,但他還是開口回答了這個問題,畢竟陛下看著他。

“然也。”朱載堉就是要孫繼皋親口說出這句話,省的他再尋麻煩。

朱載堉開始擰動銅球上的螺絲,所有的螺絲卸掉,兩個半球還是牢牢的扣在一起。

“孫狀元試試看能不能拉開?”朱載堉看著孫繼皋說道。

孫繼皋帶著翰林,用了渾身的解數,仍然沒能把銅球拉開,孫繼皋呆滯的看著那兩個半球,滿頭霧水,難不成這真的是萬物無窮之理?

他寧願相信這世界有神鬼,也不相信這東西是人類能夠破解的。

朱載堉又拍了拍手,示意把御馬監的馬匹拉來,左右共十多匹馬,在這些馬用盡了力氣的情況下,兩個半球,終於被馬匹拉開。

至此,已是科學。

孫繼皋跑到了半球旁邊看了許久,才終於不得不承認了這個事實,大氣壓強真的存在,一眾翰林院的翰林們面如土灰,不得不承認,格物院真的有東西。

朱翊鈞本來以為到這裡已經結束,可朱載堉開口說道:“陛下,其實這個球裡,並不是真空,裡面還有東西。”

“還有東西?”朱翊鈞一愣,疑惑的問道。

“陛下且隨臣來。”朱載堉帶著皇帝回到了太一樓內,將一杯水放在了盤子上,而後,將一個玻璃罩在了盤子上,盤子的邊緣,由皮革和油料負責密封。

朱載堉叫來了三個緹騎,將一個單程往復式壓水機拿了過來。

而後三個緹騎開始拉動活塞,開始抽取器皿中的空氣,僅僅幾下後,水開始沸騰了起來。

“所以,其實剛才的銅球裡,是有蒸汽的,並不是真空。”朱載堉解釋自己為何要如此抽真空,因為他在倒扣的試驗中,發現,水銀面和水面,都會發生劇烈的沸騰。

這證明,水銀和水面之上的空腔內,並不是空無一物,而是有大量的水蒸氣存在。

所以剛才的試驗裡,銅球內只是一個低真空的環境,而不是真空。

理想狀態下,用往復式的抽氣機能夠抽出裡面的空氣,但也是理想狀態,想要得到完全的真空,是根本沒辦法做到的。

“這就是臣所有的發現了。”朱載堉將玻璃罩的閥門開啟,俯首說道。

“皇叔已經解開了朕許多的疑惑。”朱翊鈞對朱載堉的研究做出了肯定,朱載堉帶著格物院,一腳踹開了科學大門,開始對無窮萬物之間的普遍聯絡,展開了研究並且做出了總結。

科學,是透過實踐,認識、歸納、總結,建立一套可以解釋萬物發展規律,並且經得起檢驗的有序的知識系統,系統性的進行深入研究。

這就是科學。

而朱載堉開啟了科學大門,帶著大明走進了科學的世界。

或許以後,人們會批評張居正、會批評他朱翊鈞,但是對朱載堉,只有讚譽。

雖然朱載堉今日的成就,都是在小皇帝的全力支援下進行的,但是人們還是會讚歎朱載堉的聰明和對人類發展做出的卓越貢獻。

山人黃子復,擅巧思,製為木偶,運動以機,無異生人。嘗刻美女,手捧茶囊(茶壺),自能移步供客。客舉觴啜茗,即立以待;橐返於觴,即轉其身,仍內向而入。譚二華開府北徼,往依館穀。暫辭他往,扃其寓室,戒毋擅啟。譚之子欲搜其器,以究其術。啟門方進,輒有二蛇從榻下趨而相向,懼反不進。譚二華就是譚綸的號。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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