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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孟楷、段紅煙談過天之後,朱溫回到自己營帳,倒頭就睡。
他是個非常自律的人,一般在戌時四刻就洗漱上床,睡到卯時四刻方起,晚間共睡五個時辰整。
此外,他中午一般還要睡兩刻鐘左右的午睡。
在他看來,既然白天能把要做的事情都做完,自然應當多睡。
遊俠歲月中,他長期風餐露宿,但面板依然相當好,也從沒長過粉刺。由於自己從不使用牛髓、面脂之類的東西保養,朱溫將其歸於睡眠充足的功勞。
如果有人打攪他睡覺,或者將他從夢中驚醒,朱溫往往會陷入暴怒,甚至有將對方碎屍萬段的衝動。
“起來了,月亮都曬屁股了!”
一個聲音,伴著對他身體的猛力搖動,將朱溫陡然自夢中驚醒。
“去你媽的!”
朱溫怒吼一聲,一記衝勁十足的勾拳打出,卻在觸及對方下頜之前一瞬間猛地收住:“二哥?”
一位身量極高,大臉盤子,咧著嘴,頭髮剃得極短,頂上如平原一般的青年人,正壞笑著蹲在他榻前。
如果他在出拳之前能夠思考的話,自然會意識到,哪怕是黃巢前來,他麾下的戰士都會先把他叫醒。
也只有一個人能夠無聲無息地摸到他的帳幕裡。
因為起初銅山那夥盜賊,也即朱溫帶著投奔黃巢的部曲,本身就是他和二哥朱存一起收伏的。
然而他已經有大半年沒見過二哥了。
他對二哥的印象還停留在臨別前一晚,二哥樂呵呵地笑著,將幾個不服管的山賊綁在燒紅鐵板上,一寸寸割下肌肉,扔去餵狗,割到支離破碎時,才讓對方嚥下最後一口氣。
這種殘忍酷烈的畫面,卻讓他感覺很親切,很懷念。
那一晚,一直幫他兢兢業業地打理著寨子,讓朱溫可以拋下基業到處亂竄的二哥朱存,突然丟下一封沒頭沒尾的書信,便再也找不到半點蹤跡。
“三郎,你這回拜的師傅倒是不錯。”大個子抓了抓脖子縫裡的蝨子,惡狠狠地摁出一大團血來,碾死蝨子的聲音似要把空氣都給炸開。
“山東鹽帥,義薄雲天,自然名不虛傳。”朱溫頃刻坐起,抓著二哥寬闊的肩頭:“這半年多你去哪了,想得弟弟好苦……”
他當然不能去找二哥,因為還有寨子要打理。沒了二哥的協助,朱溫才發現,管理一群刺頭其實是很麻煩的一件事。
“女人。”
朱存一副憨憨的樣子,道。
他總是咧著個嘴,個子又有九尺有餘,比起天生容顏秀美的三弟,五官也長得甚是粗糙,給人感覺全然不像一母同胞所生,簡直就是個憨大個。
但如果只是個尋常憨大個,是斷然做不到笑呵呵地把人綁在燒紅鐵板上,一刀刀精細將山賊的皮肉割下來餵狗,還能每次割下來的肉都一般大小。
朱溫一怔:“二哥你可是不把女人放在心上。”
“如若是那個曾經是你二嫂的女人呢?”朱存道:“好孬她幫俺生了好幾個娃兒……”
“但二哥你不是說好馬不吃回頭草,況且……”
“啐,你看二哥是吃回頭草的人麼?”朱存兩手叉了腰,哼道:“那女人當真讓你二哥把女人都看透了,不然二哥怎麼對你說,對女人就得揍,不要太客氣!”
他嘆息一聲:“哈,你年少時候,最需要二哥幫襯那一陣,二哥卻去追那個女人去了,心裡全是討她歡心,全然沒顧上你,讓你那些年受了天大委屈,二哥實在對不起你!”
朱溫怔了怔:“二哥你說什麼呢?都是許多年前的事了,你這些年為我辛苦做了這麼多,做弟弟的感激你還來不及……”
“哎,不提了不提了。”朱存擺手道:“再說起那個讓二哥俺不值的婆娘吧,她被人賣進了妓院。”
朱溫一驚:“莫非是……”
朱存道:“真是好笑,她在樓門口倚門賣笑,突然就哭了,求我念及舊情,贖她出來。”
“她吃我的,喝我的,偷漢子,還跟人跑了。這樣的賤婆娘,老子恨她還來不及,怎麼願意贖她!”
朱存陡然咬牙切齒道。
“可是哇,想起那個龜孫子把俺心疼得跟花兒似的婆娘,摁著隨便玩,玩膩了就給賣進了窯子了,老子實在很不爽。”
朱溫已經猜到後續了。
果然,朱存續道:“俺總不能動用寨子裡的錢,那些錢糧都是你的。所以俺到處找啊找,找了大半年,奔走了幾千裡,嘿,還真讓我找到了那個王八蛋。”
“二哥我啊,就把他倒吊起來,用鞭子一頓抽,看他不行了,就放他下來緩一陣,再繼續抽他,抽到他認錯為止。”
“我這才給了他一個痛快,一搜檢他身上的錢,可有些不夠哇。二哥就把他身上的肉給一刀刀割了下來,當做豬肉賣到了饅頭鋪子裡。”
“然後……”朱存微微露出得意神色:“你二哥就把這些錢拿回來,把那個該千刀的婆娘贖了出來,然後替她做主,嫁給了村頭的老光棍。”
“三郎你說,二哥這事做得痛不痛快?”
“當然是痛快極了!”朱溫擊掌道。
他不知道二哥笑容下面,心口的疤還有沒有癒合。
至於一路尋訪追蹤的奔波勞累,飢餐渴飲,打野味為食,這些事情,向來粗線條的朱存,壓根懶得提。
二哥小時候也是個相當淘氣,任性的人。在爹去了之後,卻變得認真起來,直到今天,任性的事情,總共也就這麼兩次。
都是為了那個曾經是他二嫂的女人。
除此之外,二哥活著的意義,彷彿就是為他這個弟弟了。
“三郎,聽說你們要打大仗了?”朱存不再提這個話題。
“官軍那邊,是人稱‘祁連雪霽’的泰寧節度使齊克讓。”朱溫點頭稱是,他也懶得提宋威的名字。
“好啊,讓黃帥他們瞧瞧我這個弟弟的本事!”
朱存露出得意的神情,對於弟弟的聰明顯得與有榮焉。
卻又道:“三郎你亦需記得,‘逢人且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你小子呵,明明聰明絕頂,偏偏許多時候卻愛意氣用事。村頭的算命先生說,這樣的少年容易成大事,俺卻也知道許多遊俠兒因此落得青年橫喪的……”
朱溫默然。
黃巢部和王仙芝部之間,無聲的隔閡,微妙的氣氛,果然都被這個大智若愚的二哥看得清清楚楚。
“做大事必得讀書,但許多大道理卻不用讀書才懂。”朱存露出一絲壞笑:“三郎你想做大事,二哥便如同那石橋的橋柱般撐著你。二哥這一雙招子清亮得很,你有什麼看不清楚的,二哥便做你的眼睛!俗話不是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二哥這輩子不圖名利,自然看得比一般子人明白……”
朱溫心中一熱,想起二哥小時候幫自己擋父親的戒尺,在自己惹事時叫娘來救命,諸如此類無數事情,自己欠二哥的,怕是七生七世也還不清了。待要說什麼,卻不知道如何說出來,眼角不由自主地溼潤了。
“好了,你向來貪睡,二哥也不攪擾你睏覺了。這番回來了,二哥便不會走了,明日起來,二哥隨你一同,和朝廷兵馬戰個痛快!”
說罷,朱存拍了拍朱溫的肩頭,挺身站起,高大的身軀,頓時如支起了一座山。他大踏步如流星,出帳而去。
朱溫凝視著二哥消失的帳門方向,眼神久久停駐。
他只覺得心中突然很輕鬆,很寬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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