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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萬年,恍若隔世。
駙馬看著下方已經被歲月侵蝕的女人,一時之間竟然有些恍惚。
徐夫人並沒有注意到駙馬複雜的眼神,她只是抬起頭,望著天空之中的龍女。
龍女身體慢慢落下,最後在半空之中停頓,化作人形。
“徐慧!你不敬仙神,竟敢損壞龍王金身,你可知罪?”
龍女很快收斂情緒,垂眸望著徐夫人。
原來她叫徐慧。
沈平安只聽人叫她徐夫人,徐夫人本人也未曾告訴過她她的名字。
她回憶了片刻徐夫人的作派,倒也是襯得起慧這個名字。
只是不知道她為何要世人叫她徐夫人。
“徐慧無罪!”徐夫人高聲道。
“龍女擅離職守,三年不履神職,此地三年滴雨未見,此等作派,不配享我人間香火!”
徐慧站在雨中,瓢潑大雨打溼了她的衣衫和黑髮,她渾身的衣衫髮絲都緊緊貼在身上,這讓她免不得有幾分狼狽。
龍女氣的咬牙切齒,不過就是三年沒下雨,這群凡人竟然敢傷害她的金身,當真是反了!
他們怎麼敢!
他們怎麼配!
龍女冷笑連連,“你說得對,我欠瀏陽關三年的雨水,如今我全都還給你們!”
龍女語畢,雨勢更大,城中積水已經及腰,不少房屋已經被雨水沖垮。
城中百姓的哀嚎和雨聲交織在一起。
他們求了三年的雨,這雨一落下,卻是奔著要他們的命來的!
眼見著積水不斷升高,龍女冷笑一聲。
愚鈍凡人!
“徐慧,若是你明日獻上一百童男童女,我便停了此雨,你若不獻,就等著水淹瀏陽關吧!”
說完,龍女尾巴一甩,人影消失在天際。
徐夫人身子顫了幾下,險些跌在積水裡。
沈平安扶住徐夫人,“她要一百童男童女,你要去哪裡找?”
徐夫人齒間都是血腥味,她咬牙切齒,似乎恨不得將龍女剝皮抽筋。
“想要童男童女?做夢!”
“我就算是死,也不會交童男童女給她!”
瀏陽關經歷三年大旱,本就人口凋零,龍女開口就是要一百童男童女,這是要他們滅族絕種!
徐夫人絕不會給!
若是要她賤命一條也就算了,這要的可是無辜之人的性命!
百姓何辜!
龍女的威脅沒有避著人,不僅僅是徐夫人,瀏陽關的其他人也聽了個分明。
大雨還在下,倖存的百姓都被集中到了高處,只是這麼下去,他們被雨水淹死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三年的雨水一夕落下,哪裡是人力能夠抵擋得了的?
“夫人,您想想辦法啊!”
被雨淋溼的女人跪在徐夫人面前,哀嚎著祈求。
徐夫人疲憊的揉了揉眉心。
難道就真的沒有破局之法了嗎?
其他百姓面色麻木,只是家中有孩子的,忍不住抱緊了自己的孩子。
“夫人,不過就是一百個童男童女罷了,如今讓龍女饒恕我們,停了這場大雨才是要緊之事!”
有人苦口婆心的勸道。
“放你孃的屁!我絕對不會把我的么兒交出去的!”
“孩子還會再有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犧牲幾個小崽子換我們所有人都能活!”
不等徐夫人說話,百姓們已經先一步吵成一團。
沈平安安安靜靜的聽著,目光卻是落在徐夫人身上。
龍女一言九鼎,說了要一百童男童女,只要滿足龍女的要求那麼龍女必然會停了雨水。
但是今日龍女因為被冒犯要了一百童男童女,焉知明日會不會隨便找個由頭要的更多呢?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後得一夕安寢。起視四鏡,而秦兵又至矣。
若是徐夫人應了,六國的結局就是瀏陽關的前車之鑑。
“都閉嘴!”
徐夫人一拍桌子,厲喝一聲。
眾人爭吵的聲音瞬間熄了,紛紛看向徐夫人。
“我不會送出去任何一個孩子。”
徐夫人聲音沉靜,“我會去求龍女,此事因我而起,也應該我來解決。”
哪怕龍女將她剝皮抽筋,只要龍女願意放過瀏陽關,她都可以。
安撫了眾人之後,徐夫人帶著沈平安去了無人之處。
“仙長,我此去多半是回不來了,望仙長大發慈悲,在我死後,保瀏陽關百姓一夕安穩。”
徐夫人彎下膝蓋,跪在沈平安面前。
她眸中含淚,滿臉疲憊之色。
很難想象,今天之前,徐夫人還將龍王金身搬出鞭打。
“你打算如何求龍女?”
沈平安歪頭。
徐夫人哀嘆一聲,“我不知道龍女與我有何愁怨,但是龍女並不食人。”
“龍女要一百童男童女,也只是因為我在乎瀏陽關百姓罷了。”
“徐慧,為何你有本名,卻依舊要人叫你徐夫人呢?”
沈平安卻是突兀的問了這麼個問題。
實在是太奇怪了。
徐夫人並不是個以夫為天的人,她堅毅、勇敢,不應該被冠以某夫人的名號。
徐夫人苦笑,“仙長,我夫君徐楊,是原本的瀏陽關郡守。”
“在三年大旱之前,我和我夫君也是蜜裡調油,恩愛異常,夫君勤勉,治下百姓安居樂業,可是三年前……”
說到這裡,徐夫人眸中淚水更甚。
“我夫君暴斃而亡,瀏陽關大旱,我不得不獨自一人撐起瀏陽關。”
“我讓所有人喚我夫人,就是怕我忘了夫君身死之恨。”
“這三年來,我一直在尋找夫君死去的原因,今日見到龍女夫婦……”
徐慧的淚水砸在地上。
“我方知道,三年前當街調戲我的人,就是龍女的駙馬!”
徐夫人在看到駙馬的容顏之後,這三年的疑惑都被解開了。
怪不得她被當街調戲之後沒多久,夫君就忽然暴斃。
怪不得沒過多久瀏陽關就三年大旱。
“我和你一起去。”
沈平安扶起徐夫人。
沈恆空的那縷氣息在她到了三青界之後,就消失不見,直到現在,沈平安還沒有找到那縷氣息的去向。
但是問題不大。
“仙長……”
徐夫人大為感動。
若是能活,誰願意赴死呢?
只是不等徐夫人前往龍王殿,倒是先來了個不速之客。
駙馬穿著錦衣華服,踏著一身月色而來。
雨勢弱了一些,在他周身留下一道雨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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