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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文學城獨發

第3章

“南南。”

沈遷聽到“分手”通知,以為是錯覺,等到宣從南離開包廂身影出現在樓下,他才如夢方醒追了出來。

“南南——”

一個人影突然衝過來撞了沈遷一下,話音中斷,她幸福地朝前跑過去,嘴裡和同伴激動地說著:“絕對沒看錯!就是他!”

“他怎麼來這裡了,你真的確定嗎?”

“你等等啊我翻一下他的行程,站姐昨天發了......看到了!他在這兒有代言!”

“靠,好多人啊!!!”

莫名地,不知從哪裡冒出許多人來,男女皆有。

他們全追著一輛車,好像土匪要圍劫似的,但等真到了車旁大家又素質有序地停住,站在合適的距離外。

沈遷被他們堵在後面,宣從南越走越遠。

卡宴後座的車窗全部降下,戴帽子口罩的男人向外面簡單地揮了下手。

激動尖叫聲接連響起,聽聞動靜,好奇心驅使宣從南迴頭看發生了什麼事。

隔著人群他看見沈遷在遠遠地望著他,而後挪開視線去看車裡的人。

人太多了,宣從南看不見引發這場喧囂的主人公是誰,不過跟他沒關係。

他剛剛和沈遷分手了。他在難過。

學校裡的畫室全天開放,週末也不例外。

宣從南揹著包繞過大半個校園,香樟樹的樹葉落地成影,隨風變成影子蝴蝶。他踩著這些影子抵達畫室,推開門進去。

講臺位置的兩張長桌上擺放著西方的各個雕塑作品,宣從南想到畫靜物時,最怕老師隨機拋起一個水瓶扔那兒,讓畫自己看到的。更怕老師抓一把不規則的碎鑽灑桌面上,簡直噩夢。不過現在他不怕這個。

對他來說雕塑素描最好畫。

畫室年數經久,經常修修補補,仍然能看見地板上留下的油彩顏料,西一塊東一坨的,個性得非常突出。

裡面並不整潔,甚至可以說亂。因為美術生最需要靈感,要畫的東西位置不能有變動,否則得抓狂。

宣從南進來時每一步都走得相當有水平,看見巴掌大的空地就馬上踩上去,一路過關斬將到了窗邊。

窗戶沒開,畫室樓下的街道上時不時有學生經過,三三兩兩都有人相伴,不是孤影單隻。

開啟放在畫室的固定畫架將其支好,宣從南把速寫本掏出來放上去,揹包隨意地擱地上。他想把剛剛在餐廳裡被打斷的畫作細化一下。

炭筆懸在烏雲的位置,卻遲遲落不到實處。

宣從南寂靜地看著炭筆和自己的手,覺得腦袋空茫混沌,所有東西都變模糊了。

他很少這個樣子。

過去的一年仿若一場夢,以為沈遷喜歡自己,實則他喜歡的另有其人,而且宣從南肯定和這個人長得有一定相似之處。

只有這樣沈遷一次又一次的反常奇怪才能解釋得通。

宣從南很笨,笨到察覺的太晚。想和沈遷組建家庭的想法多麼愚昧可笑。

......他很難過。

以後不談戀愛了吧。

“從南,你在畫室啊?”畫室的門被人推開,班上的一個男生按著宣從南剛才走過的步行軌跡走到窗邊,“這裡能落腳的地兒真是越來越少了。520你不去約會在畫室畫什麼畫啊?”

宣從南說:“你也沒去。”

張確輕蔑地笑了聲說:“我單身,跟誰去約會啊。”

宣從南說:“一樣。”

張確發出一個很意外的單音節:“啊......”

畫架上的速寫本是風景,他看了一眼說:“剛不久突然陰天有烏雲,你畫的是這個吧。”

宣從南道:“嗯。”

張確道:“怎麼不畫了?那裡太陽的光線明顯就是要穿透烏雲的啊。”

所有畫面即在眼前,但宣從南靈感淺薄,不想倉促完成。

他沒出聲回答。

支好畫板,張確把顏料桶拎過來,他要畫油彩:“這個不踹下個不來,單身萬歲嘛。”

他挑揀畫筆,說:“你出去走走吧,現在外面更適合你。”

中午吃的東西很快被悲傷的情緒消耗完,宣從南揹著包,到超市裡買了根5毛錢一根的棒棒糖,藍皮包裝,酸奶味。

糖味隨著唾液被身體吸收進入血液,血糖升高,刺.激大腦產生一定的血清素和多巴胺,宣從南覺得心情好了不少。他把今天才重新戴在脖子裡的檀木觀音吊墜拿出來看了又看,觀音眉眼慈悲,神性地陪在他身邊。

看完他珍惜地放進衣服裡。

下午五點半了,夕陽變紅開始西沉,宣從南順著學校外面的公園跑步。

繞湖一圈1.6公里,他慢跑了近6圈。跑完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後了,多巴胺分泌充沛。

宣從南手握湖邊的柵欄,仰臉感受最後的夕陽尾巴,任涼風吹亂他的長髮。

鬱悶一下午,終於想笑了。

租的房子離這裡不遠,幾百米的距離,是個破舊的小區,已經在政.府的拆遷範圍內。拆遷檔案遲遲沒有確定下來,物業又不願出錢修繕,導致這裡環境治安勉強,牆皮脫落得像爛尾樓。

正因如此,租金便宜。

一廳一臥20多平方米,廚房在客廳一角,半開放式。

洗澡在臥室,只有花灑沒有浴缸,放不下。雖然地方小,但裡面收拾得很乾淨。

手機關機了近一天沒開,昨晚沒充電現在剩22%。

小區電線老化,一個月裡總要斷電幾次,宣從南找充電線防止停電。

用了好幾年的手機反應遲鈍地發出幾聲震動提醒,是來自沈遷的三個未接來電和兩條訊息。

【南南,公司忙,明天我來找你,出來見我。】

【我可能說錯了什麼話,但不是有意的。】

宣從南刪除拉黑了沈遷的聯絡方式和微信,充上電後去衝了個澡,把身上全部汗溼的衣服換下來洗了。

掛完衣服他覺得很餓,開啟迷你小冰箱想給自己下點掛麵。

糟糕的是掛麵沒了,得出去買。

開啟手機看餘額,和今天的日子碰巧,他這個月還剩520塊錢能花。

宣從南掰著手指頭算算,一天能花50呢,太富有了。

長頭髮不用吹風機比較難自然風乾,不過現在不冷,不吹沒事,正好省電了。

他換上鞋揹著包出門,去超市買接下來兩天的食材。多買兩包掛麵,他做這個做得最好。

八點多了,樓下的路燈散發著昏黃的光,宣從南走過去,影子在地面變短又變長。

醉酒漢搖搖晃晃地走進破敗的小區,瞟見宣從南遠遠地朝他吹了聲口哨。

“小宣,你真香啊,洗澡洗頭髮了?”

宣從南加快腳步,沒理會。

獨身在外,窮兇極惡酗酒貧苦的人不要牽扯,不能逞一時口舌之快。

看門老大爺啐道:“行了吧你,上次在局子裡蹲15天,一點兒記性不長。”

醉酒的男人打了個酒嗝,說道:“我誇他香怎麼了?嗝......哈我誇他呢。”

“你這叫騷擾!快走走走走走!回你家去吧!”看門老大爺驅趕道。

醉酒漢道:“呵,你這麼說我偏不回,我再去喝兩杯。”

周遭高樓林立,將身後的小區襯托得像是鄉下產物。超市離得不遠,和去公園是一條路,這裡雖然破但地理位置好,真要拆遷了肯定能拿到不少錢。

月亮在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向南移動,宣從南突然放緩了腳步。

一個男人坐在花壇邊,微仰頭望夜空,安靜無聲。

渾身裹滿落寞,彷彿在他身上發生了很不開心的事情,又好像在曬月光似的。

寥寥行人從他身前或身後走過去,絲毫不能打擾他。

路燈在後面,月亮在前面。

男人戴著黑色口罩,鼻子山根很高,眉峰凌厲,宣從南覺得這是一副能作畫的構圖。

當炭筆落在空白的速寫本上時,揹包隨意敞開垂在身側,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畫更重要。宣從南把速寫本支在左小臂,沒再抬過頭。想要的畫面全在腦子裡。

大約十幾分鍾,宣從南合上速寫本,拉緊書包拉鍊要走,一抬眸和男人對視個正著。

宣從南:“。”

他偷感十足地放輕動作,莫名其妙想到沈遷說的:沒有溫度的眼神。

這人倒是很安靜,還不笑,更不鬧騰。

“畫完了。”男人突然出聲道。

宣從南剛抬起一點朝前邁出半步的腿倏地收回去,說:“我畫,月亮和路燈。”

男人道:“嗯。”

宣從南說道:“你知道我在畫你......身後的路燈?”

男人道:“嗯。”

這真是被逮個正著了,宣從南不自然地說道:“你可以提醒我讓我離開的。”

男人說:“你在畫畫。”

宣從南疑惑:“嗯?”

“需要安靜。”

宣從南心神微動,認真地打量起男人。

路燈昏黃,月光淺淡,他戴著遮到眼睛底下的三維立體式口罩,將整個面部完美地隱藏在闇昧的夜色裡。

“謝謝。”宣從南真誠道。

他不急著買掛麵了,主動問了一句:“你在這裡幹什麼?”

“我叫顧拾。”

“啊?”宣從南沒問男人的名字,迷茫應道,“......哦。”

顧拾看著他:“等月亮。”

宣從南迷茫加倍:“啊?”

顧拾比黑夜要濃上幾倍的眼睛仍然在宣從南身上,他又說一遍:“我在等月亮。”

遇到神經病了,宣從南想趕緊走。他的頭髮還很潮,垂在背後沉甸甸的,T恤後面的衣服溼了一塊,挨著面板很難受。

晚風一過,舒爽涼快,宣從南說:“你繼續等吧。”

說完抬腳要走,顧拾突然站起來。他很高,比宣從南高了大半個頭。陰影壓下,宣從南嚇了一跳,警惕地駐在原地。

“抱歉。”顧拾後退兩步拉開距離,不讓宣從南緊張。

宣從南淡定:“沒關係。”

顧拾聲音低沉,平靜,但說的話非常失禮。

他說:“你帶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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